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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书房里,欧阳克横眉冷对:“你这些天,跑哪去了?怎么不叫人传个话回来?”
莫愁刚刚就听侍婢说,他一直在找她,看来此言不虚,她不是想不告而别,只是独来独往惯了,没意识到走前还要知会别人一声,淡淡道:“哦,下次吧。”
欧阳克一顿,听得这模棱两可的话有些头疼,不知她是下次还要这样不告而别,还是下次走了会传个话回来,只不过两种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女孩子不就应该呆在家里被男人保护吗,怎么这姑娘跟别人不一样。他还真是操心的命。
莫愁忽然正色道:“刚才出客栈的那几个人,能不能帮我派人跟着他们?”
欧阳克还不知外间发生了何事,当下叫了手下来寻问。听到复述的内容后,他不禁黑了脸。那侍婢看看莫愁又看看欧阳克,虽知道压力很大,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句:“少主人,那……那个一千两是不是给报了?”
欧阳克挥袖把人赶走:“你们先出去,派人远远跟着今天那几个。”
欧阳克想到手下的劣迹斑斑,叹道:“让你看笑话了,没想到这群劣婢在我面前一个样,在外面却如此嚣张。”这样竖敌的速度,比他出去大肆为非作歹还要快。当然也不能都怪别人,他曾经在西域也是横着走的,只是来了中原没有根基,必然要先收敛。经此一事,说什么也要重新调教这批手下,若是帮手都成了拖后腿的,那还要她们何用。
莫愁莞尔道:“无防,我知欧阳公子一向怜香惜玉,对手下都是极好的。只要你别赖我的账就好。”
欧阳克被她挖苦也不觉生气,反到认为这样的莫愁跟他更亲近:“你要用银子,与我说就是了,用不着拐弯抹角。”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也不数,全塞给莫愁,笑道:“用完了再我要,咱们白驼山庄,钱多!委屈谁不能委屈了大小姐。”
莫愁也不跟他客气,全部收入囊中,都说见钱眼开,今天她深有体会,带了两分笑意道:“早知你财大气粗,我就该漫天要价才是。”
莫愁年纪尚轻,脸上还着一点婴儿肥,粉黛不施却已经是肤若凝脂,尤其一双乌沉沉的黑眸,深邃晶莹得有如上等黑矅石,瞳色纯粹漆黑,让人想一看再看。抬眸浅笑时,白皙莹润的脸颊出现两个梨涡,不难看出日后会长得越来越好,欧阳克被她的笑意所动,直盯着莫愁的脸。
他真是又喜欢又惆怅,小姑娘也要长大了,刚见面时她没有现在高,虽然也灵秀异常,却是一团孩子气。现在他到觉得,她已经初绽芳华。
怪不得今天那个男人和侍姬们动起了武,见了她却想息事宁人,定是存了不轨心思。真得派人好好盯住才行。
莫愁挥手在欧阳克眼前晃了晃:“欧阳克!你傻了吗,想什么出神?”
欧阳克尴尬地右手握拳,放在唇过咳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
莫愁故作神秘地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去哪了吗?”
欧阳克回过神来,用心听她说话,而不是去过份关注她的脸。莫愁说从赵王府的遇见,及这几天的行程,颇为得意,眼睛闪亮亮地看向欧阳克,不知不觉间带上了求夸奖的意味。
欧阳克却是越来越心惊,脸色梢白,皱着眉头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这么危险的事都做得出来!若是给梅超风发现,你现在连渣都不剩了!”
见他关心自己的安危胜过对九阴真经的兴趣,莫愁眼中滑过一抹暖色,缓声道:“我有分寸的,她受了重伤,就算是全盛状态的梅超风,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欧阳克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直从椅子上跳起来,喝道:“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一个学武五六年的女孩子,对上一个江湖成名二十几年的魔头!她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莫愁面对一脸怒容有些傻眼,她想过很多结果,万料不到他这种反应。
欧阳克见她那不以为然的然色,好像天生没有‘怕’的那根神经,就心怒火中烧:“简直是胡闹!从现在起不许你随意跑出去!”说完直接摔门出去,莫愁怔然地看着摔在自己面前的门板,隔着门板,还能听到他对门口的侍婢讲,“不许她乱跑。”
看着被摔上的房门,莫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被禁足了?还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连最亲近的师傅亦不曾。回过神来的莫愁颇有些恼羞成怒,娇喝:“欧阳克!!”
