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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熄灭了所有灯光的戏园内,现在亦是同样的暗,但隐隐的,还是能听见后台细微传来的声音,并不像是人在说话,倒像是戏子们在有条不絮准备着登台的声音。这里如同寻常戏台的格局一样,或者还要更小一点,而除了换装的后台和表演的戏台外,就是最前的露天看台了。
此时,空荡的看台空上无一人,唯有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仿古桌椅,仿佛是这里唯一的听众。我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绕到最后一排蹲下,这才缓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放在了戏台上。
也就是在这时,我发现对面戏台梁柱间的雀替(一种古建筑构件,用以增加梁的承重)虽然剥落了漆,但原本色泽还是异常浓艳时,不知怎地,我那令人发指的想象力登时就转到了恐怖电影里被浓妆艳抹了的女尸脸上。
一想到这,我只觉背后一阵冷气嗖地就冒了出来。
我吞了吞口水,故意往卓扬身边靠了靠,一片的漆黑里,他并没说话,而是将手递过来,我眨眨眼,以为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怎想他竟就这么昭然地停在半空,像是故意的邀请。
我哼了声,心说这男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但奈何,再主观的想法也抵不过客观的现实,于是一咬牙,索性将手拍了上去,倒是那掌心贴合的瞬间,他一声很轻的呵,跟着手指就被扣紧了。
他的态度让我很是牙痒,然而下一秒,一阵“咚咚咚”的堂鼓声就始料未及的从幽暗里传了过来,那个声音低沉而幽缓,就似贴紧着人的心口在鼓动。我呼吸一滞,跟着就发现那戏台上,一团白色的影子已经从后台跳了上来,很快,又是新的一团。它们移动着,仿佛亡夜出游的新鬼,让这个戏台也如同修罗地狱一般,变得森然起来。
是破台就要开始了么?
一瞬间,我的心也像提到了嗓子眼。很快,那个极富节奏的鼓声也开始在这戏园的每个角落里响起了回音,猛地,那堂鼓擂得更急了,像是还夹杂着颤栗般,又一条矮小的影子忽地从后台窜了出来,它僵硬着四肢,一副毫无章法的开始向周围蹦跳着。
刹那间,我只觉心弦猛地一紧,因为这个身影……
我盯紧它,并随后发现就在它快要跳到戏台边缘的时候,它的正后方募地又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白影,那白影举着香火和软鞭,一步步的迫近它。也正是因这火光,让我看清这矮小的影子原来是一副白衣白帽的打扮,只不过,不同于沈一菲曾对我说过的,勾白面描红唇的装扮,而是戴着……半截面具?
那是曾经宋娅楠在化妆舞会上佩戴过的面具!
怎么会这样?想到这,我猛地回头看向沈一菲,倒是她的目光也和我一样充满了不解,然而,她的不解却是因为所谓的“破台”,实际上就是捉鬼,以假鬼引来真鬼,至于那根鞭子的作用,也正为了驱鬼。再反观现在的戏台,很明显,那矮小的身影就是假扮的“鬼”,但,一般说来,这个假扮鬼的模样,都是勾白面描红唇,再挂一条长长的舌头,可现在……
我握紧手心,几乎就要冲上戏台,但手随即就被卓扬捉住了,他冲我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我先继续看下去。可我又怎么能真的忍下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偷偷从外套里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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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去后台看一看。”
忘记这话究竟是谁提议的,我只记得在我的手机将那段视频拍摄下来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对面的戏台上就漫起了一阵白色的雾气,接下来的不过短短十几秒,我们的所在的地方就被它给完全笼罩了。
一片浓重的白雾里,我听见沈一菲在似乎离我不远的地方说了声:“难道是我们被发现了?”
接着就是陆温茗像被点着了似地嚷起了开:“我擦嘞,都是葛西那家伙谎报军情,要说这一帮子人在台上跳来跳去有啥好看的!”
“我靠,我怎么知道!”显然葛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听见他数落自己后,立刻就展开反击,“都是大鹏那个不靠谱的发来的消息,鬼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好了好了,你们快别吵了!”我实在忍不住了,说起来这俩可都是大男人,怎么有时在一块气场就这么让人闹心呢?
我皱眉,心说本来以我那稍显另类的视力怎样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哪晓得这开了挂居然跟没开一样,还真是不由让人郁闷啊郁闷。想到这,我索性干脆放开了照着感觉走,哪知才迈开几步,手腕就被人给拉住了。
“是我。”卓扬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我一愣,反倒不好意思抽出手了。不过,现在并没时间纠结这个,因为这一路上的座椅早已经不知被我们带翻了多少个,却没人冲出来找我们麻烦,以及,从以往面对这种雾气的经验来看,只要当卓扬的烟变成了剑问题就基本就能迎刃而解,可现在……
不对,似乎从少池岭回来后,就再没见到他碰过,难道说……是他戒了?我摇摇头,心说还真是同陆温茗这种脱线师兄呆久了,竟连这种不靠谱的想法都冒出来,倒是耳边忽而一声笃定的:“葛叶,我们出来了。”立刻让我回过了神。
难道是出来了?
