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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我究竟睡了多久,我想,或许我压根就没有睡着,弥漫着淡淡樟木香和决明子药苦的旧式厢房里,我抬头望见月光从雕着水草的镂空长窗外透进来,将一地的青砖也映成了一汪流动的水泽。
光影交错的格局中,我好似在朦胧中听见了几声清越的瓷铃响,接着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舒缓的风,被吹开的云帐外,我突然看见窗棂后出现了一只银光耀眼的狐,它就这么从容出现在那里,却又如同动用了世间最传奇的笔,让人看见了那浮于臆想中的遥远的山海幻像。
一时间,我懵住了。
我揉揉眼,索性从床上走下来,赤脚踩在了青色的石砖上,地面有些凉,但我似乎感觉不到。被一片雾气笼罩的白光里,我的双眼像死死胶在了面前那一双深黑的瞳仁上,我不知该怎样形容它,我只知道它比夜的颜色更深,又比天幕的星辰更教人着迷。
是的,这是一双属于对面白狐的眼睛,可是,这世上有狐狸的眼睛是黑色的吗?我很诧异,更忘了质疑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会出现一头如此漂亮的狐狸。然而,人有时的行动的确就是快过了思考,正如我此刻鬼使神差地靠近——
也或许,这仅仅因为在我未留意的潜意识里,早已动下了将之据为己有的念头。
于是,我生怕惊动它似的将窗小心推开,并冲它招手,而它只是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早预料到我会如此。
我并不气馁,索性从那不高的窗户爬了出去,是的,此刻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头狐狸身上,竟忘了明明门就在旁边,但我并不在乎,我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似欧洲中世纪电影题材里那些敢为公主决斗的骑士。
一步步的,我终于来到了它的眼前,而它则一直看着我,只是看着。
我伸出手,想摸一摸它的脑袋,可就在我快要碰上的那一瞬,它突然将头扭开,朝走廊的深处跑了去,我一怔,下意识的就要去追。
真是只高傲又别扭的狐狸!我在心里评价,但同时,我的脚步也没落下。黑暗中,我似乎穿过了扇垂花门,又绕过了假山和回廊,这才跟着它在一扇不起眼的雕花门前停下。
这是哪里?我看看它,就要开口询问,忽然一声清越的叮铃响从沉重的门后传来,它响在无边的静谧里,有些诡异,又有些像是情人在空旷的田野间低语,不由让人心神为之一停,更为之一紧。
这让我突然记起了意识朦胧中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指引我看见狐狸的风铃声。
原来,竟是真的?
我屏息,下意识的好奇已然掩盖了我的理智,诡谲的深夜里,我只觉面前的这道门,也其实是为了阻拦真相而故意横生的荆棘。
所以,我必须得迈过去。
我深吸了口气,眼见着四下无人,便壮着胆子将这木门推试了试。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居然很轻易的,它就被我推开了一个角度。
是间空屋,我似乎听见身体里的另个声音说了一句。微凉的夜风下,此刻,我并不敢开灯,于是只好站在门口借着月光将里面望了望。
是间书房,我似乎听见身体里的另个声音又说了一句。的确,这里除了斜对着我的那扇长窗以及窗前的座椅和几案外,就是四壁的老式书橱,我犹豫了下,又看了眼跟在我身后的狐狸,终于还是举步上前。
叮铃。
募地响起的风铃声随即止住了我的脚步,月光下,我看见镂花的长窗下一串影子不时晃动,定睛再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串青瓷的风铃,不过样式颇为和风,在最下面还挂着一张暗黄的长条,长条上似乎有字,只是随风摆动着,实在瞧不清楚。
“你在那里做什么!”
忽然间,一声冷冷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我心下一个激灵,再转身时,哪里还能看见得什么狐狸!深深的庭院下,穿着条镶有珍珠的白色礼服裙的沈一菲正目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来不及再反应,因为我猛然想起了这条裙子,那是……
是了,宋娅楠!是宋娅楠!但这又怎么可能!
我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然而——
窗外,一滴冰凉的雨水飘上我脸庞,被夜风吹开的云帐后,一扇镂空的长窗半敞开着。
我坐起身,看着窗外不知几时落起的细雨,心中只想着,原来这是个梦。但我摇摇头,隐隐又觉得,这似乎不止是个梦。
我走下床,来到那扇长窗前,夜风微凉,不时送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我抬起头,望着被雨模糊的广袤夜空,这一刻,天地都显得那样安宁和辽远,然而,就在这安宁的背后,是不是也藏着一股看不见的波澜?
