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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赶紧,玉锦回来后魂不守舍,估计又看了什么血腥的东西,我得早点回去陪她,否则她睡不好。”苍术往炉子里扇风,一边道。
“你对玉锦真好。”阿梳羡慕说。
“慕卿对你也不错的,你遇到他的坏,可不能忘记他的好。”苍术还说起慕卿在魔界中毒一事,他说慕卿一时心切,触碰了九锦身子,没料到惑昀会在九锦遗体上下毒。不过那个毒不重,是惑昀想逼他入魔的手段,他不肯,惑昀便起了杀心。
就差那么一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将会是慕卿,而大阿折代替了他。
煮好安胎药,苍术细心地将药汁倒入碗中,拿扇子凉。
“据说两个人相处久了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默契,比如你不理我,我也就不理你。”将药凉了差不多,他递过去,“来,吃药。”
阿梳接过药碗,屏气一口喝下。苦涩的药味在舌头上蔓延,她平生怕苦,此时眉头也不皱一皱。苍术清洗药罐,一边语重心长:“男人的思想就是一根筋,女人就是思想就是九曲十八弯。男人没多想,女人偏偏爱想多。于是男人说女人疑心重,女人觉得男人不在乎。其实没必要绕那么多弯路费那么多口舌,面对面称述自己的观点,包容对方的观点,矛盾迎刃而解。”
阿梳淡淡笑了笑:“想问的以前就问过许多遍,只是越来越不确定他的答案是不是百分百出自真心,问了也白问。”
苍术道:“你若相信他是真爱你,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目的就是进入他的心底,找到那句难言。我说的容易,做倒是很难。这种事不能一成而僦,需要跟着时间慢慢推敲。”放好药罐。苍术伸伸懒腰,“好了,我走了,我婆娘还在等我。”
阿梳躺在床上,窗外微微透着黄色的烛光,直至后半夜也没有熄灭。阿梳将苍术的话回想好几遍,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兜转,最终踏入烛光辉煌的大殿。大殿中每一盏烛灯都被点燃,亮得有些过头。里侧的贵妃榻上,修长的人影安静躺着。脚下滚着两只酒壶,怀里还抱了一个。
她轻步走近,明亮的烛光下愣愣望着这张令她难以入睡的脸庞。指腹轻轻抚摸他细腻的皮肤,憔悴的面容因酒微泛红晕。这几天阿梳有多想见他,可这种热烈的想念却在见到他那一刻时突然冷漠,想起他这次进入魔界的原因,想起天鹰噬心。心头就一阵阵的痛。可尽管如此,尽管他最喜欢的不是她,她还是一样地爱着他。低下头,唇瓣轻轻压在在柔软的唇上,清淡的酒气从唇间散发,他动了动。伸出舌尖。阿梳吓了一跳,离开他望着。
只见一双迷蒙眼微微开着,伸手在半空晃了晃。最后抓住她的手腕,唇角上翘。
“你肯原谅我?”他的声音有点醉。
喜欢,却很介意。心里的矛盾如生长了一年的杂草在秋风中萧瑟,缠成一团一团,越理越乱。她弯唇游出虚浮的微笑:“你说四万年我一开口便知是真话还是假话。可是很遗憾,这四万年相处。我却不能如你一样分辨真话和假话。我心怨你恨你,亦是对你不舍。你心多痛,我就有多痛。我们彼此伤害,又彼此说谎,我害怕一而再再而三失去,有时候真想干脆不要。你说我该怎么办?慕卿,我喜欢你,很爱你,可是我下不了决心再相信你。”
她忍住欲落的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能是你把我宠坏了吧。这四万年来,我要什么你给什么,我闯什么祸你都能帮我解决。以至于……以至于我太依赖你,爱上你之后容不得谁一点侵犯,就算是……是你还深爱但已死去的恋人,就算是在记忆力,我也不愿意。我不贤惠,更不阔达,我想完完全全拥有一个爱人,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只属于我。可你不是,就算我有你的孩子,你的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所以你不是。我信不了你,也要不了你,你若要这个孩子,出生后便由你带去东陵殿,我若不要,我自己解决。”
他眼眸暗下,冷声问:“什么意思?要和我分开?”他突然站起来,身上的酒壶打碎在地上,“我心里没有别的女人,我爱的一直是你,是灵魂中的你。九锦……她是你,所以根本不存在两个人。”
