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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所有的毕业聚会一样,流彩阁的宴会是痛并快乐着。
四年同学感情,在分别之时迸发出来,痛哭流涕者也不乏其人,但更多的却是举杯畅饮,然后随便拉个人就唧唧歪歪说上半天,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的模样。
也有形容这是肝胆相照的,不过那不现实。毕业聚会上,人数非常多,怎么可能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肝胆相照呢?只能说是一种纯粹的发泄罢了。
沈云和方誊都忘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这个年代的酒经过圣祖时期的改良,已经可以跟后世的高度白酒媲美,喝多了那叫一个难受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沈云的头还是炸裂一般的疼痛,而方誊直接躺在床上哼哼。他是最痛苦的,本来脖子上贴了一副膏药,结果喝多了什么时候被撕掉都不清楚,这不,早上醒过来就一个劲喊疼。
“妈的,这些人都是往死里喝啊!特别是吕克武那小子,连干五大碗居然面不改色。以后说什么也不跟他喝酒了。”
沈云连续灌下去好几碗水也没有好转,直接躺到床上装死,嘴里哼哼道:“不行了,我快不行了,太难受了!滕宇兄,给我准备后事吧!”
“滚你的,没离开帝都,你想死都没门!”方誊笑骂道,“对了,昨天我看詹姆斯扯着你说了半天,都聊什么了?”
沈云捂着脑门想了想,道:“有点乱,不过好像说了很多关于步婵的事。对了,我扶灵回乡之后,步婵去哪儿了?”
“说是转校,具体去哪里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他们暗卫的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过自从上次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之后,暗卫内部都有了调整,步婵没调走也算是情理之中。”方誊挣扎着坐起来。揉着太阳穴继续道,“你还别说,詹姆斯这小子应该是动了真情的,步婵走的那天,他堵在校门口,非要跟着步婵一起离开,还差点搞出一幕血溅五步的戏码。动静大着呢!”
“哦?还有这事儿呢?看不出啊!”沈云也坐了起来。
“嗯,说起来詹姆斯这些来大汉留学的罗马贵族也挺不容易的。算了,不说他们了,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方誊已经起身,准备去打水洗漱一下。
沈云发了一会儿呆,道:“我想去跟如月道个别。昨天詹姆斯将请柬送到鄢府了,可鄢准那老头还是不同意如月出来,实在可恶。”
方誊拿着两块湿毛巾过来,递给沈云一块,忽道:“你别光惦记着鄢如月啊,昨晚我看见端平公主也来了,不过看见你在。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虽然你不说,但我能看出来,你跟殿下之间的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怎么说我们都要离京了,有些事你应该去说清楚的,不然也是麻烦。”
周蕙昨天来流彩阁了?
沈云使劲摇摇头,还是没有什么印象。昨天人挺多的,但大部分都是跟方誊、诸葛匀几个说话,他沈云窝在角落被詹姆斯扯着“肝胆相照”。喝的又多,实在没有精力顾及别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云突然极度黯然,把毛巾蒙在脸上就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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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那一刹那的激情绽放,也许就是一生最值得回味的时刻。沈云不是什么圣人,也只是凡夫俗子。他会犯错。虽然那天晚上跟周蕙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严格以谁对谁错来界定,但对于此事,男人总是会带着做错事的心情去面对的。
与周蕙之间,横亘着一个皇太后。只是这一点,便成了沈云和周蕙之间不可逾越的最大鸿沟。更何况,英公家族还是坚定的后党成员。而他沈云,已经绑在了帝党的战车上,这年关之时的帝都,还指不定怎么血雨腥风呢!
如果他只是一介平民,凭着一腔血勇倒是可以拉着周蕙远走天涯,哪怕最后被抓住杀头也在所不惜。可沈云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挂,那种冲冠一怒、血溅五步的事情实在是做不来了。
真希望能回到单纯的那些时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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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事情也证明了沈云此时的猜想。就在沈云和方誊准备走的这一天,大汉朝堂上开始了第一波风潮。虽然这波风潮才刚刚开始卷起,但很多有心人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风潮的起因是荆州州牧崔节上了一道弹章,弹劾检察院稽查处郎中安世吉收受九江郡吉安县县主簿何良的贿赂,贿金五百金币。
按理说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平常若遇到此事,一般是交到大理寺和行政院刑部处理即可。但因为四点特殊性,使得这件事被无限放大了。第一,这是弹劾以监察全国百官的检察院官员的弹章;第二,这是帝国圣祖中兴以来,第一次发生正四品州牧弹劾正三品检察院官员的案件;第三,这个案子弹劾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居然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小小主簿。第四,九江郡位于扬州治下,跟荆州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这荆州州牧是发哪门子疯?手这么长,居然管到扬州地界上去了?
