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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软帐,贾墨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温暖香闺之内,耳边有飞鸟之声,嗅觉被温和的香填满。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毫无戒备之下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脸,惊得她立刻往后躲出两个身位。
巫白鸢侧卧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摇着一把黑色的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贾墨怀受惊的模样。那把黑扇和她一身雪衣形成鲜明的对比,贾墨怀发现屋内所有的摆设都是黑色的。
“睡得可真沉,还面露微笑。小妖,你可知道你是被擒来,而不是来当贵客的?”巫白鸢将扇子一合,走下床榻。
“巫……巫……”
“巫白鸢。”
是了,这个人叫巫白鸢,将她从长安城内虏劫到此的人。
“巫白鸢,这个名字我也应当知道的。”
“你为何会知道?”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熟识,可惜我忘记她是谁了。”
“既然已经忘记了又何必再记起?”
“我也不知为何记着她为何要找到她,没人告诉我理由,但我自认非如此不可,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有多重要?”
巫白鸢的所有问话都平铺直叙,不夹自身感情,和审讯犯人别无二致。
贾墨怀拢了拢已经搭在肩头的薄衫,慢慢向巫白鸢爬来,伏在她的大腿上:“比我自己还重要,我可以忘记我自己是谁,但必须找到她。”
说话之时,贾墨怀已将巫白鸢的长袍撩起,隔着柔滑的绸布抚摸她的腿:“你可是那人?”
“妖类最是爱着肌肤之亲,可有一时能够安生?”
贾墨怀笑得柔媚:“仙君难道不爱?万物众生哪有一类不喜肌肤相亲?”
巫白鸢忽起身,手中的黑扇倒置,扇骨变作一把锋利匕首j□j贾墨怀的手臂中。贾墨怀身子倾翻,矫揉之态瞬息,很快,血在床罩之上蔓延。
“仙君若是不喜欢我这么主动,大可直言,奴家换个方式让仙君开怀,何必动粗。”贾墨怀似感觉不到疼痛,面容上已平静了魅惑,言语还在继续挑衅。
“我最不喜污秽之物,你这肮脏的妖身竟敢触碰本仙君……我倒是想看看将你丢入炼药笼之内,还会不会这般轻佻。”巫白鸢将贾墨怀揪起,扣着她受伤的手臂一路将其拖出清冷幽暗的卧房,来到黑砖铺就的炼丹房。炼丹房内除了一个巨大的铁丝鸟笼之外别无二物,巫白鸢打开鸟笼将贾墨怀丢了进去,反手上锁。
贾墨怀卧在笼中,伸手触碰笼壁,一时间火花飞溅,烫伤了她的手指。
“这炼妖笼看上去和普通鸟笼一模一样,但笼壁之上覆满经文,只要妖物一触碰便会被灼伤,小妖,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待我将你熔解,炼作伏妖仙丹。”
贾墨怀毫无惧色,懒洋洋地躺在笼中,覆盖了整个身子的黑发随着她躺卧的动作缓缓从她的肩头滑下,遮于眼前。
巫白鸢单手背于身后,身骨挺拔,一袭白衣衬得她飘逸俊秀。
“你笑什么?”巫白鸢问道,“你这小妖倒是奇怪,别的妖被困在炼药笼里早也吓破胆,你却还在痴笑,莫不是已经吓得疯傻了?”
“仙君多虑了,奴家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之处。”
巫白鸢只看着她。
贾墨怀尖尖的下巴抵在手背上,薄唇轻启:“上仙行宫色调高雅,所有事物都是墨色。想想奴家的名字,贾,墨,怀,哎呀呀真是不得不对奴家和上仙之间的关系有太多不洁的猜测呀……”
巫白鸢手中黑扇一扇,炼妖笼里火光大作,烈焰包裹住整个炼妖笼。炙热的火焰将炼妖笼烤得发红,贾墨怀置身其中直感肌肤滚烫,脑汁沸腾,整具身体立刻就要被蒸发。
“小妖好好在笼中反思,待你化作一滩泥水看你再如何戏弄本仙君。”巫白鸢甩了袖子就要走,贾墨怀呜咽一声,困住了她的脚步。
巫白鸢回眸,贾墨怀梨花带雨缩着身子,好生可怜:“白鸢仙君好狠的心呐……怀儿不过是想供仙君欢愉,怎番落到如此田地……哎哎哎……”
巫白鸢眼皮微微抽动,不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往前殿走的路上,一只隼飞来落在她的肩头。巫白鸢指尖轻勾舜的嘴尖便将它方才看到的所有场景都刻入了脑中。
巫白鸢心道:原来如此,越红莲服下前世还魂丹还错手杀了替我喂食雪首的看山人?那看山人虽早也被驯服,此世都只能待在暮雪峰之上,可她也是活生生的人类。下界的上仙名单中本就没有越红莲的名字,她是硬将青龙上仙挤出降妖名单才下界来的,现在又触犯天条……
巫白鸢将越红莲的仙丹取出,虽被妖毒污染,却也是一颗沉炼了三千年、无与伦比的仙丹。
巫白鸢抖了抖肩膀,隼翔于空中。巫白鸢对它道:“天隼快快飞回天阙去,将你看到的都告诉给天官。这一次,红莲上仙可要为她的任性妄为付出惨痛代价了。”
巫白鸢走过长长的前殿,推开一道暗门,那暗门开启时轰响声闷滚——这是一道相当厚重的石门。
巫白鸢走入暗门之内,竟是一间挑高屋顶的巨大暗室。暗室之内唯有两盏昏黄油灯闪烁火光,火光摇曳,隐约能听见痛苦呻-吟之声。
巫白鸢指尖交错,暗室里的烛火全数点燃,其间景象大白于眼前。
