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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狐狸洞。
青山碧水间,白色芙蓉花盛放,漫山遍野尽是圣洁的色彩,宛若置身玉璞琼林。
修为较低的小狸们正忙碌碌修剪花枝,打理花叶,为即将到来的芙蓉节做着最后的准备。
芙蓉节虽只是个花的名目,却是青丘百年一度的盛宴。
狐狸洞外的巨型方台上,将会大肆操办诗酒会,通过品茶饮酒赋诗作对来寻找自己中意的伴侣,是青丘众多母狐狸与公狐狸私定终身的好时节。
每逢百年之期,尚无家室的狐狸们就会狠狠的动上一动,尤其是那些个暗有情愫又未敢道明的,更想利用这个机会与心上狐传情达意,互诉衷肠。
有道是“白芙蓉花百岁开,白首相携百婚来”,如此佳节,却成了白沐帝君的几万年来不变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的来源,就是他膝下近十万岁高龄的小女儿白锦,她那几位英俊倜傥的哥哥,成家的成家,断袖的断袖,大树干下的分支大抵都已经婚了,唯独她,至今孑然一身。
自打凤神陨殁后,白锦荣升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然而这个号称普天之下第一美人的女子,却混成了嫁不出去的大龄女仙。五万年来,她与君泽,一个比一个固执,赔送倒贴到她这种程度的,绝无仅有,死不松口到他那种态度的,举世无双。每每想到此事,白沐就头疼不已。
狐狸洞里,什么话题都可以讨论,独独感情是个禁忌,没能解决好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又何谈替他狐定姻缘。于是乎,他突发奇想,百年举办一次这样的宴会,让青丘的公狸母狸们得以释放,任意私相授受。
眼瞅着芙蓉节即将到来,白沐坐镇狐狸洞,悠然自得的躺卧在芙蓉玉塌上听琴观舞,候着新一批神仙的求亲函送上门来。
这不,一只曲子刚刚结束,看门小厮匆匆忙忙进来跪拜请旨道:“禀报帝君,青丘土地公在外求见。”
“允了。”他十分循例的轻叩桌面,淡淡然的应了一句,内心却满怀期待,这回到底是哪家神仙递信求亲,会不会突然打动她的小女,令她放弃那位可望不可及的良人。
洞内汇起一团亮光,一身银紫长袍的土地公踏云而来,手中抱着一叠大大小小的各色信封,拱手拜礼,将那些信封递给迎上来的宫人。
宫人抬手接过,抱得满怀,快步走向玉塌,俯首躬身将信封放到塌边。
循例,白沐微抬眼皮,缓缓道一句:“有劳土地仙君,是否坐下来喝碗热茶?”
土地公也十分循例的俯首作揖答道:“小仙还有其他事情在身,不便多做叨扰,还望帝君莫要见怪。”
“既然你身负要务,本君也不强留了,这便去罢。”
“是,小仙告退。”言罢,土地公伴随云雾消失不见。
一套完整的说辞下来,不过是几万年来一成不变的老戏码。
白沐遣散殿内其他人等,仅留下雪衣和云鹤两个贴身护卫站在旁边。
期待又彷徨,欢欣又紧张的拆开一个又一个信封,看过之后,循例浅浅一笑,再满怀遗憾的摇摇头。
这些个神君们,倒也有长相出众的,不过,就叱咤六界的卓绝战功而言,又有谁比得过曾经的天界司战统帅君泽。女子大都有崇拜英雄的情结,这位良人不仅风姿绝代,地位尊崇,更是远古时代的不败战神。试问,那些娘娘腔腔整日游手好闲荒废道法的小白脸们,如何打得动家中这位怀春大龄剩女的心。
放下那些信封,轻叹口气,将胸膛那颗被现实击得粉碎的心粘合粘合,骨节分明的玉指夹起仅剩的大号红色信封,十分循例的摊开来看,本已循例做好浅浅一笑,再满怀遗憾摇头的姿态,纸间血红色的大字却让他差点从白玉塌上跌了下去。
“君上,您还好吧。”雪衣十分贴心的上前扶了他一把,小心询问道。
白沐稳了稳心神,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没错,上面赫然写着:“八月初八,约战九曲湾,猿翼之巅。”落款宇文苍擎,正正是魔君的名字。
狐族与其他部族已经有几万年未起战事,怎的今日就被莫名下了战书?