正是因为这几点特殊性,让这个本来只是很小的案子被隆重地拿到朝堂上议论了。
当然,大汉的事情,从来不能看表面这么简单。乍一看去,这是正四品州牧弹劾正三品检察院官员罢了,但那些官场老油条们都发现了,其实这个案子的关注点应该是那个吉安县的主簿何良。
一县的主簿居然能够轻易贿赂到帝国正三品朝臣,他哪来那么多钱?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行贿?行贿的目的是什么?
这三点,荆州州牧崔节的弹章上写的清楚:“……年前内阁蓝批《奏请免青徐两州一年赋税折》准以行事,该因青徐两州逢十年一遇之大旱,今年始,青徐两地粮价腾贵,民难以为继,困苦难言……蓝批之后,青徐奏请淮扬转运米粮。周转以度……帝国米粮转运,皆由银行事……然吉安主簿何某,竟以腾转银行之便,行贿有司,上下齐手,将自淮扬至青徐之赈灾粮米私自截留发卖,谋取暴利数万。年中。检察院有司入淮扬考核,稽查得知此事,又有吉安主簿者,于十月五日夜密访驿馆求见检察院稽查郎中安世吉,以求弥彰之效……圣祖曾立下法度,帝国以高薪养廉政。若如此任贪墨金币百枚以上者处斩……”
弹章冗长,不过所有看过弹章的人都只会关注以上内容罢了。
这个案子不难办,依照法度,行贿与受贿者同罪。只待刑部核查清楚,报备大理寺,交予内阁蓝批,然后呈交陛下朱改。最后将两人问斩也就是了。可问题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如果这么简单又何必拿到朝堂上争论?
国人都有“引鉴”之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当然要想出一个能够杜绝这种事情发生的解决办法。那好,问题就复杂了。如何才能杜绝呢?
当时朝堂上就有官员提出,需整顿银行,或将银行归入户部以利管辖监督。就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后党朝臣的激烈反对。
其实从这个弹章拿到朝堂上争论的那一刻起。后党就意识到这是帝党挖下的坑,就等着他们往下跳呢!只是后党没想到,帝党早在去年之时就开始着手布置了。有印象的内阁参议们还记得,这道《奏请免青徐两州一年赋税折》是去年渤海侯遇刺之时交上来的,当时朝会,很多朝臣都在为雒阳府尹上官鸿的《奏请彻查渤海侯遇刺案及弹劾羽林暗卫逾权断狱折》而大发争吵,竟然都忽略了这个小奏折。却没想到这是帝党布下的第一枚棋子。在这个时候发作出来罢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些,倒也不可怕,唯一可怕的是。荆州州牧崔节的弹章居然能够堂而皇之的拿到朝堂上议论。
要知道,大汉帝国行政制度非常严密规范,外省一般奏折都是经过工部建筑司官驿局统一收取,然后放到行政院分拣司统一分拣---当然,这个过程是不能打开奏折的,有火漆封印可以验看---然后根据奏折封面的题奏判断该奏折是转交行政院还是检察院。接着才是各院参议郎中翻看,如果有写直呈内阁的,则必须直接交到内阁参议处,等候内阁大臣查看拟批答复。
而枢密院因涉及军事,另有一套奏折传递路径,一般是通过枢密院分设各军团的兵部车马司统一收取,然后直接呈交枢密院各部参议、参谋,然后才是递交内阁。
当然,为了弹章这种敏感奏折能够真正放到能管事的大佬面前,帝国还专门设立了另一套传递体系,主要还是以暗卫踏白为主---这也是暗卫广为人知的原因之一---每州每郡,甚至每个县都有暗卫设立的公开点。因为弹劾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官员之间,所以平民百姓是不会知道这个点设在何处的。但六品以上官员大都知晓。暗卫收取弹章之后,会通过军驿方式发往帝都,最后呈交内阁。
以上三种奏章传递渠道,最后都必须经过内阁---暗卫自己的奏折不在此列---特别是这种能够拿到朝会上的奏折,更是肯定要在内阁大臣中过手的。也就是说,此次正四品州牧弹劾正三品郎中的弹章是经过内阁大臣同意的。再进一步说,内阁大臣中至少有一位大臣是坚定站在帝党这边的。
可问题又来了,内阁三位辅政大臣中,谁是帝党?谁是后党?
