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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郡,位于淮河以南,归属庐州管辖。古人称西为右,故又称淮南郡为淮右地区。
淮左多水,淮右多山。淮河自此往南,汇入长江,直奔金陵。
沈云和方誊从雒阳出来,坐马车往汝南,之后沿着直道往东,经汝州,抵许昌,再转上州道,走商水到项城,接着过界首、太和等地,到了阜阳郡之后,才总算可以遥望淮南。
在阜阳休整两天,接着上路,这次连州道都没有了,只有郡道可走。又在路上磨了三天才抵达淮南郡西北五十里凤台县。全程走了足足六天!
这个速度让沈云又无奈又欣慰。无奈是,从雒阳到淮南,直线距离不过六百多公里的路程,居然走了六天!若放在现代,也不过就是一昼夜的事,若走高速只会更快!而欣慰的是,幸好才走了六天,再长时间下去,沈云会疯掉不可。
其实沈云应该更欣慰才对,这还是走直道和州道省了很多时间,比如从雒阳到许昌才走了一天时间,而从许昌到阜阳也不过两天多一夜,之后的时间都是走郡道给耽误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直道系统不愧是这个时代最快最便捷的道路体系!当然,这跟大汉帝国的驿站运转系统和马车质量等方面不无关系!
一路下来,沈云见闻增长不少,对整个大汉帝国的情况也有了更为充分的了解。
总体来说,帝都附近两百里之内是整个大汉帝国最为富裕的地区,其他州县比如许昌、阜阳等大城虽没有雒阳繁华,但也不会太为逊色。有直道相连的地区,平常马车一日可走一百二十里到一百六十里之间,单独骑马更快。若遇上加急情况,信使快马加鞭,中途换马不换人,一昼夜可行三百里到四百里左右。看马匹的好坏。而州道质量在很大程度上接近直道,但因为路程并非似直道那般尽量沿直线修建,所以速度会慢下大概五十里至八十里。
而郡道就无法说了,以黄土为主,配合以少量的直道材料,路途经村绕县,有时还要绕过农田、山丘、沼泽等。道路两旁也没有修建防护设施,虽有人维护,但有些路段还是会坑坑洼洼。这还只是中原地区的郡道,偏远山区,例如云贵等地的就更加不能想象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任何时代都不会错的道理。道路顺便通畅的城镇。则人烟稠密,商业发达,人民也就富裕的多。反之,则相对闭塞,生活也不是那么惬意。
比如这凤台县,虽然离淮南郡不远,可这城镇实在不能恭维。沈云抵达这里时。有种在现代看前清老照片的感觉。低矮的城垣,泥土街道,土块垒积的房屋,几座青砖楼房在凤台县城中很是突兀。
“乖乖,这里怎么这么破?滕宇啊,你可别告诉我整个淮南都这么穷!”沈云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方誊道。
方誊道:“凤台县本就是淮右穷困之地,全因直道和州道都从宿州通向钟离。然后进入淮南。道路不畅,这里商旅少来,也就穷困的多了。”
沈云点点头:“嗯,要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什么?”方誊奇道,“还少生孩子多种树?什么道理?”
“呃,说顺嘴了。呵呵,你不觉得押韵么?!”沈云笑嘻嘻地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方誊也没少听他的奇言怪论,所以笑笑也就释然了。
凤台县离淮南郡也不过五十里。不过他们到这里时已经黄昏,再走怕是要在淮南城外过夜,所以干脆就在凤台歇下。
听方誊介绍,这个城市倒是挺大,城墎有周长二十里,足可容纳十万人居住的。可直到现在,凤台县在籍人口也不过四万余人,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空着的。这也导致整个城市很多地方都空无一人。造成这个情况的是多方面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道路不便。除非想要从淮南去雒阳的人,不然一般都不会走这里。再加上,当年圣祖南征,凤台县属于曹操的地盘,这里曾对圣祖军队进行激烈的抵抗,以至于城破之后被屠城,很多人口就在那时候被屠杀殆尽了。
马车沿着破旧街道往前走,路上的行人稀落,马车经过,仅有的几个人都会侧头打量几眼,然后露出羡慕的眼神。
沈云的马车是从雒阳鄢氏车行租借的。现在来说,除了帝国官方驿站之外,也仅有鄢氏车行才能经营全国范围的车马行。在全国每个郡,鄢氏车行都有分店。当然,做车马行的不止鄢氏一家,但鄢氏却是最有名的,而且马车质量也最为坚实。根据客户的不同身份,还有各种档次的马车提供挑选。
