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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了众人到屋里坐下,因着王妃身边带着四个丫鬟,黛玉带着两个,连着王妃和黛玉以及林宏远夫妇十来个人,屋子极小,竟是挤的满满当当的。何氏已经上前,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裙,可是极为干净妥帖,这会子双手执了一把素白的瓷壶给黛玉和王妃泡茶。
“这茶叶倒是极好,只是去从来不曾喝过,竟不知道是哪里的?”王妃看着茶叶如青螺入水,旋转着飞速下沉。叶芽伸展,茸毛轻舒,竟是变得嫩绿透亮,姿态极其动人。就算只是在普通成色的白瓷杯中,也依然掩饰不住汤色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而来。因此不由的只是称赞一回。
说话,何氏已经泡好了茶,王妃本是好茶之人,随即端起来轻轻抿上一口,只觉得清新爽人,竟是比贡茶还要好上许多。等到茶水入肚,口中仍感到甜津津的,确实是回味无穷。
黛玉不好茶,可是却也是善于品茶的,此时见了这茶便知道这是好茶,因笑着说道:“竟不曾想到,哥哥这里还有这等茶叶,虽然是普通的水冲泡,已经是这样成色,若是以荷叶上的露珠泡茶,岂不是更加清冽宜人?”
人只道是好茶要有好茶具来相配,如今才算是知道了,这真正的好茶便是这样的粗瓷也是能泡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妹妹谬赞了,这原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茶,原是我们夫妇在姑苏老家的茶树上自己采了制成的茶,此番进京的时候一并带了来的。原是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如此的缘故,妹妹不嫌弃就好。”林宏远忙就笑着说道:“妹妹在荣国府中什么好的没有,茶叶自然也都是用最好的,如今这样说不过是给我们夫妻宽心罢了。”
“原来是你们夫妇自己制成的,怪道我从来不曾品过,不想你们夫妇竟然有如此本事。”说话的却是王妃:“玉儿你看看。我今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因着我喜欢品茶,你姑父不知道寻了多少的好茶给我,今日竟都被这茶叶给比下去了。”
“姑姑这样夸奖哥哥和嫂嫂,你们还不赶紧的谢过姑姑。”黛玉笑着对林宏远说道。
林宏远听了黛玉的话,忙就对着王妃道:“王妃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听了林宏远的话,黛玉莞尔一笑说道:“哥哥这些年用心读书,竟是读糊涂了。我这里教了你说是谢过姑姑,你竟还是口称王妃。”
“你这小妮子。口齿这般伶俐,只是欺负当哥哥的。你又不曾对他说明白了,这样糊里糊涂的他如何敢称我姑姑。”王妃好笑的看着黛玉这样作弄林宏远。
黛玉嘟着嘴佯装受了委屈一样道:“姑姑如今有了宏远哥哥这个侄儿。竟是不疼我了。”
王妃捏了一把黛玉水当当的小脸道:“我如何能不疼爱你。我和你姑父膝下就只有四个儿子,一个个从小在军中长大,硬邦邦的都不好玩。难为有了一个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疼怎么爱才好,偏生你还来说这个嘴。”
林宏远这时候大概也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王妃只怕当真就是林家的人,应该算是自己姑姑一辈的吧,所以黛玉才让自己称呼姑姑,可是王妃那是什么身份,黛玉虽然能如此称呼,自己却是万万不敢的。
“我倒是听人说了。你是个好的。”王妃和黛玉说笑完了,这才正视林宏远道:“虽然说咱们的关系比起我与玉儿远了一些,可是说到底。咱们也是一个家族里的人,看着你成才我自是高兴的很,以后,你只管随着玉儿叫我姑姑就好。”
林宏远和黛玉到底是出了五服,只是因为林家子嗣单薄。所以黛玉才会觉得和林宏远比较亲,如今王妃也是怜惜黛玉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因此对林宏远也是青眼相加,只希望他能在自己和王爷不在的时候帮衬黛玉一二,总是强过旁人许多。
“是!”林宏远被这忽然传来的喜讯给懵了,只是呆呆的称是。
王妃看着林宏远这样呆呆的,知道这会子也说不出什么来,因此对何氏道:“今日原是中秋佳节,你倒是准备了什么吃食?”