为了平衡,内阁三位辅政大臣都是有单独上奏权力的,他们各自分管的奏章也是不需要经过其他两位大臣同意便可签发的。只有不决之事才会拿出来讨论,或者交由皇帝裁决。这样一来,三位辅政大臣都有可能是帝党,也有可能是后党。
可这一日的朝会上,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内阁三位大臣都没有出现,只有礼部尚书东方棤主持。而那份弹章则是由礼部宣传司的郎中陈泗拿出来的。
谁都知道,礼部其实是朝中万年的中立派。特别是这个陈泗,他这个宣传司郎中。负责帝国邸报刊登诸事,经常曝露一些帝国官员的糗事,不管帝党还是后党都曝过,是个非常讨人厌恶的人。有些被他曝过糗事的官员甚至骂粗口,称他为“朝堂搅屎棍”,而他听后还怡然自得,甚至在邸报上大肆宣扬。简直不可理喻。
面对这样一个人提出的弹章,谁都无法淡定地单纯认为是帝党或者后党向对方发动攻击了。
从表面上看,很明显,这是一件对帝党有利的事情,可以借着这件事完成对帝国银行名正言顺的接管,从大义角度上占据先机。但事后很多帝党官员互相通气。却发现都不是事前就知此事。而后党也本能地开始反对这件事。为了反对,许多官员甚至提出“荆州牧诬陷同僚,以下犯上”为罪名,要求刑部将崔节也定罪。
这样一来,牵连面就广了,一时间说荆州牧有问题,需要押回帝都质询者有之。说此事还有待勘察。需将当事者全部递解进京者有之。还有人认为检察院监守自盗,已不能履行监察百官之责,左右谏议大夫难辞其咎的。更有一些不怕事情闹大的官员高呼开三司会审---这种人就是脑残,直接无视。
众臣委决不下时,还是东方棤干脆地站出来提议召开“廷议”!这才堪堪解决了今日的混乱朝会。
而散朝的大臣们回到各自的衙署纷纷开始准备,互相串联、呼应声援,甚至开始准备“廷议”分辨等等事宜。不论帝党还是后党,就在这一个弹章下。开始滚滚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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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议”,顾名思义,廷臣会议。主要是处置“事关大利害”的政事。这是圣祖皇帝立下的一个决策方式。一般来说,廷议所涉及的主要内容主要是帝号,祭祀,官制,人事以及军事等内容。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旦群臣决定召开“廷议”则皇帝必须到场。而所有“委决不下之大事”皆由皇帝圣裁。经由“廷议”出来的结果,也被认为是高于内阁蓝批的决定。廷议决策出来之后,就是群臣“公决”之事。反对或者违背就是与整个官僚集团作对,是会被冠上“专独”“藐上”“欺君”等等大罪名的,帝国自圣祖以来,还没人敢这么做。
还有一点,“廷议”它不是朝会,朝会一般都是各部当日主事官员携本据奏,或者事先等到通知要来参加朝会等。而廷议相对来说就自由多了,只要你有七品官身,而且人在帝都,那就可以来参加,只需要廷议召开前在户部备个案即可。
圣祖定下的规定里,甚至还规定只要拥有男爵以上爵位者也可参加。当然,一般没有那么不要脸的男爵会挤进来玩。而有官身的官员其实也有很多是不愿意来的,毕竟廷议之事说好了就是皆大欢喜,说不好就会被某些大佬盯上,以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个规定体现出了一定的民主,虽然只是在官僚内部的民主,但在封建集权的大汉帝国,能有这种事情已经是之前不可想象的事。据说在圣祖一开始创建这个制度时,很多官员反对,认为朝堂之事不必搞的这么人尽皆知,甚至出现前廷议只有寥寥几位朝臣参加的窘况。后来随着圣祖皇帝开疆拓土,西方文化开始一定程度的传入,罗马元老制度也被广大帝国官员熟知之后,也就慢慢接受了。
发展到现在,“廷议”制度已经是大汉帝国很多时候的首选决策制度,官员们也积极准备廷议,参加廷议,希望在廷议上一鸣惊人,博取政治资本。当今首辅宇文护,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泗水郡郡丞,那年入京述职,正好赶上先帝因为太子刘炬牵扯到渤海侯沈慕杀人案而召开“廷议”。廷议上,宇文护妙语如珠、语出惊人,驳倒了那一届的首辅关歆,为后来太子摆脱罪名立下汗马功劳。等今上继位后,立即将宇文护调到帝都,先从户部外郎做起,短短十年就当上了内阁首辅,这一际遇可以说羡煞旁人啊!
自那之后,很多官员都对廷议非常着迷,就希望借这个机会一飞冲天。但今上之前都被太后压着,最近几年才算开始掌握大权,可因为帝国银行的掣肘,许多事都没底气做决定,廷议也开的少,有举行也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根本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但这次不同,所有人都看出了这是个机会。不过抉择有点难下,毕竟这后面的关系复杂的很,水也太深了。当然,当年渤海侯沈慕的案子水也不浅,宇文护不也趟过来了么?富贵险中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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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帝都一片纷扰,风波乍起之际,沈云和方誊背上行囊,离开的帝都,一路往南,径直朝淮南郡方向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