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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定发现一路未遇任何阻拦已经感觉不对,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他对军事又并不熟悉,凭感觉,他认为路上应该遇到巡逻岗哨之类的,毕竟他们同侵略者商定的是他们决定如何维护秩序,而军队将具体执行,包括领导由南国人组成的乡勇巡逻抓捕。他们没遇到巡逻的士兵。
陈子定不住左右看,是否有可疑的人,是否有埋伏?
韩宇静静地看着涌动的人潮,王爷说得很清楚,一网打尽,所有参与闹事的人,都不能再留在城中。所以,他同守城的将军,达成一致,要将人群引致城墙下射杀。
巷战对骑后是不利的,他们背后每一间屋子里都可能藏着敌人,他们不能进入巷战。必须将暴动的人群引到空旷地,他们可居高临下地射杀。
一场屠杀。
陈子定回头问田六善:“田兄,这动静好象不对。”
田六善心惊肉跳,他一商人啊!运过货遇过匪,闻着空气味就觉得不对劲。可是不对劲了,怎么办啊?以前是扔下东西就跑,保命要紧啊。现在怎么办啊?
陈子定道:“老田,你这是吓傻了?”
田六善看着他:“应该等援军到了再说!”
陈子定怒道:“都到这儿了,你还想退回去不成?”
田六善心想,是啊,我就是想退啊!我他妈的就是想回家守着我地里埋着的金子,过两天看得松了,我就把金子挖出来拍拍屁股走人。
为啥不能等等呢?
很简单啊,你们都成立伪政府了,朝庭没任命你当县长啊,你就县衙门里办公了,这事不好解释。
你说你为保一方百姓平安,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哪个叛徒汉奸不是这么说的啊?李陵也说我逮机会就打算跑回去啊,结果怎么样,满门抄斩啊。
所以你根本不能等援军,等援军到了,你就是汉奸,再开城迎接,就是三易其主,必须在援军来之前就表明我一忠臣啊!既然想好了必须牵头反,那就是宜早不宜晚,晚了,市民们觉得,咦,有啥区别啊,一样住自己的房子,花自己的钱买菜,帝力与我何有哉,那就彻底没戏了。而且到时平民把他们当走狗了,还有什么号召力啊?打铁趁热,必须得赶在一群小贩刚被斩首,群情激愤时下手,晚了,就晚了。
当然,以上是田六善同意陈子定的原因,陈子定是另外一种人,世代地主,读书人,从小到大,见识过的都是农户的尊敬,官员的客气,书上的道理,一肚子气节一身正气,平时也勾栏酒肆走马斗狗的,此时忽然间遇到国难,优越生活养出的骨气傲气不平之气,一股脑地发作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王八好当气难咽。想起那个野蛮胡子的嚣张气焰就让人油然而生一股砍死他的豪气。
当然,陈子定见了自家侯爷肯定是跪拜加磕头,但是他认为野人是不配受他礼的,韦帅望没要求他跪下,那是他有自知之明。
田六善跟他的想法不一样,经商走路,哪个山头不得拜拜,见到土匪叫大爷很正常啊。人家就坐着没起来,又没按着咱们一脚踢跪下,挺文明的人啊。
田六善对韦帅望没意见,他对陈子定意见大了,你妈,你这出的是啥主意,你要当汉奸,你自己去当,你要当豪杰你也自己去当,我一平民,军队败了,我一平民啊!我没作战义务,所以我才能被免杀啊!如果我有义务参战,我就不可能被算在不杀的平民里了。
可是联合政府既然成立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陈子定当豪杰了,田六善深明大义,汉奸是做不得的,做了汉奸没有好下场,生意做不了一家子命都不保啊。
孙子你可坑死我了。
此时此刻,田六善瞻前顾后地:“小陈啊,咱们得做两手准备,如果人家有什么准备,咱们是不是集中力量攻开一个门,逃啊?”
陈子定点头:“田兄此言有理。”回头叫手下家院:“去通知那四队人,要是遇到什么情况,咱们北门集合。”
忽然间身后一阵喧哗,人群奋勇向前了,本来跑得有点累了,正挥动锄头走路的前队被后队冲着不得不往前跑,陈子定一回头,一支箭已经“嗖”地一声从他身边射过去,身边一个家院当即倒地,陈子定本能地弯下腰来,只见自家老奴一脸鲜血,一只眼睛上插着一支铁箭。陈子定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几曾识干戈啊!
他还算有胆量,伸手拉起老奴往边上拖:“老马,老马。”
后面人已经狂奔起来:“快跑,后面有追兵,有人放箭!”
陈子定眼看有人从老马身上踩过,忽然间生出神力,把人猛拖到墙边上。边上商铺早已关门,陈子定拍门,撞门,最后抬脚踹开木门,把老马拖进去,血流一地,人已无救。
陈子定呆了一会儿,愤怒至极,拔出腰中剑——新买的……
想要冲出大门,一推门,数十支箭钉在木门上。
田六善一看敌兵从身后放箭,这事肯定就不对了,这人家是早知道,才能绕到你身后去围追你。你要往前跑,那前面肯定也是埋伏好了的。所以,千万别跟着人群往前跑,那肯定没好事。他立刻带了几十人转向边上一条小道,一边召集众人:“前面有埋伏,这边!”
吓死了,吓得想上厕所啊!
