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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站在萧子鱼的身边,微微敛目,“小姐,是奴婢没用。”
初雪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能帮萧子鱼查探的事情并不多。
这次,亦是。
萧子鱼苦笑,摇头。
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只是动了动唇角,便有血从嘴皮上渗出。
萧子鱼舔了舔嘴唇,吞下满满的惊讶和不安,“是我太执着了。”
其实,她本不该去查这些事情的。
她从前总是认为,哥哥萧玉竹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情,那么她便不去开口询问。但是有的时候,哥哥和父亲一样,总是喜欢所谓的‘善意’的隐瞒,他们认为这样做,是为了她和母亲好。萧子鱼并不这样认为,她受够了前世孤寂的日子,所以宁愿知道真相。
即使这些所谓的真相,会超出她的意料。
当然。
——这或许是她和白从简之间的死结,能打开的唯一的方式。
清晨,屋外不知是何时下了小雨,而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中乌黑的积云慢慢的散去,露出清澈的天空,万里无云。
廊下的雨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的掉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最后再也不见半点雨水。
地面依旧湿润,彷佛闭眼还能闻见泥土的气息,而院内的花木在雨后更是显得生机勃勃,没有丝毫颓废的迹象。
萧子鱼抬起头,目光从窗外廊下的摆放的兰草上一扫而过,又道,“你继续查吧,就当练手。”
“小姐。”初雪十分担忧,“奴婢怕,自己查不到了。”
初雪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这次,萧子鱼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她一个人去查探。对于萧子鱼的信任,初雪有些措手不及……她在姑苏的时候,曾在外院做事,所以知道该怎么从外院的人们嘴里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她这段日子经常出门,用了不少的力气,才从几个武夫的嘴里得知这些。
这,已经是她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至于萧子鱼想要的结果,她怕是给不了。
“查不到,就当是天意吧。”萧子鱼远眺窗外的景色,“不过,应该会查到吧。”
初雪怔了怔,便不再开口。
萧子鱼之前一直用慕百然,而且慕百然的确也没有让萧子鱼失望,他能查探到的事情,都是萧子鱼想要知道的。可是现在,萧子鱼记起来了前世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再用白从简身边的人,她现在身边唯一能用的人,便只有初雪……
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萧子鱼也知道,她不会和前世一样,懵懵懂懂的逃避本该自己去找寻的真相。
她的能力并不大,能知道的事情或许也是屈指可数,她的手段即使是活了两世,在萧玉竹和白从简的面前,依旧显得十分幼稚和单薄。但是,萧子鱼却和自己打了个一个赌,她赌自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世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萧玉竹和白从简还会继续隐瞒,那么……她或许真的会做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相比萧子鱼的果断,白从简在病情恶化后,情绪却依旧十分的安定。
十一站在他的身前,皱眉,“小爷,七小姐已经在查三少爷的身世了。”
“她要查,你便让她查。”白从简看着放在身边,盛满了汤药的药碗,又说,“不要插手。”
十一不安,“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些事情,萧子鱼当真不必知道。
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
“瞒不住的。”白从简声音淡淡地,“我已经瞒过一次了,可不能再瞒一次了。”
他前世和萧玉竹的想法一致,认为有些事情是不该告诉萧子鱼的,能瞒着便一定要瞒着,这对于他而言,便是所谓的保护。可是纵使他做的再密不透风,萧子鱼却依旧聪明的从他的言行和外界的举动里,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然而,萧子鱼看到的也并不全。
那时,他们有诸多的误会。
到了最后,萧子鱼甚至从心里恨上了他。
白从简犹豫了许久,他最后决定宁可萧子鱼恨自己,也不愿意让她知晓所谓的真相。
比起恨意,真相太过于残酷。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判断。
以至于最后那场大火,让萧子鱼本来就承受了剧毒的身子立即恶化。再后来,他能看见的便是一具冷冰的尸骨。
白从简想着,宁静的眉眼里显出一丝疲惫。
前世,瞒着,他们没能走到最后。
今生,萧子鱼想要知道,那么便让她知道一切吧。
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让她知道一切的真相……她没有那么脆弱。
他知道,这半个月时间足够让萧子鱼想清楚所有的误会。
其实,他本可以从头到尾和萧子鱼解释。但是,白从简觉得有些事情,言语太过于单薄,不如萧子鱼自己去查证来的直接。
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萧子鱼不会再如前几日那般坚决的想要退亲。
白从简没有插手萧子鱼继续查探下去,而萧玉竹和白从简一样,也没有阻止。
他对身边的萧玉轩说,“我知道瞒着燕燕是为她好,可是我却知道,我瞒不住了。”
“那你怎么想的?”萧玉轩想了许久,才道,“你想告诉她?”
“我怕不告诉她。”萧玉竹笑,“以后就没机会了。”
萧玉轩哑口无言。
他认识萧子鱼多年,但是真正和萧子鱼熟悉起来,却不是短短几年。
萧子鱼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并不完全清楚。
从理智上来讲,他和萧玉竹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觉得瞒着萧子鱼是好的。毕竟,对于萧子鱼而言,她是个局外人……
“我知道你要说,燕燕不允许我出事。”萧玉竹站了起来,握着手里的半截木牌,“可是,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吧?”
“我想,她会尊重我的选择,而不是一味的阻拦我。”
“玉轩,我愿意相信燕燕,比任何人都相信她。”
“白从简都敢让她知晓一切,我又怎么能比白小爷懦弱?”
“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萧玉竹一口气说了许多,一向冷静的萧玉轩在听了这句话后,抬起头无奈的笑了笑,“你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又怎么能阻止你!”
