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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夫人一直呆呆地跪在云阳侯的床前不动,也不说话,他们之前一路疾行赶来,如今又这般大受打击的样子,叶默存不由的有些担心,上前在她后心轻轻输入内气,助她神智恢复,管夫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由想起幼时父亲手把手教她和师兄武艺往事种种,纷至踵来。
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我当初不嫁给卫子清就好了……”泪水终于倾盆而出,父女的隔阂,从自己执意要嫁卫子清开始……父亲失踪那些年,她疯狂地想找回父亲,在他怀里狠狠的哭一场,倾诉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懊悔,让父亲给自己出气,然而父亲终于找回来了,却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父亲了……她带着被背叛的心情,和父亲拉开了距离,对冼夫人和管英则敬而远之,无视了父亲期待谅解的内疚眼神,执意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报复卫子清,看到父亲心痛的表情心里更觉痛快……她却忘了是自己先背叛了父亲……而如今,自己再如何椎心泣血,报仇雪恨,父亲都再也回不来了!
叶默存看她终于落泪,倒是舒了口气,郁气最忌压在心底,管夫人又是个什么事情都要藏着倔强之极的人,感情上极易走偏锋,更是伤身,如今能哭出来就好,他低低安慰道:“不是这样的,师父自己也是个恣意而为的人,爱便爱了,有什么懊悔的?人与万物的之别本就在于有情有义,自己选了路,便一路走去便是了,为今之计还是好好计划一番如何给师父报仇雪恨。”
管英一旁抬了头道:“本来昨晚是个极佳的机会的,可恨监军方大游不信阿娘,不同意发兵,否则昨晚就靠那兵士被阿娘歌声迷倒的瞬间,大军进军偷袭,未必不能获胜!那监军贪生怕死,不信阿娘,只说是妇人无知,鬼神之谈,又说大军进发,对方必有防备,阿娘无法,只得自己带了只亲军去的。之前父亲出征营口关,也是方大游好大喜功非要去打,好不容易打下来了,原是打算原地休憩,第二日拔营的,那方大游却非要当日便要回沁州城,说是营口关不易守,主帅大军不宜停留,结果疲惫之军当日便被西华军给截了,父亲带了先锋队伍竭尽全力,与西华军缠斗,才让主力回了城,自己却身死阵前……连新夺回的营口关也再次失了。”他满眼血丝,声音嘶哑颤抖,人黑了不少,脸上胡茬密布,从前那跳脱傻二的性情,仿佛被这些天的战场上的鲜血洗去,只那话语中的负气,仍能感觉到他属于新兵的热血青嫩。
管夫人垂了头,一个一个字地重复道:“监军方大游。”
管英愤声道:“不错,此人贪生怕死,又好大喜功,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要过问,一路颇为掣肘,如今父亲死了,朝中又尚未派下元帅,副帅们只得听他的,十分窝气。”
急云抬了抬头道:“不是贪生怕死、好大喜功么?这样的人太好打发了,若是想让他闭嘴不干涉军令,给他制造个把柄就好了。”
管英眼睛一亮,连声问道:“如何制造把柄?”
急云从前带着特警行动队执行任务,自然早就有法子对付这种满脑子规章制度的监察文官……她淡淡道:“比如制造一场败仗或者丢失情报、粮草、逃脱重要的战俘之类的事情,让他负主要责任,然后尽力替他对上掩盖掩饰,这样他就有短处在你手里,一切都只能乖乖听你的,再比如让他总是遇到危险,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不敢指手画脚,只是缩在安全之地……之类的。”
管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还可以这样?”
急云挑了挑眉,看来云阳侯真是个高风亮节坦坦荡荡的……英雄……但是英雄往往更容易死于政治倾轧,因为他们的底线和原则……都过于刚正了……然而战争却不需要英雄,只需要胜利。
云阳侯和冼夫人尸体敛装停柩后,管英给管夫人、急云等人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势。
自半月前云阳侯被斩,大秦军败退沁州城后,西华军与北蛮军两边夹击进攻,攻破营口关,然后势如破竹,一连失了泽州、代州两座城池,如今若是沁州城失守,则大秦中原门户大开,西华和北蛮便可长驱直入玉京,大秦之国本动摇。好在沁州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粮道稳固,守城的准备十分充分,兵力也颇为充足,然而若是一直困守,也迟早要被攻破。
急云听了问道:“西华国和北蛮国,有姻亲关系么?还是只是简单的利益结合?”
管英想了想道:“听父帅审过战俘,只是单纯利益结盟,约定将来得了大秦,划江而治,江北归北蛮,江南归西华。”
急云点点头道:“既然是两国结盟的军队,派细作谍探去散布谣言,破坏结盟应当很容易。”
管英摇头道:“父帅想过,然而此次西化军和北蛮军都颁下了大军清野的严令!大军经行过,所有村庄被焚毁,北蛮那边听说直接斩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西华那边据说是不滥杀平民,然而却由铁骑驱赶平民向沁州方向来,如若滞留,便当成奸细!我们的谍探根本无法混入他们,而大量的流民向沁州流入,我们的压力十分大,若是要庇护他们,军方却没有这般大的力量,更怕被敌人趁虚而入,在里头混入奸细,若是不庇护,却要负上不义之名!”
