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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刚把身子挨着靠椅,房门一响,崔妈妈进来了。
金氏忙站起身,“怎么样?”
崔妈妈走到金氏跟前,行了个礼,“二夫人,奴婢打听到了,侯爷将那贱婢留在房里,由他亲自审问,旁人一个都没让留下,只他们两个……”
“……结果呢?最后是如何处置她的?”
“好像……并没有如何。”
“什么?”金氏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一点都没有罚吗?责打、训斥、让她去干粗活,这种轻微的都没有吗?”
逍遥侯最恨的就是说谎又乱勾引人的女人,他当时脸色阴成那样,怎么可能饶过她!
“没有……”崔妈妈摇了摇头,看着金氏,有些迟疑的说,“但是,奴婢听说……”
话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似乎难以启齿。
金氏看了崔妈妈的样子,心里一动,紧紧盯着她问,“你听到什么?”
崔妈妈上前了两步,挨着金氏耳边小声道,“奴婢听说,侯爷审时不让旁人在场,房门也关的很严,但是值夜的在远处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听他的意思,侯爷,好像宠幸了那个贱婢……”
金氏的眼一下瞪了起来,“胡说!”
逍遥侯素有洁癖,对女人挑剔的很,便是沉鱼落雁也得梳洗干净了才能去侍寝,那贱婢当时被按在地上受了罚,身上脏死了,逍遥侯能不嫌?况且这一年来,逍遥侯都不近女色,对她们几位娇滴滴的夫人视若无睹,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低贱的奴婢!
肯定是值夜的听错了!
“二夫人,奴婢哪敢胡说这种事!”崔妈妈见金氏不信,只得暴出更猛的料,“……听说,两人在房里,又哭又嚷的折腾了半宿!连到床上都来不及,在屋子的地上就……事后侯爷先走的,然后那贱婢才出来,却是披着侯爷的衣服,值夜的等她走了,偷着进了屋子,在桌子角捡到这贱婢的衣服,都撕成一条条的了……”
“啪!”的一声,金氏的指甲一下折断了。
她的柳眉凶残的立了起来,“这小娼妇,居然这么变着法的勾引主子!”
她就说,逍遥侯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女人进府!先前看他好像不在意那娼妇,对她不闻不问的,她还真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这才安心大胆的整治她;结果,她刚一动手,他就耐不住了!
金氏心里的悔呀,比山高比海深。
她后悔自己大意,低估了那娼妇的狐媚也高估了男人下半身的节操——自己是要除了这眼中钉的,怎么反倒助他们成了事儿呢!
金氏咬牙切齿,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小娼妇,眼珠一转,突然又想到一事:昨晚他二人虽然办了事,却不知道那是逍遥侯一时兴起偶一为之,还是两人之前早有勾搭,经此由暗转明的!若是前者,那还好办,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玩几天也就罢手了,到时候她再炮制那娼妇!若是后者……
金氏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碗来喝了几口茶,这才对崔妈妈说,“你叫孔管家过来,府里的帐我要问问他。”
孔管家进来时,金氏正端着那茶碗出神,只是茶碗里早就没了茶水。孔管家笑嘻嘻的帮她把碗放下,“这是在想我呢?”
金氏睨了孔管家一眼,“昨晚出了大事,谁还有心思和你说笑!”
孔管家依旧笑嘻嘻的,“不就是侯爷睡了那女人……”
金氏眼睛一瞪,孔管家便不再说,过去揉弄女人的肩,“你也不必太在意,他之前也是见一个爱一个,在府里养了二十多房女人,最后还不是都遣散了?这个估计也不会长久……”
“但他这一年来都没再碰女人,怎么就突然为她破了戒呢?我看,他们之间可不简单……”
孔管家抬了下眉,“这样看来倒是有些古怪,可是他二人不说,你除了怀疑又能做什么呢?”
金氏眯了眯眼,“我叫你来便是为这事——那娼妇既是从静水庵来的,庵里那师太静圆我知道,最是见钱眼开的,你明日派个人过去,许她些银钱,务必把这娼妇的来历给我打听清楚了……”
二人交头密谋,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这才散了。
翌日,金氏在房里等了一天,直到傍晚才看到孔管家;金氏忙走上去问,“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孔管家一脸古怪的神色,慢慢踱着步子到了屋子里面,才转过身,“有消息了——可真是个惊人的消息!”
