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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儿子在深宫红墙里,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无论哪个宫哪个殿,只要是皇上的女人,都想争得这个头筹。哪怕生出的儿子做不了下一任的晋安帝,但皇长子这个名头,说到哪里,都是占着长的。
皇上第一个儿子,母妃只要不是太差,多少年的宠爱,是确保无疑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仁禧宫里传出来一个惊天动地、堪比原子弹爆炸一样的消息——仁禧宫主位娴嫔柳芳菡有孕了,两个月有余、近三个月了。
这个消息传来时,嘉嫔在菩蒂殿里刚刚做完七天祭礼,折返回永孝宫,屁股还没坐热呢,锦蓝就把这个坏消息带了回来。
温小婉正坐在离嘉嫔倚着的美人榻不远的茶桌处,摆弄着沉香古木打制的茶具。
这是皇上三天前赏下来的。
这套茶具希奇的地方在于不管你沏哪种茶,这套茶具都能在沾染到茶叶香味后,做到茶成器香,成就满室盈香。
嘉嫔连用了这几天,犹觉得用不够。本来不见得怎么爱喝茶,这几日里,却早中晚地添了这项爱好。
温小婉原本不怎么地的茶艺,连翻了几个跟头,上涨到如果有幸穿回去,自己可以开间茶楼卖茶艺的高度了。
温小婉从木制茶叶盒里,才拿出一小匙茶叶,还未及放进端方的紫砂茶壶里,就听到嘉嫔坐着的美人榻传来一声古怪的嘎嘣声。
温小婉诧异望去,嘉嫔那金丝镂空的软甲套,竟生生被嘉嫔捏成一个古怪的形状,中间一根金丝赫然被掐断。
温小婉的小心肝怕怕地跳了跳,泥煤啊,林黛玉的身体竟能爆发孙二娘的力气出来,嫉妒不但是魔鬼,还是力量的源泉。
温小婉佩服不已。
总体来说,在菩蒂殿的七天,无论是嘉嫔黄沛莺还是她,她们主仆过得都很愉快。
黄沛莺有晋安帝龙耀连续七天的专宠,几乎已经成为皇宫议论纷纷的对象了,但温小婉觉得在娴嫔有孕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她家主子七天椒房专宠,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温小婉虽没有她家主子幸运,能连着七天见到她的死太监聂司公,但也能隔天见一面,远远打声招呼也是好的。回到永孝宫,就没有这样的方便了。
“掐着指头算,那贱人就是在娘娘您失胎前后有的,瞒得这般死,如今才由御医口里说出来,定是胎坐稳头了。”
锦蓝手里捏着的那块锦帕,都被她两只手缠成蝴蝶结了,再这么扭下去,后果基本等同于嘉嫔手上带的那个金丝软指甲套。
温小婉听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茶具,走到锦蓝身边,抬手点了锦蓝的额头一下,“贱人这称呼,是你叫的,若是说习惯了,叫人听了去,你是嫌命长吗?再说……哪有你这么和主子说话的,还嫌咱们主子不糟心啊。”
黄沛莺那COS林黛玉的糟糠破烂体格子,本就不怎么地,你再让她上点火、生点气,万一火大气死了,她之前的投资成本,全部打水漂,比中国股市还泛绿呢。
锦蓝揉了揉被温小婉点指的地方,刚想要反驳几句,温小婉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而对嘉嫔黄沛莺说:“娘娘莫要气急,这后宫里哪年都有几个怀孕的妃嫔,得真能生下来,才算是本事。”
温小婉从未有祸及婴孩儿的想法。孩子是无辜的,但谁叫他前世不修,投身到后宫的女人肚子里,而在后宫里永远没有‘无辜’这两个字。
锦蓝想反驳的那几句,彻底憋到嘴里了,好吧,还是温小婉更狠,开口就咒到红心上了。
嘉嫔的愁思瞬间舒展,“婉儿说得有理,咱们只需好好看戏就是了,有着皇后和齐贵妃两尊大佛上面镇着,娴嫔怀的这孩子定能吉祥如意。”
不说别人,她自己不就是前车之鉴嘛。自己上一次滑胎,明着暗着的,哪一个都逃不过。
要是没有嘉嫔嘴角勾结出来的那一抹狞笑,‘吉祥如意’这四个字,听着还是蛮好蛮喜庆的。