一旁管夫人叹了口气道:“赫连寒此人当真是深谋远虑心机深沉到可怕的地步,听说他不过二十五岁而已……便能老辣如此,他筹谋数年……大秦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急云哼了一声,胸中却是燃起了斗志。她淡淡道:“只靠一个统帅带领的军队,统帅只要身死,那军队便软弱无力了……”
叶默存摇头道:“纵使你的武艺比他强,能潜入大营,也没有把握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杀死他,而他身旁有着十万大军!你到底不是神,如何能轻易杀死他?”
急云挑了挑眉道:“若是能让我领军,未必不能,好吧,说点实际的,如今就让我先去给他们脆弱的结盟深深划上一道裂缝吧。”我可是专家,她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京城,书房里,李熙拿着凤州夏妍的手书,脸上阴云密布。
朱明在一旁侍立,也是默默无语。
李熙站了起来,心头有些烦闷,自往里头密室走去。
萧凡正闭着眼睛养神,看到他进来,笑道:“如何?可是考虑清楚了?其实我真的不介意在下边的,不过如果你不习惯,我在上头也是可以的,保证让你j□j……”
李熙阴着脸,淡淡道:“激怒我并不会给你制造什么机会,你放心吧,在计划实施前,你都只会关在这里了,哪里都不会去,你没有任何机会逃脱的。”
萧凡笑脸不改:“哎呀,有你这样的美少年陪着,我哪里都不想去的。”
李熙没有接话,满怀心事。
萧凡看着他的脸色,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没有想到好办法?要不要我勉为其难替你想个办法。”
李熙冷笑了声:“那是小事情……我如今只是在犹豫该不该做。”
萧凡有些疑惑:“如今大秦岌岌可危,你居然这个关头还在犹豫这个?”
李熙摇了摇头,感觉到深深的疲倦感:“今天得到消息,当年出卖我父亲情报的副将,一直是皇上的密探,为皇上监视我父亲,他当时那个情报,也是按照皇上的指令交给了指定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是北蛮人,这点和我们在北蛮查到的情报是吻合的,而之后他便被以叛国罪匆匆问罪,满门抄斩,家眷流放……他在出征时,心有不安,让人捎信回家,里头藏了密信,本是打算万一自己出事,让家里拿着这信做凭据救自己……可惜……皇上完全没有给他机会,他的女儿当时年幼,侥幸带着信逃出,却不通军事,一直不知道那信里头是什么意思……”
萧凡诧异:“这事情还要查?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啊,当年北疆虽然战事危急,却还没有危急到亡国的程度,而你父亲的实力,却早已触动了君王那敏感的权利欲了,若是让你父亲再立下不世奇功……他还当什么皇帝?”
李熙叹气:“他这些年对我实在是宠爱之极,我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是别人做的。”
萧凡哈哈大笑:“帝王之心性,本就是将一切危及自己宝座的苗头都斩杀掉,而对没有威胁的人,自然是不妨做做仁君的,再说他难免有些愧疚之心,你又是个病秧子,他对你好,能让他心里得到平静,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对有谋反之心的弟弟仁至义尽呢!”
李熙面上表情怅然,萧凡笑道:“难道你居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发现皇上负了我,于是我便要负了这天下人,让这大秦灭亡?”
李熙淡淡道:“物竞天择,谁做皇帝不一样?那赫连寒没准比他更适合这大秦的皇帝,我带着王妃隐居去,反正他们也杀不了我。”
萧凡一愣,脸色转为严肃:“你居然当真如此想?”
他沉下了脸,忽然厉声道:“你身上流着大秦人的血,你生下来就是大秦人,这就是天命,你既为大秦人,便该忠于大秦,如今大秦岌岌可危,百姓流离失所,国破家亡迫在眉睫,你居然为了私人恩怨,便要遁世袖手,置百姓家国于烘炉中,自己逍遥旁观?我之前还以为你有几分侠义之气,颇可结交,如今真叫我看不起!”说罢居然轻蔑地啐了口口水,然后径直转身向内,不再看他。
李熙看他翻脸,有些意外,站了起来,看往外头,严冬已至,这屋里甚冷,因外头侍卫也未想到,自己也不注意,并没有放置炭盆,萧凡身上有伤,又没有内力,自己为了防止他逃走,也没让他穿上衣物,只怕这些天颇为难过,这些天却倒从未提过……倒是个硬汉。
他将拿在手上的那写好的计划书,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我若要报仇,找正主便是了,何必拿大秦的天下家国来陪葬,是我错了。这计划书你看看,我要你尽快部署安排……”一边将那计划书放在床边,走了出去。
萧凡拿起那计划书,一目十行,便已了然,赫然怪叫道:“我错了!我后悔了!我能不能收回我的话啊!我那经营多年的店啊……咱们再来商量下,换个方法成不……”
李熙却已出去叫了侍卫拿了几个火盆进来,看到他痛心疾首道:“你太狠了啊……这样的事情做出来,西华国至少十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李熙扬眉:“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他既做了出征的决定,就该做好落败的准备,从人道主义方面,将来战后,我会努力做些赈灾济民、筑桥修路、赞助学堂的事情来弥补一下我的良心的。”
萧凡滋滋的从齿缝中吸着凉气,仍是心痛不已:“按你这个计划,我西华的所有商铺将来全数都要撤离……可怜我经营这样多年……我的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匆忙码字,可能依然有错字,大家包涵,好歹是能提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