几百人跟着田六善拐了,一队骑兵也跟着来了。
田六善急叫:“散开!散开到小路上。”
马蹄声近,田六善来不及拐小路了,边上及腰高的小围墙,人家就圈个地,表示这是我家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家里没啥东西可偷的意思。田六善当即立断就跳进去了,身后跟着五六个人也跳进来了,田六善气得:你妈!“分散点!都他妈聚堆,往哪儿藏啊!”
骑兵看到他了,墙矮,弯着腰,人头也在墙上面呢。田六善刚说完,直往屋里跑的两人,一个冲进去了,另一个扑倒在地。
田六善立刻就腿一软,摔倒在地,手脚并用,爬进菜园子豆角架后面去了。
竹架子,叶子缝里,看着倒在地上那人,手腿抽动,背后那片红越来越大,田六善心想,完了。
骑兵冲过,两个士兵冲进来,一剑砍下那个中箭人的脑袋,另一个冲进屋里,只听屋里一个男人急叫:“大爷,我们是好人,是顺民,我们没闹事!”
不好意思,有些士兵听不懂南国话,只听一声惨叫,妇儿皆哭,然后哭声“嘎”然而止,然后里面传出打斗声,另一个士兵也冲进去。
田六善看着地上的人头,吓得全身发抖,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小菜园子藏不住人的,咬紧牙关,抓起他那把铮亮的腰刀,低叫一声:“一起上!”
冲进屋去,两个士兵正把一个晕过去的女人往床上拖呢,田六善咬紧牙,双手握刀,使出吃奶的劲,过去就是一刀,好快刀啊,原来这玩意抡起来切人脑袋“咔嚓”一声啊!然后田六善就努力从人骨头里拽他的刀了,如果不是另外一个士兵忙着把解开的腰带系上,他可能当场就壮烈了。
好在这时,跟他一起的两个人也冲了进来,直接用锄头把另外一个士兵活活打死了。
田六善坐在地上,一地血,三颗人头,一个摔死的孩子,一个晕过去的女人,一个脑浆被打得从眼窝里冒出来的士兵。田六善觉得自己裤子有点热乎乎的,过一会儿才发现,真的吓尿了!
另外两个农民直勾勾盯着地上那被砸扁的面孔,看起来是想哭,然后瑟瑟发抖,然后其中一个抬头看田六善想问问咋办啊?看到田六善尿湿的裤子了。忽然之间,他手指田六善哈哈大笑起来,止也止不住地笑,另外一个也忍不住笑出来!
田六善怒吼:“我j□j们姥姥!再笑把人招来!”
可是两位农民已经吓得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就是止不住笑声。田六善只得爬起来,一人给他们一耳光。笑声停了,其中一个立刻蹲下,抱头痛哭了。我叉我叉,这辈子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没见过人头乱滚,现在一地的人头,妈呀天呀救命呀……
田六善擦擦脸,发现自己一脸血,再擦擦,发现自己一袖子都是血。
田六善长叹一声,乱世硬把狗熊副成英熊了!
吓也吓完了,人也丢够了,冷静多了。
“咱们不能藏这儿。这两人的马在外面呢,过会儿有人看见,该进来查了。好在没别人知道是咱们干的,咱跑到……”跑哪儿去啊!被人堵在城里打啊!
田六善跺跺脚:“他妈的,咱们几万人,不管怎么说,一起往外冲,也比等死强。”
蹲地上哭那位:“你冲去吧,我没干过这个,我宁可等死了。”
田六善一想,我是人家北国挂了号的,这些人不是啊,他们躲过去了,回家一呆,就说自己啥也没干,谁还能证明他们干了?田六善过去踹一脚:“你他妈的那还不快滚回家去,把这身血衣扔了,钻被窝里,就当自己没起床吧!”
那人一听:“对,我回家,那,那你呢?”
田六善笑了:“我吧,我名字在北国那儿挂着呢,我回家就是死一家,所以,我得往外冲了,没别的路。”
那人低声:“爷,要不你躲我们家两天?”
田六善拍拍他:“谢了。”谢了,你又不是没看到咱们躲进来这一家人遇到啥事!你还让我躲你家?田六善叹气:“这他妈都是我们……你快回家吧。”
都是陈子定那孙子闹的啊!
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给他坟上上祭时哭骂他一顿了。
你要不死,老子砍死你啊!
田六善存了搏一下的心,出门就把骑兵的马给骑上了,另外一个他家里的家仆跟过来:“大爷,我跟着你。”
田六善点点头:“走吧。”客气啥啊,命都要没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上马,冲。
话说,田六善那么大商人,没有马?有啊,没马他能会骑吗?可是马不能放城里。连年征战,马是战略物资,除了官员可以留一匹自骑,别的马都得充公,犯禁者,死罪。
老田是经商的,没马不行,但是他也不敢公然在城里骑着马到处走。城外庄子里他有几匹马,应个急,藏着。
这次暴动,他出不了城,能出城他也不会骑马,一群人里就你骑个马,当靶子吗?
现在顾不得了,田六善骑马直奔北门,一路上有看见他的,出来跟着他,慢慢也是一小队百十来人了。
路上见一小群人被三五个骑兵追着砍,其中一人拿着明晃晃的剑,穿着长衫,一身血点子,很容易认出来,正是陈子定。
田六善心想,小子,还挺有种!
纵马过去,挥刀狂砍。
没砍到要害,伤了对方的手臂,可也让那北国骑兵落马了。身后一群人围上,棒子菜刀齐下,血点子飞溅。
陈子定惊喜:“老田!你弄到马了!这匹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