她喊完,门又被打开,莫愁挑着眉,欧阳克黑着进来。
莫愁冷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九阴真还在她这儿呢,惹得她不快,想轻易拿到?没门!
欧阳克板着脸问:“为什么派人监视那个人?”
“什么?”
欧阳克耐着性子重复:“今天客栈那个人,有什么不妥,为什么让人去监视。”愁儿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莫愁这下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也正色道“你说公孙止,他是谷主之主,那处与世隔绝。我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他手里有我忌惮的东西。”
欧阳克俊容问道:“什么东西?”他更惊讶的是莫愁竟然用了‘忌惮’这个词,在他眼中的愁儿有勇有谋,许多男儿都比她不上,不到十岁就敢跟着他叔叔去挑全真教的场子,如今还敢孤身潜入恶名昭彰的梅超风身边。这些事做得面不改色的人,竟直言忌惮,那东西真叫他好奇了。
莫愁想了想,直言道:“你有没有听过情花?”看他面露疑惑莫愁便知他不知了。她在亲眼见识过之前也从未听说这种歹毒之物。
“情花颜色娇艳无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枝叶茎上遍布着无数小刺,这刺剧毒无比。被刺中者,一天之内若动相思之念便会中毒。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后全身剧痛而死。
此毒奇诡,不是寻常解药可解,若不服食专门克制它的绝情丹,根本神仙难救。解药的方子只有绝情谷主才知道,且要花费三年方可制成。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绝情丹,但绝情谷里遍植着情花。”
欧阳克沉默地点点头,此物确实歹毒。试问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摒弃七情六欲,若是此物现世,岂不人间大乱。
他并没有问莫愁如何知道此事,沉吟片刻后,说:“情花和公孙止就交给我吧,你不用管。今天就在屋子好好反醒,午饭我让人送过来。”说完彻底离开了。
莫愁头一次被人甩脸子扔下,有些气愤,欧阳克问完想知道的就把她撂下,过河拆桥也不要太明目张胆。
她翻出九阴真经,看了两遍,加上之前抄写的一遍,已经记得差不多了,经上所述武功纵然精妙,却也是异常的狠毒。对于毒功她深有体会,曾用过的五毒神掌和冰魄银针都是上好的例子,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若不以身喂毒,怎么可能威力巨大,损人不利己的法子而已。
如今的九阴真经没有心法部份,就只是一部容易引人误入歧途的毒功,她不知该从何下手。莫愁这世可是很爱惜性命,至少不能不明不白地浪费。她怕练得和梅超风一样,顺手将轻飘飘的纸向书桌一掷,嫌弃地道:“鸡肋!”
之后的两天,欧阳克和莫愁之间算得上冷战,莫愁不明白欧阳克在别扭什么,欧阳克苦恼于,莫愁性子太过淡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上心。这两人也里都存了一丝不自在,说话不超过三句。
事实上,欧阳克很忙,完颜宏烈留下任务,让他寻找并保护完颜康,欧阳克已经耽搁了几天,等欧阳锋来过,叔侄一同饮了宝蛇血后就起程。欧阳克还是很看好金国,很看好最有心机手腕的完颜宏烈。金国南能侵宋,北能拒蒙,都城燕京也占拒着最佳的‘天子守国门’的地理位置。
除了莫愁这个开了重生外挂的,谁能想到金国气数将尽,不久被蒙古铁骑踏平呢?欧阳克自然也是没想到的,虽说他不是汲汲营营之人,却也有大男人建功立业的梦想,他指望把完颜宏烈推上王位,大展手脚呢。
自那天后,云绮云墨就成了莫愁的跟班。这两个丫头,云绮稳重,云墨直率,莫愁看她们还算顺眼。就是不顺眼,也赶不走了,两人得了欧阳克的命令要以身抵债,跟她到底。
莫愁出屋子散个步,身后都要跟一堆人。身边人知道莫愁性子有些清冷,自动找话题给她解闷。云墨故作神秘地道:“哎呀,你们发现没有,少主人最近有些怪怪的。”
云绮配合地问:“哪里怪了?”