沈云和方誊都是贵族子弟,虽然不以本来身份出现,但也没打算苦了自己,租借的是鄢氏车行中上档次的云燕马车,车宽两米四五,车高两米六,车长两米七,双驾,内里铺有羊毛地毯,还有隔板和内柜,可以盛放许多食物和酒水。车顶用沉香木做檐,车厢上还喷绘着鄢氏车行的标志。连车夫也是鄢氏车行的老把式,穿着鄢氏特有的服装。它虽不是最名贵的凌云马车,但也不是普通人租借的起的。所以这些凤台县人打量一下,才会露出那种羡慕的表情。
凤台县驿站不难找,它是全城为数不多的几座由青砖垒砌的建筑,而且离城门口不远,门口一面小一号的蟠龙旗挂的老高,旗杆有些破旧,不过旗帜倒还洁净,显然驿站的管理人员不敢冒犯蟠龙旗,时常有拿下来清洗。
车夫是老把式了,稳稳地在驿站门口停下,然后拿着鄢氏车行开具的行脚单和沈云方誊的路引凭证,进驿站投宿。他们本来是可以找客栈投宿的,不过为了低调,还是选择在驿站歇脚,这样不起眼,而且也符合他们此时的身份。
“沈誊?方云?”驿站驿长打量了一下两人。
不得不说,暗卫在安排他们身份时的确有够懒的,就把两人的名字改了一下而已。沈云改成沈誊,字渊宇;方誊改成方云,字滕让。身份是雒阳前往全国各地游历的学子。路引可走老州三十六郡,若是去新州就必须在前一站衙门更换。
不过暗卫也没想隐瞒他们的身份,只是为了让他们远离帝都风波罢了。
驿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上带着青色圆帽,露出不是太长的鬓角。他打量了沈云两人几眼。然后做了一下登记,接着丢给他们一个牌子:“楼上,乙字第三号房。要饮食先登记,有两菜一汤、三菜一汤,四菜一汤是最高规制,分别是五枚铜币、十枚铜币二十枚铜币。等会我会让人给你送上去。”
“谢谢驿长!请帮我安排好车夫。我们都要三菜一汤即可。这是十枚铜币,请点好。”方誊用带淮南口音的官话说道。
驿长抬头露出一丝笑容:“小子是淮南人?”
方誊恭谨地抱拳道:“回长者,小子是淮南郡城人氏,求学雒阳四年,这趟游历,所以先回家一趟。”
驿长也抱拳笑道:“嗯,既是同乡。老头托大叫你一声小子。小子晚上尽量别出门,晚间这里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操心的。明白?”
方誊露出一丝奇怪,不过还是恭谨地行礼道:“是,谨遵长者教诲!”
也没有人带路,沈云和方誊上楼,找到房间打开。房内还算干净。这种驿站,一路上沈云也住了不少。大概流程都清楚。当然,饮食价格是各个地方不同,但一般也不会太离谱。车夫是不会跟客人同住的,他们有驿站提供的专门房间,房价也更便宜。
放下包裹行李,沈云皱着眉道:“滕宇,你们淮南这里有风俗晚上不能出门?”
方誊倒了杯水。也皱眉道:“那倒没有。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偏僻地方,到了晚上几乎没有什么活动,若非必要。都会待在家里。只是那个驿长提醒的颇为奇怪,最近也不是鬼节,怎么会不让人出门呢?”
沈云想了想,忽道:“滕宇,你觉不觉得那个驿长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方誊问。
沈云道:“这一路上我们投宿的驿站也不在少数,虽然驿站的驿长大都由一些退役的老卒担任,但这个老卒……他的鬓角太短了。”
被沈云这么一提醒,方誊也突然惊醒:“啊,是啊!他,怎么会当一个小小的驿长?!”
帝国男子,凡年满十八岁,又无学籍、官籍或特殊事由(例如亲人去世必须守孝之类)者,必须服兵役。兵役为两年至四年不等,视服役地点的远近而定。普通百姓是不可能甫一服兵役就进入甲等军团的,一般都是在各州的乙等军团甚至丙等军团服役。如果在军中表现优异,将有可能转为正规军籍,是为常戍军卒,又称正卒,这个时候才算正式步入帝国正规军人行列,有了军职升迁的资格。又或者是经服役部队推荐,进入甲等军团继续服役,当然,甲等军团的待遇比乙等、丙等军团高出好几个档次,很多在乙等、丙等军团服役的年轻人都以进入甲等军团为最高目标。
一旦进入军队,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毁伤”的道德准则不再适用,参军者一律必须剃发。这就导致很多退伍的士兵在刚退伍的几年时间里都是短发,鬓角的毛茬会非常明显。而方才那个驿长,他虽带着圆帽,可鬓角的毛发很明显,显然是退伍不久。
可问题是,像他这个年纪退伍的军人,就算熬资历也至少是中尉军衔,退伍后枢密院会有专门安排,或进入家乡学校任教官,或进入丙等军团负责操练新兵,断断没有来这个贫穷县城当驿长的道理。帝国自汉烈帝之后就少有战事,军衔晋升缓慢,就算现在整个大汉也只有十九位将军,很多军团长都由大校充任,可以想象军官缺乏到何等程度。枢密院又怎么会忽略这么一位尉官呢?