我并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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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被陆温茗的敲门声弄醒的,他敲门声的特点是两短三长,也正是因为太有特点,所以不得不教人记住。我躺在床上挣扎着听了三分钟,终于因不堪忍受,还是顶着头乱发起床开了门。
门外,陆温茗今天难得的穿了件浅黄色的衬衫,他就这么逆光站着,几乎是在比较自己和阳光谁更显。我看着他,一时愣住,因为在他的手边,此刻,还用铁链牢牢拴了只浑身雪白的狐狸,和梦里遇见的一模一样的狐狸!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我蹲下来,双眼死死盯着那只狐狸,是的,这的确是那只有着深黑色瞳仁的狐狸,我想伸手摸摸它,却被它及时避过,我冲它眨眼,它居然还不屑的将头扭到一边!
这样的别扭又骄傲,我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我哼了声,正想着该做的别的什么动作吸引它的注意力,下秒,却听陆温茗道:“阿叶,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管那只狗了,我有话跟你说。”
我:“……你说它是什么?”
陆温茗:“不是萨摩吗?”
我:“……”
大概看出我神色不对,他想了想,继而纠正:“哦,是白萨摩。”
我:“……”
话音落,我颇同情的看着狐狸一眼,倒是它冷冷瞥了陆温茗一眼,一副的无语。
我皱眉,说:“你就不能识相点?你看它,被你这么欺负,狐狸毛都要掉了。”停了停,我伸手摸了把它的毛,努力朝它做出一个灿烂的表情,“来,快让姐姐瞧瞧,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狐狸:“……”
我:“你这么别扭做什么,是没看过美女啊?”
狐狸:“……”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葛西:“结果你们侃了半天,还是没回到问题的点子上啊。”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看着他,并听他继续,“据说你们的老大不见了,但你们却对一头狐狸表现出的惊喜,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卓扬不见了?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反应这是个恶作剧,要说我们这里谁不见了都有可能,但要说是他不见了,我不信,我说什么都不信。停了停,我觉得我此刻有必要让气氛变得稍微活跃点儿,于是我向他开了个玩笑,我说:
“你的成语乱用成这样,你那位语文老师真的没问题吗?”
陆温茗一摊手:“可他真的不见了,我们不去找他,真的没问题吗?”
从假山后走来的沈一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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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们一直等到中午,都没有等到卓扬再出现。在这期间,陆温茗已将他们昨晚合住的厢房翻了个底朝天,但可惜,除了能找到卓扬遗留在床头柜上的iphone5和Ipad4外,就只剩下了那个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并未动过的旅行箱。
显然,这一切,都仿佛在昭示着他并非未曾来过,而是,消失了,干净而彻底的消失了。
陆温茗和我一样都不信邪,于是拿过卓扬留下的iphone5和Ipad4打算查查他最后的电话或者短信,然而,由于开机后我们发现这俩的屏幕都已加密,所以最后仍旧是以失败告终。
在这之后我们又等了等,但可惜直等到晚饭过后还是没见他的影子,我终于开始坐不住了。我看着脚边那只陆温茗今早从古宅天井下找到的白狐狸,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昨晚梦见的那个地方。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去试着找找看,又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一次,我决定单独行动。
在晚饭过去后的两个小时,当我好不容易等到他们都各自进屋后,我把床头上的灯打开,假装自己还在屋子里,然后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依照记忆,我昨晚应该是跟着白狐狸经过了垂花门、假山和回廊。又据我观察,这间老宅共有垂花门有三扇、假山四座、回廊三条,依照排列组合,它的解集应该有36种。再除去我当时必然是首先经过自己厢房前的那扇垂花门,那么组合更改为1*4*3,解集为12,我选对的概率为1/12。
我思前想后,觉得目前最保险的办法除了一一试验以外,还有一条看似更捷径的捷径,就是把那狐狸带上,对此,我一早已做好了准备。
我将它拽过来,说:“小白乖乖,快带姐姐去那个窗前挂着风铃的房间。”
它不理我。
我琢磨了下,觉得它大概是不喜欢小白这个称呼,想来也是,毕竟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君柏就是这个绰号。我说:“既然你不喜欢小白,要么就叫小黑吧,我觉得你眼睛还挺合适这个名字的。”
听我这么说,它这回倒是真冲我眨了眨眼,可惜,纵我再怎么看,都觉得它回应我的眼神不大对,不过现下我没时间思考太多,在用力一拽绳索后,又被它狠狠瞪了一眼,但好在在这之后,它居然乖乖领着我向前走了过去。
敢情,这就是传说中的非暴力不合作?
果然,现在的人畜都是一个德行,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