云墨把外面听来的话复述一便:“听说少主人最近阴晴不定,时不时就发火,还常常对着一处不动,有时还会一个人笑出声来。你说奇不奇怪!”
莫愁淡淡挑眉,又是阴晴不定,又是发呆傻笑,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还是……动了情念?
莫愁阅历毕竟比她们要多。推已及人,她最开始和陆展元相恋时,不也是这个患得患失的模样。只是到底是谁这么大魅力,让见过各色美人的欧阳克动心呢?只看他身边这些侍姬,就知道他不缺女人了。“若真是这样,你们少主夫人也就不远了。”
云墨忽然想到什么:“啊,对了,那天在赵王府,有个白衫子小姑娘,长得到还可以,就是狡诈得很,诡计多端。那天少主人和她说话时,笑得眉毛都弯了,会不会在想她?”
云绮到不这么觉得,少主人不对劲明明是小姐回来后才开始的,只是少主人的心思,她可不敢乱说,她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莫愁,欲言又止。
莫愁心想:欧阳克难道相信一见钟情?“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赵王府里除了家眷,也没多少姑娘,不会是黄蓉吧?
云绮也跟着回忆:“好像是什么黄岛主的女儿。”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黄蓉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狡黠明艳,别俱风情。只是黄蓉郭靖可是官配,二十年后孩子人家都生了几个,还是情比金坚。欧阳克看上了黄蓉,岂不是注定要相思无望?
莫愁淡淡地说:“好了,欧阳克喜欢上谁,自会甩开膀子追,自己悲春伤秋对月嗟叹,也是没用。”
别院不远,有一处花园,修建得极为雅致,假山奇石风景布局都是仿照江南园林而造,这几日园中的梅花都开了,火红的梅花映着白雪,红的剔透白的温润,极是赏心悦目。她们边走边聊,随意走来,正看到如厮美景,莫愁一时间有些怔然。
看她站得有点久,走在她身后的云绮替她披上件火红的披风,开口劝道:“现在阳光虽然好,到底还是冬天呢,这处又是风口,很容易着凉,小姐要不要到亭子里坐坐?那边也能看到梅园景色。”
莫愁缓步走向那处廊亭,她到时,亭里已经放了一张圆桌,桌上摆了几盘鲜果糕点蜜饯,端放着温热甘香的茶水,圆桌旁边的椅子上放了软垫。炭盆暖炉置于四角,既不碍事又能取暖。
从亭廊往外看,园中的湖石假山,雪点琼枝,尽可看遍,还有那梅香清清幽幽地飘来,似有若无,用心去嗅时反又寻不见。
莫愁想着:出来走走,到开阔之地,心情果然能好一些,对着此园此景,她忽然有了抚琴的兴致,对左右说:“去取张琴来。”都说由俭入奢易,她使唤人也是没几下就做得顺手。
没一会儿,云墨就小跑着抱着一张琴回,摆琴时还不忘给欧阳克说两句好话:“这琴是少主人的心爱之物,据说是老夫人之前用过,一直命带在身边,听说小姐要用琴,就让奴婢给您送来了。”
莫愁抚上琴弦的手一顿,这还是先人遗物,轻轻拨弄,音色到是纯正好听。试了几下音,指尖流转出的自然是她最熟练的曲子——摸鱼儿,渐渐地连思续也沉浸于过去的爱恨挣扎之间,只不过这一次,她曲中凄然寂寥之意已被沧桑与淡泊取代。
问世间情是何物?这真是个千古难题。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能参透。她栽入情瘴吃过了苦头,知其知其正如娇艳诡色的情花,入口甘甜,回味苦涩,遍身是刺。从此往后,为了自身安危,再不去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