“婉儿,你一会儿去库里,精心挑些上得台面的礼品,”哪怕心里恨对方恨得要死要活,面上的礼节还是要过得去的,“锦蓝,你一会儿亲自把礼物送去仁禧宫,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她,等身体好些了,再亲自过去瞧她。”
这话和送的礼一样,都是面上活。嘉嫔只要不想长针眼,是绝不会主动见娴嫔的,还没有那么自虐。
晋安帝在得知娴嫔柳芳菡有孕后,大喜过望,俨然成了他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惟一一个好消息,成叠的打赏,流水一般地往仁禧宫送去。
嘉嫔送过去的那几样,很快被埋到了那一堆赏赐的底部。
紧随着皇上的打赏而来的,还有皇后薄氏和齐贵妃的,接着顺妃喆喆氏、肃妃严氏的,还有渝嫔李氏的,一时间堆满仁禧宫正殿的院子。叫人瞧着就很眼红。
温小婉很神婆地掐算,这闺女倒霉的日子要来了。
别说,温小婉的嘴还真是挺乌鸦的,她自己把倒霉当成一种运气,一直霉运不断,连着说出来的话,都沾着一股子霉味——只是娴嫔倒霉的日子倒没有她想的那么快,看来后宫的女人,做起事来还是很含蓄的。
倒霉的是最近一直焦头烂额的晋安帝龙耀。
玉门关那边战势越发吃紧,胡虏国已经不是小打小闹地折腾。
最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胡虏国的右贤王亲自挂帅,囤兵五万,黑压压地围向玉门关了。
此战瞧着,不可避免。而晋安国这边,朝堂之上,几派勾心斗角里,领兵挂帅的那个人,还没有选出来呢。
太后这一派的人,全力推荐在南方治水的睿王龙啸,但太后本人不太高兴亲生儿子去打仗,太担风险了。她想着还是派嫡亲兄长家的长子薄景云去更好,不但为娘家争来兵权,自己儿子还能稳座京中,一举两得了。
这种如意算盘,晋安帝龙耀自然不会支持。他还没有傻到要把军权交给自己的对头手里,这得叫他多不放心。他那本来就稀薄的睡眠,怕是会更少。
皇上自己心里,暂时还没有属意的人。满堂文武,他瞧着能用的,还真没有能担得帅位的。这叫他十分糟心。
算来他登基掌权已有三年,手里能拿得出手的武将,竟然一个没有。别说帅才,连着将才,都没有一个顶一个的啊。
这其实不怪龙耀,晋安国从前朝先帝开始,直到现今,几十年没打仗了,最近一次的边境摩擦,还是以两国和亲终止了。也就是顺妃喆喆氏的国母古俄国,而今瞧着胡虏国这次,不像是和亲就行的啊。
这一夜里,明明已经过了暑伏,秋意渐凉起来,好好平静的夜幕,忽然打了一道响雷,随后就是雷声不断,电闪雷鸣了半更天,雨点却没有下来几个,把整个深宫都扰得不宁起来。
温小婉抱着一块素白色的布,这是晋安帝龙耀赏嘉嫔黄沛莺超渡亡灵一事有功的众多赏赐中的一样。
嘉嫔念她从中周旋、着实辛苦,才促成此事。遂赏了她一匹,叫她裁件内衣穿。
说是这种布,用新地那里的白蚕吐丝制成,有冬暖夏冷的好处,做贴身内衣最好不过了。
嘉嫔这匹布赏给温小婉的时候,眼神特意转了转,温小婉心领神会,拿到这匹布,粗略一打眼,就是她不会女红的,也能瞧出来,这匹皮足够做两个人的贴身内衣了。
温小婉把这匹布展在床上,左右地瞧,左右地想,书桌上被她划花的草纸,有十好几张了,手里拿着的剪刀,也没有勇气剪下去。
聂谨言的身材尺寸、三围腿长,她早早就铭记在心了,一点儿不会有错的,只是这种自信,一旦集中到剪子上,就七零八碎了。
温小婉第一次这么泄气,聂谨言说君子必备的那几个是什么什么来的,估计着聂谨言是全都会,而自己……,好吧,她连这一时空女人最基本该会的东西,都不会。
她惟一精通的那项技能,一时半会儿好像还用不上,这简直太操蛋了。
做为新时代的女性,她除了撒娇卖萌、调戏骚扰聂谨言,难道就没有点正常的方式,与聂谨言沟通交流一下吗?
就在温小婉气急败坏、抓耳挠腮的时候,锦蓝被夜空中不停闪烁着的电闪雷鸣,吓得从她自己的屋子里,跑来温小婉这里。
“婉儿姐姐,你睡了吗?”
看到温小婉这屋子里头点灯,还问这样的话,温小婉都很想回她一句睡了。
好在温小婉在一道急急劈来的闪电里,想到了锦蓝的一点好处,快速地奔到了门口,把被电闪雷鸣吓得直惊的锦蓝,一把拉了进来。
“你,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衣服怎么裁才好。”
温小婉用看救星一样的眼神看锦蓝,正如锦蓝用看救星一样的眼神看温小婉一样。两个人电闪雷鸣里,瞬间有了共患难的灵犀。
“婉儿姐姐,你这尺寸是不是说错了?”