白沐茫然得很,他一向将自己比做淡泊致远幽居避世的神族代表,从不曾与人结过什么恩怨。
若非说有什么梁子的话,莫过于威名震慑四海的天帝,那种桀骜不驯的作风,着实给他抛了个大大的难题。
自从五万年前王母庆生以后,他鲜有参加各类饮宴。
每次到场,都要陪尽笑脸,故作轻松,有意无意听取满屋子神仙妖魔嘤嘤嗡嗡围绕着白锦与君泽二人展开的研讨。
一说:咳咳,白锦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君泽才独独不待见她。
一接着道:我猜,那白锦定是给帝君宠坏了,脾气差劲得很,哪个男人不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
一又说:君泽身处三清圣境,学的是佛理佛法,怎会沾染红尘之气?不过,话又说回来,单了这么久,也指不定是个断袖,自然不会喜欢这位白锦姑娘的。
一又补充道:诚然,白锦已经八万多岁的高龄,还称得上是姑娘吗?
……
狐族耳朵尖细的很,别人听得见的,自然听得真切,别人听不见的,也能听出七八分。听完这些蜚短流长,白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从此以后,以身体抱恙、公务繁忙等等各种理由推诿仙宴邀请。
再度忆及这些,他的身上泛起阵阵恶寒,从头到脚哆嗦一遍,轻咳道:“雪衣,云鹤,速速前往舟邑殿,招白锦过来,本君有要事相商。”
“是,属下遵命。”
昆仑虚,西辰学院。
适逢习武修剑,赤炎抱臂羽扇,悠然坐在演武台内侧,占据着禾翁的金丝楠木座椅,面色一派沉定。
白须老翁则恭恭敬敬的在他身旁站着,肃穆道:“今日的剑术课,需探一探你们的实力,男女不限,对手皆为抽签所得。比试的最终排名,关乎以后修习的进度与强度,希望在座各位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莫要有所隐藏。”
“是,弟子遵命。”在场的所有学生齐声答道。
“第一回合,越离对时青。”
两位俊朗男仙站在红台两侧,彼此抱拳示意之后,提起木剑便交斗在一处,这两个人身手矫健,左击右打十几个来回,仍势均力敌,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收招退回各自阵营。
越离眼中泛起不一样的光华,那是渴求胜利的*,他紧紧握住剑柄,认真观察对角方向,而时青亦毫不示弱,冷冷回看过去,目露凶光。
两人共同蓄力发起最后一击,剑锋碰撞时,怒气冲天而起,只闻木剑“嚓”一声脆响,万籁俱寂。木碎全数落尽,时青额上有一股鲜血滑落下来,越离则抱起木剑,安然站在原地,抱拳道:“承让。”
“第二回合,白咎对曲符。”
白咎?这两个字如何听来都像是个药材的名称,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取了个这么随性的名字。满场学生都在观望,站在后排的墨玉拉住小白,也随大家伸长脖子瞧着。
而那位叫曲符的姑娘,已经站在的演武台的左上角候着。
这时,小白笑嘻嘻拂开她的手,随机抽了把木剑,纵身一跃,跳到方台的右下角,彬彬有礼道:“请。”
墨玉与众人大抵相同,满脸错愕。
赤炎极为淡然的勾了勾唇,心道:这两个人,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只会看王八。
两人很快冲到中间打斗起来,曲符力大无穷,攻势凌厉,毫不留情,再看看小白,她从来不曾握剑,比试之中处处被节制,步伐凌乱,毫无章法可言,很快就被对手打的满场乱跑,丢弃木剑,抱头喊“停”。
“姑娘这是认输了?”曲符收了木剑,冷冷望向她。
小白立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连连道:“这位女侠,我认输,认输。”言罢,灰头土脸折返回后排。
男仙女仙哗声一片,嗤之以鼻,指指戳戳道:“天帝的弟子不过如是,倒不值得畏惧。”
墨玉看得脸色发青,心里打着鼓,万一等下自己再不小心栽了,师父颜面何存,不行,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输。
“第三回合,……”
比试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落马的人越来越多,输赢两方自觉划分成胜利与失败两个区域,胜利方那厢春风得意,失败方这厢垂头丧气。
“第十三回合,墨玉对逸风。”
墨玉闻言两腿一颤,心差点从嗓子里头蹦出来,瞥见周遭不善的眼神,深吸了两口气,雷速恢复常态,淡淡然自架上抽出一把木剑,缓缓走向演武台一角。
逸风颜如冠玉,白衣诀诀,手执木剑,极其随意扫视过来,眸中鄙夷之态尽显。
女仙们眼前虽有尊玉树临风的玄袍活神兀自巍然坐着,但偶尔投射过去的热切目光,全被他轻描淡写的冷眼一一冻成了冰渣。
于是乎,她们不敢再亵渎这尊大神,而将那种火辣的眼光转嫁给台上衣袂飘飘的英俊男子。
墨玉浅浅一笑,俯首躬身道:“请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