金氏眸光一闪,孔管家走近她压低声音说,“你可知那娼妇什么来历?她原来竟是京畿将军柳乘风的姨娘!”
金氏张大了嘴,半天才说,“当真?”
这事儿乱了套了!
孔管家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不信,但那静圆说得十分肯定,还说当日就是柳乘风把她送到庵里去的。那娼妇好像是犯了什么错,柳乘风把她休了送过去,没多久,侯爷就去了,才把她接到咱们府来……”
金氏皱了下眉,“犯错被休了?能让夫家休妻的错处,也就那么几条,难道……”
金氏的手一下握紧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你说柳乘风休了她没多久,侯爷就把她接进府了?难道,他们俩之前就……”
孔管家也是一脸怀疑的神色,“这个静圆倒没有说。但是这二人一前一后,不是太巧了些吗?”顿了顿,又说,“我又着人打听了一下,柳乘风之前确实娶过一房姨娘,便是程家酒庄的大女儿……”
“程家酒庄?”金氏的眼睛一闪,“怪不得她说自己姓程又会酿酒,这就对了!”
她不再作声,皱着眉思量了一会儿:这事情有点复杂,超出了她的预想。但是再复杂总有个线头,只要抓住了那个线头,就能抽丝剥茧的把那团乱麻理顺!
金氏唇边慢慢漾起一丝恶毒的笑,“她是程家的女儿?她被休了又进了侯府为奴,这事程家知道吗……”
……
爽儿从酒窖里出来,手里托着一小罐酒。
路上遇到几个熟悉的下人,都是看到她就低头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还有的本来要走这条路,远远的见了她就立刻改了路。
爽儿面无表情,把步子走得又快又稳。
自那日之后,她在府里便是这样的待遇,没有人再理她,她走过交谈的人群时大家都会立刻噤声,偷偷拿暧昧的眼神看她,当她走开时身后又总会响起小声的议论。石榴也搬走了,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祝她早日当上姨娘,和那几位夫人并肩。
爽儿叹了口气,那晚到最后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怎么就被渲染成这样了呢?
真是坏事传千里!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金氏再也没找她麻烦,也不乱支使她了。大约是也听信了传言,顾忌着逍遥侯,金氏这阵子安静的很,把爽儿晾在一边不动她,就像那天的事没发生一样。
爽儿在这府里没人说话,闷得发慌,好在她还有酿酒的活计,于是她日日沉浸在酒窑里悉心研究新的酒种,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日子渐渐平静之后,便又开始想她的亲人。
这么久没见她娘,也不知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爽儿心里想着事,转过一个回廊时没留意迎面走来的人,身子撞上去手里端的酒差点洒了。
爽儿低呼一声,那人手疾眼快的将酒罐扶住,一抬头看清面前的女子,眼睛惊讶的睁大了,“爽儿!”
爽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震,抬头,目光对上柳乘风。
柳乘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爽儿,面上现出欣喜又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乘风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爽儿了。
自那次之后,他再派小邓子去静水庵,静圆却说爽儿已经走了。他当时大惊,觉得十分突然又有些蹊跷,然而再三问了,静圆也只说是爽儿执意要走,她也留不住。柳乘风找不到破绽,也只得罢了,心里却是异常失落,又担心她一个女人在外面遇到危险,派人暗中寻访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爽儿的消息。
这事在他心里结了疙瘩,一直解不开,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了!
真是又惊又喜!
爽儿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日离开静水庵,是被樊离强迫的,也没有机会告诉柳乘风。柳乘风对她那么好,她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这份愧疚她一辈子都还不了;现在若是告诉他真相,柳乘风是樊离的下属,也是无能为力,还会徒增他的痛苦,但如果不说她又该怎么解释……
柳乘风乍见爽儿本来惊喜万分,待等了一会儿不见爽儿说话,他又看清了爽儿穿着丫环的服侍,柳乘风心里猛的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你……在这府里,是做丫环?……”
爽儿端着酒罐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沉默的看着柳乘风,心里又羞愧又难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僵硬的一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