锦蓝在听到温小婉报给她的数据后,拿起剪子的手,顿住。
“没错没错,不是我自己穿,”温小婉早就想好托辞了,“是……是送给慎刑司的小福子的。”
为了保证聂谨言的隐蔽顺利,以后不被太后和皇上加重猜疑,温小婉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与她有着很深阶级情感的战友小福子。
“小福子?”
锦蓝更不能理解了,她都不记得慎刑司有小福子这么一号人物。
她平时八卦的东西是多,但对于太监这群生物,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她感兴趣的只有晋安帝龙耀和龙耀的女人们以及即将要成为和想要成为龙耀的女人们。
“是啊,慎刑司的一个小太监,我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他前一段时间送了我一串银珠子,好像是对我有那个意思,我想着……我既然对他没有意思,还是做点什么东西回礼才好,别把关系弄僵了。”
温小婉轻轻松松地胡扒乱扯,锦蓝却听得一个目瞪口呆,俨然好似被外面的大雷劈过,焦糊一片啊。
“有……有那个意思?他……他也真敢想,你还要送他东西,婉儿姐姐,你……,这布……这布……这布很名贵啊……”
锦蓝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但温小婉却能猜到锦蓝后面大概想说,她是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
“那有什么的,我是宫女他是太监,后宫中又不禁宫女太监对食,他对我有那个意思,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前几次去尚膳监,还多亏他帮我,要不那时咱们永孝宫正是失宠,哪里能领得出份例来,冲着这些,咱们也得领人家的情,送件衣服,还算当得。”
温小婉那张嘴,满下子跑火车。锦蓝反应了又反应,才反应过来。好歹算是解决了她心头一个疑惑。
怪不得婉儿去就能领来份例,自己就什么都领不回来。只能领回一肚子气和白眼。原来人家是有桃花运啊。不过,这桃花运也太……太烂掉渣吧。
锦蓝用一片十分怜悯的眼神,看得温小婉心里发毛,但好在那一剪子,总算落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锦蓝念着温小婉昨夜的收留,两个人又在被窝里滚了半宿,又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姐妹,虽然她一直挺烦顶头上面有个婉儿压着,但一想到婉儿招来的桃花是太监,这心情莫明就宽宏大度了。
她临走时,极语重心长地、一片诚挚地劝了温小婉一句,“婉儿姐姐,你一定要擅自保重啊,别做那想不开的事,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温小婉听着锦蓝这像是劝告她勿要轻生一样的话,无言以对、默然无语。
温小婉是不懂得古人,对于忽然来的电闪雷鸣有多么害怕的,这种在她眼里,很正常的自然现象,在古人眼里,却是不一样的。
人家都说春雷滚滚,这秋天打出震天的雷,算是什么意思,何况最近国内朝中不宁,难免就会觉得这是上天预警之类的。
这天早上,本就不宁的前朝,那奏折柬表雪花一样堆向晋安帝龙耀了,压得他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天塌下来,仍可自我欢脱的温小婉,根本不会在意前朝吵成什么样子,她积极地投入到为聂谨言缝制第一件衣服的火热大事中,终于在五天之后,见了成品。
这一时空的内衣,是所有衣服中,最好做的一种。
换个别人来,二天三天都算多的,到了温小婉这里,五天做出来的,温小婉自己看着,都有点那么差强人意。
不过,温小婉很会自我安慰。
她心里一直默默地说没有关系,穿在里面的内衣,缝得有点里出外进狗啃一般,也不算什么事,反正,只有聂谨言一个人能看得到。
聂谨言是知道她的女红水平,很不好的。看到自己熬着辛苦为他做出来的衣服,定能体味她的一片心意。
等过几天,自己在把十根指头都缠上白纱布,跑到聂谨言那里让聂谨言看看自己的不容易,想来聂谨言一定会拉着她的手,给她好好嘘嘘的。
这件缝制得有点拿不出手的衣服,温小婉没有办法亲自交给聂谨言。
因为晋安帝龙耀的怒气和皇太后薄氏一派的坚持,聂谨言最近这一段时间,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温小婉只能通过她的阶级战友,被她无情泼了脏水的同志小福子,代为转交。
小福子在看到这件成品衣服露在外面的针脚时,嘴角抽得比那针脚还纠结。
这衣服真是孝敬他们家司公的?他们家司公那么挑剔的人,能穿?
他们司公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绣娘们精挑细做出来的,里外三新看着一样的衣服,其实落水的次数都没有啊。
婉儿姑姑真是太胡闹了!
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胡闹的事情不在于此,这只是一个开端,后面的才真正热闹呢。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亲中秋节快乐!
PS:今儿收到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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