“回王妃的话,我们家条件有限,做不出什么好的,不过都是一些姑苏口味的菜肴,只盼着妹妹吃了能略微缓解思乡之情罢了。”何氏虽然贫寒,可是父亲倒是一个秀才,因此何氏也是略通诗书,这会子应答起来也不出错。
“如此倒好,我从小儿就不在姑苏了,这些年又随着王爷戍守边疆,竟是不知道姑苏的菜肴口味如何,今日可是要好好尝尝。”王妃刻意的缓解因为自己到来儿造成的紧张气氛。
“我们帮大奶奶去准备吧。”紫鹃看着何氏多少有些局促,因此忙就笑着说道。
“不敢有劳姑娘帮忙。”何氏听了紫鹃的话,忙就连连推辞。
“嫂嫂不用客气,只管让她帮着你,她是我身边的人,也就是哥哥嫂嫂身边的人一样,嫂嫂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只管叫了她们去帮着就是。”黛玉一直以来对紫鹃是亲如姐妹,这会子说出这话来,紫鹃也是不以为意。
何氏听了黛玉的话,这才带着紫鹃出去到厨房,雪雁因看着紫鹃去帮忙了,也笑着跟了出去,一时走了几个人,这屋里倒是也不怎么拥挤了。
“我知道你家境一般,如今又为了玉儿,早早儿接了家眷过来生活,想是更加艰难。可是这京城里的人最是讲究体面富贵的,你要是穿的用的不好了,只怕是会被人笑话了去。”王妃也是注意到了林宏远夫妇两个的衣着简朴,便知她二人生活不易,因此倒是很直白的说道。
“是,侄儿焉能不知,只是无奈家境贫寒,虽然如今侄儿已然出仕,可是所得俸禄也是有限,只能维持目前这种生活。”林宏远是读书人,骨子里到底是有些清高,听王妃如此说,只是红了一张脸。
王妃怎么能看不出来林宏远的羞愧,便接着道:“你也不用觉得羞愧,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如今你出仕,总是有奔头了。何况我们都是一家子人,也不在乎这个。今日我来,除了中秋节给你们两口子预备的节礼,我这里带了一千两银子给你安家所用。”
宁王妃昨夜为了要给林宏远送什么礼的事儿烦恼,倒是王爷说,最简单也最有用处的不外就是银子了,他才到京城,也算得上是举步维艰,帮一帮原也是应该。
“这如何使得!”林宏远立时大惊,怎么倒是能平白的给自己银子。
“只因为你是我侄儿,我才会如此待你,要是旁的人,便是没吃没喝我也懒得理会。你就不要在推辞,正经收了这银子置几亩地,也好做日常开销。翰林院虽然都是读书人,比别处清贵一些,可是却也是世家子弟最多的地方。京城中不比在老家的时候,事事处处都是要用钱的,手边没有几个闲钱,总是不行。”他的名次能进翰林院亦是有人打点的缘故,如今那一榜的人还有好些还在候缺,像是他这样已经进了翰林院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只盼望着他能记得这些好处是因谁而来,也盼着他能好好长进。
“哥哥你就不要多推辞了,你若是推辞的多了,姑姑生气了反而不好,姑姑给什么,你只管收下就是。”黛玉拿着帕子掩了嘴笑着说道:“姑姑若是给我什么我一概都是不推辞的。”
林宏远因谢了王妃收下银子,原本他还想着,自己如今死一时半刻也不能翻身了的,可是如今手边有了这些银子,买田置地,倒是也够一家子人生活了,虽然不能和大宅门一样过,可是也总比以前好多了。
“哥哥要是真心感谢姑姑,我瞅着你这茶叶姑姑最是喜欢,就给姑姑包些,让姑姑一饱口福也是好的。”黛玉看出来林宏远有些不好意思,故而笑道。其实倘若是王妃不为了这事儿操心,黛玉也是打算了私底下要给林宏远一些银子的,只是如今倒是省下来了。
“这是一定的,原是因为我们家境贫寒,所以这茶叶自己制作了招呼客人,今年茶树丰收,倒是有极多,我回头就给姑姑和妹妹都包上一些。”
“只给姑姑就好了,我素来喝茶的时候少,放着也是白霉了,倒是辜负哥哥嫂嫂的心。”黛玉忙就摆手说道。不要说是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如今也都是习惯了四时花卉泡水喝,茶叶放着也不过是招呼人罢了,只是平素来的人当真是不值得自己用这样的茶来招待。
“妹妹带回去,就是送人也是好的。”林宏远忙就道。
“如此也好,我就带些回去送人,让她们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黛玉说话倒是想到妙玉和惜春两个都是十分喜欢品茶的性子,给了她们倒是也好,想来也是不会辱没了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