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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参见父皇。”楚子晳合手长鞠一躬,修长的身影投在纯黑色的御窑金砖之上,楚皇搁了奏章,从宽大的书案之后踱步上前扶起楚子晳,神色似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温情,“皙儿此去黑瘦不少,必然辛苦,可有怪父皇?”楚子晳虽自幼随母后长大,感情比对楚皇深厚许多,却也时时能感受到这个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一国之君,看似万人之上,却受尽束缚,皇家亦有皇家的责任,这个怪不得谁去,楚子晳这点还是清楚的。
楚子晳站直了身子,身姿挺拔,隐约间透出些许武将之风,“父皇多想了,儿臣此去收获甚丰,比十几年待在京城学得多,还未谢过父皇呢,哪来怪责之说。”楚皇朗声一笑,英挺的面容因着眼角些许岁月的痕迹显得温和不少。
“好男儿志在四方,父皇送你去军队历练,是为你好,皙儿能明白就好。”楚子晳抿唇温和的笑着,楚皇拉了楚子晳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黑色胡茬下掩着的嘴唇轻吹茶面,氤氲的烟气中缓缓吐出一句话:“皙儿已经知道父皇为何召你回来了吧?”楚子晳自然的抬起手臂轻搭在桌角,“父皇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皙儿对宇国景宸帝姬有甚了解?”
楚子晳蜷起食指指尖触在冰凉的桌面上,怀中一丝清凉的气息划过,记忆中的拥抱。“儿臣只听说景宸帝姬乃宇国圣女,在宇国极受尊崇,宇国人尊为国之独秀。”
楚皇透着氤氲的烟气看不明了楚子晳的表情:“虽然从国之大体出发,皙儿你应接受这次联姻,可是作为一个父亲,父皇还是像知道,皙儿心里可有不满?这景宸帝姬虽说容貌无双,却为天生哑女,因着圣女身份,自小受尽宇国皇室宠爱,也许难免有些骄纵脾性,却也难得的心性单纯,皙儿你~”楚子晳眼前闪过一双纯净的眸子,嘴角难抑一丝微笑:“父皇不必担心,可以娶到景宸帝姬是儿臣之福,儿臣知道该怎么做。”心中却暗道:紫宸已离去,这福恐怕是难享了。
楚皇心中稍安:“下月初八便是皙儿的生辰,朕已派人建造了新的府邸,行过冠礼之后,十五便是吉日,举行婚典可好?”楚子晳点点头:“父皇费心了。”心中飘过一丝疑虑——难道景宸帝姬失踪之事,宇国还一直瞒着父皇?婚礼之日交不出人来,对宇国恐怕不利了,这,是个机会。
出了勤政殿时天已漆黑,时辰已晚,楚子晳便打算着改日再哄江馨予,一个小太监在前方躬身提着灯笼引路,楚子晳直接回了寝殿,照例挥退一众宫人,只留了雪莹在侧屋。偌大的寝殿只留着床边两座灯台,楚子晳随意的穿着银色丝衣侧卧在花色繁复的沉香木大床上,沉香木散着幽幽安神之气。楚子晳视线渐暗,朦胧中正要睡去,忽听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寝殿中显得异常突兀。
楚子晳眼都没有睁开,只用手肘撑着床面稍稍向外挪了挪,腾出床里面的位置,寝殿之外且不说暗卫,值夜的侍卫宫人都是好几队,能在夜间随意进入她寝殿又无人通告的,除了一直与她同吃同住的江馨予还有何人。“子晳哥哥。”馨予蹑手蹑脚的溜到床边小声唤道,楚子晳假寐着没有做声,馨予也不再喊,将披在身上的外衣轻车熟路的搭在床侧的木架上,脱了鞋子跨过楚子晳想要进去。
江馨予一直修长细腻的腿正抬到楚子晳正上方,楚子晳恶作剧的忽的伸出手拉住馨予的脚踝,江馨予一时受惊站立不稳,直直面门朝下倒进了床铺内侧,还激起一声惊呼“啊!”。“殿下,出什么事了?”雪莹在寝殿的侧屋中疑惑的问道,“没事没事,馨予过来就寝,不小心摔了鼻子。”言语中满是调侃,江馨予皱皱微红的鼻子从床内跪坐起来,眼角微微垂着,一副委屈模样,“子晳哥哥你个大坏道!疼死了”门外一阵脚步声,显然是侍卫闻声前来,听见没有异常又离开了,楚子晳托起馨予的脸看看,除了挺秀的鼻子顶端有些红,没有异常之处,便放下心来。
想起明日还得整日打理冠礼之事,便不再多逗江馨予,“馨予,哥哥累了,改日再好好陪你说话可好?”馨予乖巧的点点头,指尖一圈一圈极轻柔的按摩着鼻子,全然忘了照楚子晳算账这回事,平躺下来,背轻抵着温暖的床面,头枕进楚子晳肩窝里,闭眼不语,老老实实睡了。