“有问题,这个地方有问题!”沈云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又喃喃道。
“你又发现哪里有问题了?!”方誊奇道。
沈云指着房间里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道:“我们住了不少驿站了,你可见过这么少人的驿站?!”
方誊仔细一想。也是,驿站一般都由老卒担任驿长或者驿卒。帝国承平百年,退伍军人实在太多,从雒阳出来的那么多驿站,哪怕是商水之类的县城驿站也至少又五六个帮闲的驿卒,而这里,前前后后就看见那个驿长一个人。这也太诡异了。
“要不,我们通知当地衙门吧?!”思考了半晌,沈云提出了建议。
“告诉他们什么?这个驿站只有驿长一个人?还是说这个驿长头发太短?”方誊不屑地道,“最关键是,这个驿长似乎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刚才他还告诉我们晚上别出门……”
沈云转了几个圈。颓然坐在床上:“妈的,不出门就不出门,好像我乐意出去似的。”
方誊笑道:“不是我说你,你忍得住吗?那驿长没提罢了,他这一提,你反而憋不住。”
沈云突然嘻笑地靠近方誊:“滕宇君想必跟在下一样吧?要不我们晚上夜探凤台去?”
“少来,我才没兴趣呢!明天就回家了。我倒是想早点回去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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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子时,四周寂静,伸手不见五指。如墨的黑笼罩了这个贫穷小县。
驿站乙字第三号房里也早就熄了灯火。就在这时,房门轻轻开启,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快速窜了出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下楼。
楼下大堂里仅有一盏放在柜台上的昏黄油灯照明,柜台后面的驿长不见了。
好奇的沈云和说不好奇的方誊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向后院跑去。后院里漆黑一片。只有马厩上方那盏风灯能有个依稀的光亮,周围依旧静寂无声。
“奇怪,我刚才明明听见开门声,可马厩里的马并没有少,看来那个驿长应该是徒步出去的。”沈云压低声音道。
方誊点头,又仔细看了看马厩,确定傍晚时分查看的马匹数量无误后道:“那说明他去的地方不远。我们跟出去。”
“嗯,走!夜查凤台,看看这个县城到底有什么古怪!”沈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两人出了驿站,却见整个街道上空无一人。而且静寂无声。太安静了,居然连狗吠声都没有,简直像是一座死城。
沈云皱了皱眉,也不多话,与方誊一人拿着一个从驿站后院拿来的灯笼,沿着街道快步往前走。过了这条街时,隐隐终于有点响声传来,在城中心方向。两人兴奋地快速朝城中心走。越走声响越大,等到了一座宽大的府邸前时,那声响已经非常清晰了。
“淮右猛虎!淮右猛虎!!淮右猛虎!!!”
这是至少上千人才能喊出来的声浪,喊声整齐,气氛狂热。沈云突然想起当初参加反日游行时那种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这淮右猛虎是什么东西?”沈云看向方誊,对方眼里也满是迷惑。
宽大的府邸,长长的围墙,沈云和方誊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正门在何处。围墙倒是不高,沈云和方誊搭个人梯就跳了上去,可是坐在围墙上往里望时,却差点惊的掉下去。
这座看上去像府邸的地方,里面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也就说,除了这条长长的围墙,里面其实一座建筑都没有。哦,也不准确,最起码广场中间立着一个木质的高台,至少数千人围着这个高台正在狂呼呐喊!而在高台四周点着火盆,将高台上那个东西照的通亮!
老虎!一头真正的老虎!浑身雪白,四肢健壮的老虎!
虽然浑身雪白的白虎沈云没有见过,但还不至于太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头老虎的背上居然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的样貌离得太远,沈云还看不太清楚,但周围那些人的狂热气氛显然是向这个男人发出的。
这个广场足够容纳上万人聚集,这才数千人,所以沈云和方誊从墙头翻下来还没人注意到。就在他们靠近人群时,突然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
“白虎降世,当主天下,天佑大汉!”
“白虎降世,当主天下,天佑大汉!”
……
沈云和方誊顿时愣住,垫起脚尖向高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的女人被数人抬着放到高台上,坐在虎背上的男人跳了下来,朝着女人嘀咕了几句什么,最后挥手一指,那头白虎忽然发出震啸山林的虎吼,接着朝女人扑了上去,一口便将女人的脑袋给咬了下来!鲜血顿时喷满整个高台,在火光中闪耀着刺目的红色……
“白虎降世,当主天下,天佑大汉!”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嘶喊。
这……这是邪教啊!
沈云和方誊面面相觑,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夜查凤台县遇见什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