萧玉竹闻言,淡笑。
多年前,他在京郊的时候,曾被人追杀。
他还记得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是什么样的温度,像是要灼伤他似的可怕。
那种感觉,让他恐惧。
可是比起当年……他居然更怕的是,自己会失去现在身边的人。
那是,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有些人生来便高贵。
有些人生来便低贱。
这世上许多事和许多人,从一开始便有高低之分。
萧玉竹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即使年幼的他落魄的像是在泥土里滚摸打爬的可怜虫,他骨子里的自尊依旧在告诉他。
你是皇族。
怎么可以在这里,就躺下了?
屋外的光线明亮,而屋内黯淡的却像是深夜。
萧玉竹脸色白的骇人,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这段日子里,他有些疲惫。
连梅锦雪来找他时,萧玉竹都没有力气直接赶人,而是听她叨叨絮絮的说很多话。最后,萧玉竹忍不住问梅锦雪,“你既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为何你还敢在我身边走动。”
梅锦雪自然有些意外,一向不喜欢和她多言语的萧玉竹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这个人性子孤僻,坐在角落里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就像是尸体复活一样,面目虽不狰狞,骨子里的东西,却依旧让人觉得可怕,想要避而远之。
这些年,能陪伴在萧玉竹身边的人,真的很少。
连曾经的萧子鱼对萧玉竹,都十分的疏远。
梅锦雪有些欣喜,她认真的想了一会。
“其一,自然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心悦你,自然要在你身边,这样你的目光总有一日会落在我身上。”梅锦雪眨眼,又说,“其二,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可不是不乱杀无辜之人。最重要的是,我并不觉得你做的事情是过分的。出生这种东西,谁又能选择的呢?我不能……自然你也不能。所以,既然是天注定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玉竹,你是不是在想,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梅锦雪有些得寸进尺的坐在萧玉竹身边,莞尔一笑,“这个想法,的确是正确的。可是,对于信任的人,讲一讲也未尝不可。”
“比如我,比如燕燕。”
萧玉竹那时有些惊讶梅锦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是那样笨拙的一个人,也经常做出稀里糊涂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粗鲁的不像一个女子。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又显得无比的聪明……
萧玉竹沉默。
他不知该如何来形容梅锦雪话语给他带来的感受。
所谓一念之差,大概便是如此。
或许,他真的该试着和白从简一样,不要再掩盖所谓的真相。
纸张怎么能包的住大火?
他不该辜负萧子鱼的信任。
等萧玉竹到了萧子鱼的院子里的时候,萧子鱼正拿着一些药材在晾晒,她在看到萧玉竹来时,她微微一怔,“三哥。”
“嗯。”萧玉竹走上前,拿起药草,“不是不让你碰这些了吗?怎么又……”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萧子鱼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世了,又或许萧子鱼已经查到了他是什么人。他和萧子鱼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根本不是萧子鱼的嫡亲哥哥……说难听点,或许于萧子鱼而言,他以后会是敌人。
萧子鱼叹了一口气,“习惯了。”
她习惯了炮制药材。
前世,在那段焦躁不安的日子里,她能做的就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炮制药材,即使知道不少药材会让她的双手和容貌腐烂,也知道她会失去生育的权利,更知道她的性命或许在药材还未炮制完成之前便会丢失。可是,即使她知道一切,却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
压迫,渐渐成为习惯。
等她想起前世的事情后,便又和从前一样,习惯性的炮制一些药材。
都是一些常见的,且没什么毒性的药材。
譬如,她手中的远志。
“是吗?”萧玉竹扯了扯嘴角。
“嗯。”萧子鱼点头,“三哥,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她又道,“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被人瞒着,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但是,我又从不会去强迫谁告诉我真相,我知道有的时候,一些好奇心会害了自己和对方。但是三哥,对于我而言,我也有我想护着的东西和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萧玉竹愣了一愣,然后苦笑,“你和小时候一样。”
在萧子鱼的眼里,他依旧是她的哥哥。
嫡亲哥哥。
“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和你说个故事!”萧玉竹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看着空寂的院内,才缓缓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其实我和你没什么血缘关系。”
她,的确知道。
所以在知道的时候,才会如此的震惊。
前世的萧玉竹或许就是想隐瞒这件事情,才会在她的父亲和母亲相继离世后,选择了消失。
然而他这一走,便再也没了消息。
或许于萧玉竹而言,这便是他保护萧子鱼的方式。
可是萧子鱼认为,自己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她,不喜欢被当做一朵娇弱的室内花。
“你也知道,我和北越有关系,对不对?”萧玉竹又道,“你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疏远我,和我不像是兄妹。其实血缘这个东西,当真是十分的奇妙……那时我便知道,我和你的确不像是个亲兄妹,尽管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做一个好哥哥。”
萧子鱼皱眉,“我从未这样想过,你在我心里,是我的哥哥,至于血缘,这个很重要吗?”
她认为,不重要。
萧玉竹微微眯起眼,笑了笑,“我的确是低估你的接受能力了。”
“我的父亲原名叫拓跋毅。”他淡淡地说,“是北越的王爷,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萧子鱼手里握着的药草瞬间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身前的萧玉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当年,身为太子的万启帝在邑城北巡的时候,想要突破邑城进攻大楚的北越将领,便是这位拓跋毅王爷。不过这场战役有些诡异,到了最后这位王爷和他的王妃,都死在了这场战役里,最让人震惊的是,据说拓跋毅的王妃当时还有了身孕。
“我本不该活着的。”萧玉竹苦笑。
他本该和母妃一起离世。
可是,他却又活了下来。
和那场不明的冤屈一起活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