我一怔,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看,果然,头顶正一片月光从云缝中透出,它覆在眼前的门环上,将那把老式的铜锁映的如同崭新。
……居然,真的是出来了。
不可置信似地,我再次向周围环视了圈,但让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现在,就在这荒芜的夜色里,那石桥边的人影已然让我在瞬间恍惚了,就仿佛这穿着一袭紫藤花旗袍的女人,其实是自夜影深处凭生出的花魅。
我一时哑然,只能直愣愣看着她一步步向我走进,然而,就在我正当着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错觉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葛西忽然惊讶道:“柳大,真的是你!”
我:“……”
说实话,我的确没想过像葛西这样人,竟然也会是“塔罗教主”柳姨狂热的粉丝。可见,人的信仰有时实在是件太过匪夷所思的事。就好比,在我看来,那个孟疯子很可能是个先知,至于柳姨说白了也是位占卜达人,但归其本质,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这话题若参考陆温茗当年考全国二级时获得高分的论文《走下神坛,SWOT矩阵分析阴阳界今日之星》中我们可以发现,他其实是故意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词组牵扯在一起,借以反映如今阴阳界一个日趋严重的问题,即,在市场的过度宣传和包装下,那些被神化了的个人,又何尝不是为了掀起新一轮的造神运动?以及,当全民已无意识的开始造“神”,那么我们真正的“神”,又去了哪里?
话题扯的有些深了,不过放眼当下,离我们更近的一个问题是,在葛西发现面前人就是柳姨,且柳姨又是我的阿姨后,居然一副顺水推舟的就将人请到了葛家老宅里。我虽然诧异,但基本还是对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并不为奇,可是,谁又能想到最让人感到颠覆的逻辑其实并非在这里,而在于陆温茗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今晚要打麻将,结果三缺一……
思及此,我果断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余了。
是的,因为对于麻将这项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国粹”,我那不纯熟的运用能力,当然更重要是应变能力,如果简单套用一个和它有关的冷笑话来加以说明就是:
某天,某男子去外企应聘,HR(行政主管)问他他来公司工作的想法,结果他想了半天,答出一句,师夷长技以制夷……
对此,自问有自知之明的我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参与啊杜绝参与,可惜……
不知各位有经验的看官有无发现,诸如麻将这类的四人游戏,最合适的格局其实是两男两女,以利于阴阳和谐。基于这一点,故而,在陆温茗和葛西果断占去了两个位置,又除去半途加入的柳姨这个外援后,剩下的女生里就剩了我和沈一菲。
面对这个场景,我立刻提出质疑,说,你们开始不是说好三缺一,现在加上柳姨就已经凑一桌了,那你们刚才是怎么算人的?
我话说完,就见葛西和陆温茗纷纷看向卓扬,我一愣,倒见他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推推眼镜,然后不咸不淡地说,是我,有什么问题?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了,我眼看着他,更看着他一步一循循的将修长的身影覆过如水的天阶与我重叠,说,不会么?我可以教你。
不得不承认,或许就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我听见心间轰地一声巨响,我知道,那是我长久设下的防线终于被打破了。
是了,面对像这样的男人,我还有什么计谋可施?我早已无计可施。
所以我认输,并决定接受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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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难以预见接受诱惑的直接结果就是再华丽不过的连输了六盘,可见,古人对总结的那句红颜祸水,想也是有过切实体验的经验之谈,又说祸水这种品种并不分性别和国界,所以从存在即合理的层面看,它不单是民族的,它还更加是世界的,只除了,不是我的。对于此,我决定暂时忽视那最后一条。
但显然,有些人最大的能耐本就在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获得他人的全部吸引力。我想,并深刻认为,有如他这样的祸水呆在身边,我这牌估摸着也可以不用打了。
在随意摸了张三万打出去后,我想了想,还是说:“卓总,有您在,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造次的好。”
我话说完,就听对面的葛西风骚一挑眉,利落将手里的牌“碰”了之后,洋洒说:“我说亲妹子,哥哥我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好像还挺好笑的。”
我:“……”
陆温茗:“阿西别闹,乖乖,自摸,和了!”春风得意的一摊牌,他看向我,转而道:“师妹,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和我以前听过的一个段子特别像……”
我听后果断决定不问他,谁想他突然凑过来,低低说:“施主,贫僧是来化缘的,请问有酱肘子吗?要不炸鸡腿也行,善哉。”
我:“……”
要说跟这种人打牌,我还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啊!然而,就在卓扬终于代替我上场,并将一手牌行云流水地垒好后,正坐着庄家的柳姨突然不按套路出牌的打出了一张“东风”,说:“你们听过一个说法么?四个人打麻将,结束时四个人都没赢钱,是因为什么?”
大家听后面面相觑,沉默间忽听陆温茗啧了一声,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但我知道为什么四个人打麻将,最后四个人都赢了。”
众人:“为什么?”
陆温茗:“因为四个人都不在同一张桌上呗。”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