暗室高数丈,圆弧玻璃屋顶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灯架,灯架上镶满了蜡烛,烛火借着玻璃将其光亮加倍,映衬着正下方的场景更加惨白恐怖。
无数的妖物被捆绑吊于屋顶,全是真身之态,蓝色如幽冥一般的火种在他们身上安静地燃烧。幽冥之火虽是极小的一朵火苗,其温度却是四界火焰中最高的。幽冥之火不会蔓延,只会在种下之处幽幽燃烧,让被烧者受尽苦楚无法熄灭。
幽冥之火唯一的主人,就是天阙四大上仙之一,神鸟朱雀——巫白鸢。
“妖,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物种,所有的妖都要死,但不能让他们死得舒服。”巫白鸢将越红莲的仙丹浸到一个透明的匣子内,匣子里是她捕捉的妖魂。这些妖魂被她困在匣中痛苦游荡,无法转世,极度饥饿却无法进食。仙丹一如匣中那些游魂便饥不择食,大口大口地将仙丹里的妖毒吞噬。墨色的仙丹慢慢散发出应有的黄色仙气,一旦仙气发散,妖魂被罩得无比煎熬,显露出獠牙妖面。
巫白鸢细细观赏了一番暗室内人间地狱的景象,心满意足地关门离去。
天一光亮,沈青颜和越红莲就离开了小木屋,继续往山顶进发。
午间,暮雪峰正安静地飘雪,比起昨日的狂暴,今日的暮雪峰简直可以算是风和日丽了。
一觉醒来越红莲显得精神许多,问及她十贯大钱买来的白马身在何处,沈青颜支支吾吾地说或许已经变成一座美丽冰雕,越红莲长袖掩面开始假哭:“我可怜的小白马,十贯钱就这样丢在这里了……”
“不过仙君,你真的没事了吗?”沈青颜很疑惑,毕竟昨天她看上去分明就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越红莲狡黠地笑:“一定是小蛇的怀抱太温暖,让所有的病痛都一下子飞走了。”
“仙君……人家在跟您正经说话呢!”脱衣暖身这种事分明是迫不得已,根本就不想要仔细回想好吗?沈青颜都打算将这件事写入“人生绝对不会再提起的十大窘事”之首了,偏偏仙君还隔三差五要拎出来重温……这哪里不是故意?
越红莲美滋滋地回味之后才正经回答:“虽然失去仙丹之后服下前世还魂丹寻回妖气是最事宜防身之法,但其实对于我们这些登仙的妖来说,最忌讳的就是重走前世路,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使用的。昨日遇上雪暴之时我已感觉生命垂危,迫不得已服下还魂丹,现在还魂丹的功效正作用于我的体内,浑身上下满是妖气,心里不甘愿但的确舒服多了。”
“所以……现在仙君不能算是仙君,而是……”
“对。较真起来,我现在的确算妖。”
沈青颜用眼角迅速地瞄她一眼,马上收回。
越红莲的样子加上“妖”的身份,看上去真是合衬多了……
两人越是往山顶走,风雪就越小。
沈青颜走在越红莲的身后,见她突然回身,凝视她还不说话。
“怎么?”被越红莲那一双细眼凝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你可曾记得念雪山?”
“念雪山?那是哪里?”
“嗯,算了。”
“喂!”沈青颜快两步上来拉住越红莲,“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故意吊人胃口么?”
“你都说了不记得,又何须再问?”
“那、那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要问那什么什么山吧?”
越红莲正要开口,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怪笑,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白鸟朝她们飞来,重重地落在雪地里,震得雪团飞溅起。
这群白鸟人头鸟身,身材巨大,仔细打量越沈二人,奸笑道:
“这世界上的事儿真是奇怪啊,上仙和小妖居然一路打情骂俏好不害臊。”
“正是,上仙,你可知与妖*可是触犯天条的啊。”
“你这小妖也真是没面皮,想要吃神仙肉不惜和上仙拉拉扯扯,说出去真是丢尽了我们妖类的脸面啊。”
沈青颜被这些呱噪的鸟妖说得无比羞愤,怒道:“你们这些鸟嘴快快给我闭上!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儿乱说!”
鸟妖见沈青颜愤怒,说得更起劲了:“昨夜也不知是谁脱了衣衫和上仙同床共枕,同为阴身竟也可媾和,小蛇妖想要修行想疯了吧。”
“可不是嘛,蛇族也是大族,千古以来出了不少名妖,怎生到了现在竟为了修行如此堕落……”
沈青颜见他们不但不停口还继续污蔑,脸上羞红,抽了蛇骨剑就要上去跟他们拼命!
一团白风卷来,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鸟妖全数不见,只剩几根羽毛在天空中同雪花一并飘荡……
沈青颜握着蛇骨剑站于原地,眨眨眼,又眨眨眼……
“鸟……鸟妖呢?”
鸟妖消失,只剩越红莲站在本应该是鸟妖矗立之处,转身望来时指尖在唇上一抹,笑得心满意足:“小蛇你傻?跟这些巫白鸢饲养的雪兽争辩什么?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将他们一口吞下肚。”
“你……你吃了他们?”
“自然没有蛇肉香甜。”
“……”
绕着越红莲发丝的小指无意地颤抖了一下,眼前的越红莲非常危险,她已经不是之前那能沉得住气不轻易杀妖的上仙了。现在的她,是一只再熟悉不过的嗜血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