看着脚底下的酒壶碎片,沁人的酒香令人陶醉。她忍着心中强烈的震感,从他的话里晃过神,好笑道:“我不曾为仙,我又怎么会是九锦。我们是两个本体,她的身体还在魔界,我好端端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是她。”
他抓着她的肩膀,眼眶泛红:“你是!我用结魂灯恢复九锦元神,将她种在瑶池中,之后才有的你。”
阿梳挑挑眉毛,讥讽望着这个‘痴心一片’的男人:“既然如此,你保存了九锦遗体没有让她羽化,为什么我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她抚开肩上的手,深吸一口气,“也许你真的把九锦的元神种在瑶池,可是你能确定修炼出来的就一定是她吗?也许此刻,她的元神还在封在瑶池底下,等着你去救她!如果你把我当做九锦的替身,我只能说你爱错了人。”
他满目怆然,眼眶通红,失力跌了两脚。深眸里暮蔼陡重,踏前一步,又蓦地止住,摇摇摆摆斜在椅子上。她惨白笑了笑,转身离开。这个结果更让人痛心,本来以为她不是他的最爱,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爱,不过一个替身、不过一个错误。
脚步不自觉加快,向着天境的夜色。他呆呆望着没入夜中的身影,直至消失。
昏黑中她奔跑着大力喘气,美好的片段如头顶纷飞的落叶,交织成凄凉的景幻,流连忘返间痛寒彻骨。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她才发现已经出了苍然天境。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落下泪来,突然反应过什么,猛地回头。
苍然天境夜色宁静,天空的灰云缓缓飘向远方,晚风乍冷,孤蝉凄切。
慕卿到天境后下了结界,可她居然安然无恙过了结界,难道是……有人故意撤掉结界?
有些恍惚,也有点明了。然而只这一刻出神,昏暗的夜色突然火光滔天。
阿梳疾步返回天境,难道是因为苍然大殿中烛火太旺所以失火?那么慕卿呢?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他在哪里!赶回殿前,大火已穿透屋顶,将整个殿子包围。阿梳连忙念了冰咒,可冰光刚靠近火苗就如烟般消散,冰咒根本不起作用。
“别浪费精力了,这些是三昧真火。”后面传来一声戏谑,一身黑衣的惑昀抱着手臂奸笑。
慕卿暂时撤开结界,然而被惑昀趁虚而入。阿梳心痛质问:“你要的不是高低胜负吗?为什么暗中出手!”
惑昀低眼望着她,讥笑撇嘴:“我是魔,而且是魔主。你们是神仙,无比高贵,自然说话算话?恩,说话算话。而我,我想反悔就反悔,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不需要光明磊落。我要他死,他就必须死!”
他大手一张,火势越加猛烈,他肆笑望着无助的阿梳,从她痛苦绝望的脸上寻找心理上的快感。不多犹豫,阿梳咬牙飞身扑向火中,就算救不到慕卿,她也不能落在惑昀手中!可是身体却被人从后抱住,火苗擦过她的头发,紧接着被丢在地上。腹部一阵刺痛,腿根处有湿意流下。阿梳白着脸,捂着腹部的手掌不住颤抖,艰难发出声音:“你和他毕竟是师兄弟一场,你不能……”
惑昀仰天大笑,深邃的目光迸发幽幽的血红:“可笑之极!当初天界要处死我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是他的师弟,他可有想过这个问题,是他处心积虑要杀我,我为求自保,烧死他有错吗!”他蹲下来,勾起她的下巴,“倒是你,好不容易跑远了,又来自投罗网做什么?你舍不得了?”
不想对他多说,阿梳只道:“夫妻之间闹变扭是常有的事。”
惑昀轻拍她的脸,笑:“别装了!你不就是认为他不爱你!不就介意他心里有个九锦!”
“别说!”阿梳捂住耳朵,浑身上下,从心至身都痛起来,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一具冰冷的身体贴近,将她小心抱起:“好,我不说。他不需要你,我需要你。”
阿梳掐住他的脖子,身上疼地使不出力,腹部剧烈锥痛,两眼一闭昏过去。不多会儿,迷蒙中嗅到清淡的花香,手臂一阵阵发麻。阿梳眯开眼,自己坐在一弯透明的湖水旁,头枕着手臂所以发麻。她慢速度移动手腕舒缓一下,发现所处的位置是天界的相聚萍。
这可奇怪了,之前明明是在苍然天境,惑昀放了一把三昧真火。慕卿呢?再摸摸自己的小腹,先前的疼痛感完全消失,好像也没有害喜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