清晨微光带着严霜,雪积在明黄色的屋顶,楚子晳脚尖垫出门槛,悄无声息的掩上殿门。“殿下。”打着昏黄的灯笼靠着火炉昏昏然的宫人见楚子晳忽然出现,赶紧的睁了眼,就要请安,楚子晳摆摆手,压低声线,“免礼,别吵醒了馨予。”宫人快快闭了嘴,偷眼瞧着楚子晳,表明自己不会吵闹了。“殿下,皇后娘娘叫你过去一趟。”“哦?母后找我,我正要去请安呢。”楚子晳扶了扶束发的玉冠,小心的离开了寝殿。
“儿臣参见母后。”楚子晳微提起银色的衣角恭敬的鞠躬。“你们先退下。”慕容锦端坐于殿上,手肘抬起,稍有些慵懒的靠住椅子的扶手,身子却依然挺拔,丝毫未影响端庄的气质。锦仁宫中的宫女快速而安静的如流水般退出大殿,宫殿里顿时空旷,只留下顾雨栀端茶过来轻柔的脚步声。“皙儿过来,让娘看看。”
慕容锦褪尽一身雍容冰寒的气息,唇角泛出笑意,轻拍了自己身侧的空出的座椅。楚子晳见无人打扰,哪还有那装模作样的礼数,三两步窜到慕容锦身侧坐下,长长的手臂环住自己娘亲的背就不肯放下,慕容锦被她小猫儿似的举动逗笑,“这么大个人了,还一派小孩儿模样。”
楚子晳哪管她说什么,咬定自己娘亲宠溺自己,赖着不动,嘴上还无赖道:“就小孩儿就小孩儿。皙儿想念娘了,娘亲过得好么。”慕容锦揉揉楚子晳的头,端起楚子晳的脸细细看着,“娘很好,也想皙儿了。”楚子晳任慕容锦端详,也不乱动弹,慕容锦轻轻抚着自己的孩子,轻叹了一口气。“皙儿就要成亲了,娘~。”楚子晳自然知道母亲担忧何事,也不等慕容锦说完,便轻轻抱抱自己的娘亲:“娘,皙儿知道怎么做,我与景宸帝姬有些交情,她会帮我的,况且,婚典是否能顺利结束,都不一定呢,下月就行冠礼了,皙儿也是大人了,不用娘这般操心。”
慕容锦垂下眼帘,皙儿是她养大的,她的聪慧她的稳重自己心知肚明,慕容锦不是不了解她在外面偷偷聚集了多少势力,甚至自己还暗中帮助过她,想尽办法提拔刘太医,笼络过来以免暴露皙儿身份,若不是刘太医,去年在北海猎场皙儿的身份就必定暴露。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她如此周旋,岂有不担心不心疼之理。“皙儿既然已有对策,娘亲便不多说,万事小心细致些,别被人抓了把柄,如今馨予也大了,快十三岁的人儿了,你虽是女子,但旁人不知,再睡在一处恐招人闲话,你自己想法子解决吧。”楚子晳心中考量些许,也知道这不和礼数,年幼时旁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她也快行冠礼,再如此恐怕招来麻烦,点点头算是应了娘亲。
巳时,楚子晳站直了纤长的身子,想飞鸟一样张着双臂,宫中的女官手持木尺,专注的量着臂长,旁边候着的宫女羞涩的偷眼瞧着的极为配合的转着身的楚子晳,面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从锦仁宫拜见了楚后楚子晳就径自回了南薰殿,御衣坊的女官果然早已候着了,由于冠礼之后就是婚典,典礼众多,衣物也自然是不同制式,冬日衣物又繁复,足足折腾到临近正午还未完工,也亏得楚子晳好脾性,一众女官心中戚戚然,唯恐皇子不耐发了脾气,垂了首紧锣密鼓的干着活,楚子晳却始终面色温和,偶尔侧首调侃几句,化开有些紧张的气氛。
一旁的安衍之可就有得受了,一壶龙井又热转冷最后几乎快结了冰,他就手撑着下巴看着一众人忙活来忙活去,心里腹诽楚子晳一大早就把他招进宫来,枯坐着看她在这裁衣,眼睛下方还有一圈淡淡的青黑。楚子晳眼神一溜斜扫到一副缺觉相的安衍之,顿时心情有些明亮,眼角生出笑意来,有些愉快的气息纷纷扬扬散开来,几个宫女脸上可疑的红晕更深了。
安衍之顿时有些郁闷,心中琢磨着扳回一局:“子晳啊~宫中的嬷嬷什么时候带你看合欢图啊?”楚子晳周围的空气一滞,合欢图即婚典前需要看的春宫图,由嬷嬷教了如何洞房,主要被教导的是出嫁女子,但男子娶妻前也须略微知晓,只是不需像女子般“深入”了解。几个女官及一旁的宫女怎会不知合欢图为何物,把头垂得更低了,一副恨不能把头脚互换的架势。楚子晳脸上亦出现可以的红晕,更多是因为气急败坏,安衍之见目的达到,悠闲的倒了一杯冷掉的龙井,美滋滋的灌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有了亲们,,,俺就从来没有早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