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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看着这无边无际、闻所未闻的透明帘幕,乔蒙尘不由感慨万千。是谁如此匠心独运?以前所未见的大手笔,造就了如斯浩大的工程,其间又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制造者用意又在何焉?
他试着靠近天帘,毫无异样。只在他的身体经过时,有晶莹的碎花落在手上、脸庞,如明灭的微型星宿一现即逝。同样,没有感觉任何不适。要么,这些虚无缥缈的轻纱,竟是一头不知有多大的玄古遗蛛的杰作,专门用来对付身体没有油性、漫天飞舞的野蛾飞蝶?异星上各种怪异的经历,让乔蒙尘慢慢改变着观念,即使这些想法看起来是那么荒诞不经。
走入天帘之内来到郁郁草木之中,他突然感到自己身体内部的不适症状严重起来。其实,自打离开锁妖井,体内的七经八脉就很不爽了,胸口堵得慌心脏跳得急,他还以为是营养不良所导致。进入褐色沙漠后,向上跳跃的高度一次不如一次,他仍以为是海拔问题、饮食欠缺,直到来到这里,这种难受劲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从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从脚下跳到前面一根山葡萄藤下。那里的葡萄,又大又圆,一看就非常解渴,没有酸涩之味。
胸口空荡荡的,也没有气流在体表来往出入。
啪嗒一声,震得地上无数小石子离开原先的位置。树梢轻摆小草含羞的环境下,妄自胡来的结果,当然是自己作弄自己——约莫跳离地面一丈有余,摔出去却有三丈开外。
比秤砣落水还要惨烈,不相信命运的乔蒙尘头朝下,自然昏了过去。
瓜子啤酒矿泉水,鸡爪卤蛋八宝粥。来来来,收一下脚,挡住大爷我的路了。
森林中热闹起来,松鼠草兔、蚯蚓跳蚤,纷纷携家带口,出门看热闹来了。原来都是可恶的人类骑在它们脖子上撒野,现在妥了,不看白不看,不爽白不爽。
从天堂到地狱,时间足够短,过程十分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乔蒙尘才被叫醒来:
“喂喂喂,起来起来,天快黑了!还睡?当心山猫把你掳去当点心下酒!”
两个虎赳赳的猎户,伸脚踢着他,模样很有些不耐烦了。
乔蒙尘满脸是血,倒吓了猎户们一跳:“啊呀,该不会遇到山贼了吧?看你一脸的倒霉样。”
乔蒙尘欲哭无泪:“没……没有的事,我自己不小心拌了一跤。”
“好小子,够狠得哈!不错,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哈哈哈……”
“两位大哥,这是哪里?”
“看这一跤摔得……连自己也糊涂了。往山下走五里地,就是俺们鸡尾岭。看这样子,小兄弟是外乡人吧?”
乔蒙尘含糊其辞地附和着,说自己从东面而来。俩猎户更奇怪了:“东面来的啊?好家伙,真是命大,我们可听说那边是凶险地。有传闻说,沙漠那边的‘东碣界’,在前段时间才被灭了……你该不会是从东碣界来的吧?”
东碣界?不就是自己的首发站吗?乔蒙尘大吃一惊,连忙站直了才没再次跌倒:“那个,我在东碣界住过一晚……想向两位大哥打听一下,我要去最近的城镇应该怎么走?”
猎户们警觉起来,其中的高个子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矮个子捅一下腰:“你在问太丘古都吗?那儿距离此地,至少还有三天两夜的脚程。现在天快黑了路又远,要信得过,倒不如随我们回家,养足精神明天再上路。”
乔蒙尘想想也是,于是强打精神跟着猎户来到鸡尾岭。粗茶淡饭端上来,多时不见人间烟火的乔蒙尘不顾饭食粗粝味道不佳,风卷残云连接干掉两人的分量,看得猎户浑家直摇头:哪里捡来的饿鬼,如此吃相,只怕金山银山也会被搬空。
睡到半夜,一阵狗吠声中,乔蒙尘被几个大汉绑起扔在马背,一路颠簸走入黑夜之中。
他本想反抗,奈何疲惫之躯无力对付,只看眼睁睁任其将自己裹成粽子状,如意袋也被矮子一并搜去。
这段时间昼夜兼程,体力透支极大,一旦放松下来之后,再想在短时间内立刻恢复紧张程度,千难万难。管他的,先补个饱觉再作计较。横趴在马背上虽说异常不好受,却难挡乔大爷的美梦,一路走一路睡,直到东方发白。
一觉醒来,全身散架,只精神恢复不少。他暗吸着气,幻想冲开气海挣断绳索。只要能办到,他就有逃脱束缚的自信。但有如泥牛入海,吸进了气毫无反应根本引不到气海。如此连着重复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下麻烦了,乔蒙尘悻悻地想到,一、二、三、四……不知这四个莽汉想把他弄到哪里?
