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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嵘对着手里的文件怔怔地发呆,肖辰临走时候的话如投入清潭的石子,掀起了一阵涟漪。
八年前的封嵘,的确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个性张扬,热血好动。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梦想是和一帮朋友去环游世界,去热带雨林探险,去登珠穆拉玛,去地中海里追赶海豚。封嵘兀自想的出神,嘴角也跟着扬起笑意。
“阿嵘,等我们毕业了,一起去富士山滑雪好不好!”
“好!”
“懿欢,等我们毕业了,我立马娶你!”
“哈哈哈,好!封先生,请多多指教!”
“呵呵,封太太,尽管放马过来!”
欢乐的笑声洒满整条街道,似乎周围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天地之间,只有他们,在阳光下,在星辰中,亲吻,拥抱,将一生所有的誓言都说了个遍。
记忆陡然间停住,封嵘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文件,整个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和了一会,起伏的心情才缓缓平静下来。封嵘强迫自己将精力集中在文件上,慢慢地似乎真的麻木了精神,那些幸福的,痛苦的记忆便在眼中密密麻麻的文字报表里,变得越来越淡。
整整八年,这项功能,他似乎已经练得如火纯青。
夜晚的凉爽代替了白天的炙热,封嵘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心情也不似先前那般严肃沉重。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离顾小小下晚自习的时间还有近两个时辰。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简单交代了今晚的行程,以防止封奶奶等,并再三强调一定会带顾小小回去。封奶奶得了准信,便乐呵呵地挂了电话,临了不忘交代,酒可调情,少酌无妨。
封嵘顿时无语,电话那端响起父亲义正言辞的低声反驳,以及封奶奶敲着拐杖训斥的声音,封嵘忍不住摇头轻笑,只觉这份亲情束缚的人难受却又让人无法割舍。
驱车来到约好的地点,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级会所,来这里的人不是各界精英就是富家子弟。刚拐过弯,前面就插进来一辆黑色路虎,封嵘的车子不禁晃了一下。
封嵘皱眉望去,见那车缓缓停在门口,自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装的英俊男子。对方显然意识到自己抢了位子,把钥匙丢给服务生便径自走了过来。
封嵘原不想计较,对方却敲了敲他的车窗。
随着降下来的车窗,封嵘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笑容温暖如春。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走神想事情抢了你的位子!”
封嵘见他举止有礼,与平日的富家子弟不同,心中厌恶之感顿消,随意笑笑,“没事!”
程子峰正打量着封嵘,对方却已经关上车窗,将车子驶了过去。
程子峰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糟糕,他似乎知道自己对顾小小说错了话,却又怕越解释越糟糕,只等先放一放,等着顾小小自己走出来。这也是这么多年,程子峰与顾小小二人的默契,一个不追问,一个不妥协。
程子峰双手插兜,抬步向会所大门走去,而封嵘在此时已经下了车,挺拔的身体很快消失在旋转门内。
包厢内,封嵘坐于一角,只听着别人聊天自己却鲜少说话,手里的红酒杯也只是随意晃一晃做了个摆设。
房间里一共六人,除去江城和肖辰,都是曾经与封嵘和刘懿欢玩的极好的朋友。对于封嵘和刘懿欢的事情自然知晓,对封嵘的变化也是在看眼里。所以他的沉默寡言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
江城喝到半醉就已经有些憋不住话了,这里面也只有他跟封嵘最亲近。
“阿嵘!”江城大着舌头一巴掌拍在封嵘的肩上,酒气熏天的嘴靠了过来。封嵘嫌弃地瞪他一眼,懒得搭理。
“阿嵘!”江城见他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你小子,怎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肖辰等人皆是一惊,其余几人立刻对着肖辰使了使眼色。肖辰无奈,谁让他离得最近。肖辰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江城以示警惕,可对方显然早有预谋,只拿眼瞥了肖辰一下便又接着酒疯撒起了欢。
“你个死小子别踢我,今儿我喝多了,你们不敢说的话,我说!”江城使劲拍了拍胸口,再次把脸转向封嵘。“阿嵘,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回家都照过镜子吗?你还认得你自己吗?为了一个刘懿欢,你~哎呦~”
封嵘猛地站起身来,江城没注意,险些一头栽倒地上,酒劲和怒火一起冒了上来,他跳着脚指着封嵘骂道,“你想摔死我啊!我说错了吗我?你封嵘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像活在套子里别里科夫一样吗?我告诉你,我江城第一个鄙视你,鄙视你!”
封嵘看着气得满脸通红,对着自己束着中指的江城,只觉头疼欲裂,而一遍遍被人提起的刘懿欢也似在嘲笑自己的放不下。
“我结婚了!”
封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原本还担心肖辰憋不住会说出来,没想到却是自己先松了口。
“我结婚了!”
封嵘似妥协一般,又如赌气似的想证明自己的心还活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干,将身体再次陷入沙发之中。
江城使劲晃了晃脑袋,茫然地转头望向肖辰,而其余人与他表情一模一样,也直直望了过来。肖辰咽了下口水,却将目光转向封嵘,而当事人却正自斟自饮,完全是置身事外。
“那个,是,是的,咱们封总,嗯,从法律的角度上说,结婚了!”
“我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从法律上讲?”江城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将肖辰摁在了沙发上。
肖辰立刻嫌弃地那手推着他的脸,气喘吁吁地嚷道,“死江城,你丫先给我滚起来,老子又他妈不是鸡!”
“封嵘,你,你真的~”其中一人忍不住望向封嵘。
封嵘也不知自己喝了第几杯,红酒滑进喉咙,心情却越来越糟。“我还有事,先走了!”
封嵘起身离场,而那几人也不敢去拦,只得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肖辰身上,顿时包厢内再次传来杀猪一般的惨叫,却被重新关闭的房门阻断。
封嵘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却正好瞥见中央吧台前一个白色的人影。来这里的人,除了独自买醉,鲜少有人会在吧台喝酒。封嵘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胃里却开始隐隐作疼,似乎在提醒他曾经的愚蠢。
刘懿欢离开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封嵘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吧台喝的烂醉如泥。若不是那次胃穿孔,若不是奶奶那次的昏厥,也许~封嵘又看了那人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