道路渐宽,从行人愈加多起来的趋势看,无疑,绑匪和肉票等正往一个较大的城镇走去。
“哎呀,胡二狗,运气不错啊!逮了一个这么大的‘猎物’,准备兑酒喝不是?”有认识的路人拿绑匪们打着趣。
进得城门,走过熙攘的市集,来到一处院墙高耸的建筑大门外。
“堂下何人,姓字名谁、家居何处?速速报上来,免遭牢狱之灾。”高案后面,一个威风凛凛的官儿正襟危坐。
吓,什么年代,还文绉绉地秀文言文。
乔蒙尘自顾活动酸麻的手脚,暂时没功夫搭理他。胡二狗见状,自作多情地介绍起抓捕乔蒙尘的前因后果,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本来没有的事。一句话,邀功请赏。
听胡二狗的口气,似乎已然认定,乔蒙尘是爻山后面派出的奸细,预谋混入天帘后的下界兴风作浪。
多嘴!一个差役上前给了胡二狗一掌嘴,然后跑到官儿身边耳语一番。
“啥,你说他不似凡人?倒像有道行的修者?”官儿忍不住叫起来,也不打官腔了。
差役机灵,见乔蒙尘虽满脸风尘、形容枯槁,身体却有一股子在常人身上难以捕捉的气场。准确一点,是细若游丝的紫气,在他全身上下游离不定,让他看起来如出尘修者一般。大堂的光线不明不暗,眼尖一点的自然容易瞧出来。
乔蒙尘微微一笑,心中很没底的样子就这样掩饰过去。看情况,似乎有转机。果然,一番观察后,官儿和几个差役赶忙迎上前去,服侍老太爷般看座奉茶,剧情再次逆转。四个一心想得到甜头的绑匪,已给差役们打得不善,在官儿叫嚷着收监再审之声中,胡二狗等俱被绑出大堂。
“请等一下,我的袋子还在他们身上。”
又是一顿胖揍,搜出原本属于乔蒙尘的如意袋。睡晶、绿方石等都完好无损,而看到小小的袋子竟如此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在场的更是认定乔蒙尘乃不凡之人,从而也对他增加一份憧憬。
“局座,要不先将贵人请到国子监卫阶卫祭酒那里?省得他老人家整天心烦意乱的。”机灵的差役又一次出点子。
“不消说,我正有此意。”“局座”点点头,说完又笑嘻嘻对着乔蒙尘:“忘了请教您的大名,现在家居何处?”
“哦,我叫乔蒙尘,那个……老家在爻山那边的东碣界。”
“哎唷,难怪这么好的气质,原来是东碣界过来的,失敬失敬。”
国子监是东皋国的官办教育机构,里面的老大卫阶是“局座”的姐夫。乔蒙尘非凡的气场,成功勾起局座的关注。而似乎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强大气场的个体,在这个国家已经属于凤毛麟角,抢一个少一个。所以“局座”一心便想给自家人引荐,下手晚了恐将成为别人的菜,尤其是哪些利欲熏心的民办书院。
一句话,要想在东皋国混出头来,得靠气质。不像在乱得厉害的演艺界,基本上靠脸和潜规则,就可以行骗天下罕逢敌手。
果不其然,这边刚走出门,就有两个以倒卖修者资源为生的黄牛,远远的跟在局座和乔蒙尘的身后。局座怫然不悦,一个眼色未完,两个恶狠狠的差役便扑过去,不由分说就踹上几脚,唬得黄牛党落荒而逃。
官老爷发怒,街上看热闹的闲人不敢靠近,但指指点点的热闹劲让乔蒙尘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头被逮住的野兽。偶遇局座的同僚,对方还靠近过来手摸鼻嗅,评头论足一番才不舍而去,神色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墙高檐青的国子监,庭院深深绿树成荫,一派清修悟道之境。接到消息的卫阶及其副手雍以楷早就恭候多时,一见乔蒙尘就拱手请罪,口称怠慢不已。看面相,国子监祭酒卫阶也就五十出头,长须捶胸样貌慈祥,果然教书育人的师长风范。
上上下下打量完乔蒙尘,卫阶满意的点点头,并亲自带路,准备把乔蒙尘引向一间空置多时的宿舍。他所说的宿舍,位于国子监后院。去往宿舍的途中,走廊两面全是书声琅琅的教室,内中传来各种声音的诵读,有重度苍老的、中度苍老的,一般情况苍老的,也有年青的,还有稚嫩的童音。
独独缺少苍老师。
奇怪了,虽不甚明了国子监的教学模式,乔蒙尘还是好奇地停下脚步,从窗口那里偷偷望去:教室里挤满读书人,均手捧书本摇头晃脑的读得正酣;三尺讲台上,一个全身上下罩着淡淡清气的老师,手握教鞭监督着。
不应该是炼气化境吗?念这些劳什子书本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