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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泽大陆地域广袤,自上古文明发展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不同政权建立的帝国在这片大陆上兴盛衰亡,周而复始,直到五百年前凡靖王朝元祖卞成烨大帝带领自己的部族由北而下征服了中原和南部,做了最后一个统治整个大陆的国家。
十八年前的那场天下大乱,使曾经俾睨天下,有过恢弘黄金时代的凡靖王朝终不可避免的分裂成了六个国家。除了与宁国接壤的魏国,汉燕,还有中部的云国,东部的归羽,以及北方最为强大的靖唐。
出了宁国的西部边陲重镇戎岳,再向西行一百里就是以植物繁茂和精良牧马扬名天下的柯西草原,如今是在厥勒王庭的统治之下。
天下乱了,总要有人在乱世中寻找生存的方法,六国初建之时,因常年战乱皆是民弱兵残,为了能有喘息的时间,几国曾共同出使会盟于靖唐都城盛京,签下了停战协定,承认彼此作为本国统治者的合法性。
这样一来,各国的斗争就从出兵转为了成本要小的多的细作战。
离间,窃取,嫁祸,调查,策反,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有人直接培养谍报人才暗地输入对方国家,也有人更愿意向消息灵通耳目众多的江湖名门收购消息,而这类江湖堂口中最为知名的,就是潋滟阁。
江湖人眼中最为神秘的潋滟阁,总是能在世人快将其遗忘的时候提醒自己的存在。
两年前清霄山掌门选举,老掌门的关门弟子李茗异军突起,出乎大家意料的坐上了掌门之位,就是潋滟阁应二门主之请,查出了最热门候选人曾在选举前为了拿下掌门请司礼长老站自己这边,遭到拒绝后冲动之下将人杀了的事。
七个月前魏国和靖唐险些断了邦交,也是夹在中间难做的云国请潋滟阁接下生意,请他们查出使两国交恶的原因。最后查明竟然是魏唐二国联姻在即,为使联姻之事不了了之,一国细作趁靖唐即将和亲的锦西大公主巡查封地之际,寻到个相似的易容高手扮作锦西未婚夫的二弟,魏二皇子闯入营帐欲调戏之,迷昏公主后又跑的人影全无,靖唐自诩大国为诸国之首,丢了这么大的脸面,靖唐皇帝恼怒万分,魏国却也不认账,正在这时,云国使臣前来靖唐,拿出了证据,待寻此商人细作时,却已人去楼空。
而今,这个当今最为神秘的潋滟阁的掌事者,宁国的大公主宋瑾,正唇角微抿,眼神不错神色肃穆,仔细审视着手中的单册。
阿筝虽然没有宋瑾的眼光,却算是了解宋瑾的人,这么久了,没见宋瑾用这种神色看过什么。
“师父,事情恐怕不妙,这两天边关告急的驿报应该就会到渊都了。”
宋瑾皱着眉头,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之前收集的消息,厥勒王庭的上一任王早在三个月前已经下不来床,据安插厥勒的探子上报的可靠消息,厥勒的王医已经通知准备后事,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就是得知了这个情报,宋瑾才按兵不动,将一行人行动的时间推迟到了谷雨前后,那个时候厥勒老王应该已经归天,几个王子势必要为新王位争斗上一番。
宋瑾在宁国的王宫中,就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存在,她很低调,也没什么存在感,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离去做准备,届时就能轻易的斩断与皇宫的关系,同时也是为了使自己不见的事实对宁国的皇室产生尽可能小的影响。
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如自己表现的那样平凡普通,庸碌无能。
对于厥勒对宁国的野心,宋瑾一直都非常清楚,相信宁王也感受到了,这次汉燕皇长子对宁国的出使,就是厥勒野心导致宁国最直接的反应。
汉燕皇长子元韫,奉汉燕王元威的圣旨,出使宁国商谈两国结盟以帮助宁国应对厥勒和魏国对宁国的虎视眈眈,并送来自己的八字与和亲书,定下宁国长公主宋瑾与自己的婚事。这也是结盟的一部分。
宋瑾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并没放在心上,既然要走是一定的,谁是她所谓的未婚夫,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现在时间和计划上出了问题。
阿筝和阿笙束手立在一旁一声不吭,夜色渐渐深浓,一墙之隔的前院已经有丝竹乐声响起,人声渐渐热闹起来,越发衬得牡丹楼头牌琴瑟姑娘的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
名楼——也就是琴瑟,见宋瑾慢慢翻着单册,总管事阿筝都恭谨的侍立在一旁一声不吭,自己更是小心垂手侍奉不敢说话,本来她是没机会见到阁主的,要不是之前潋滟阁京城的堂口暴露,阁主也不会启用这个地方。阁主来之前,阿筝总管就告诉自己小心伺候不要乱说话,自己也是紧张中有些兴奋,派驻京城前,就从南方的同门中听到对阁主的各种猜测。
如今看到了真人,名楼却是心中错愕无比。阁主年轻,竟还是个女子。她又轻轻抬眼往前瞄去,阁主容貌中上,属于秀美一列,却算不得美艳,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特别的话,就是那一双眸子,那不应该属于一个姑娘。
名楼也算阅人无数,就没见过这样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思索的时候里面风起云涌,事后又一汪深潭。就这样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清清淡淡的,倒不是说她脾气不好,她也一直都是微笑着,可就是有种淡然,也是淡漠,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没有人有资格让她触动。
虽然年龄不大,却一身的气势,身姿又清雅高挑,虽然穿着男装,因为身材做了修饰,看着倒也是个清雅的公子。或许进门时收敛了气息,看不出特别,这会儿认真严肃了,一种长居上位者的气场就缓缓充满了这个灯火明亮温暖的屋子,名楼觉得有点冷了。
…………
宋瑾翻完了册子,放在案盘上,慢慢沉思着事情,右手缓缓摩挲着腰前的玉佩。
片刻后她站起身来,突然问阿筝到:“这次回来,让你带来的兄弟呢?”
“已经安顿在城外您的庄子上了,他们江湖气太重人数又多,进了渊都恐怕会被五城兵马司盯上,所以没让他们进来。”
宋瑾颔首同意,又回头对陆傲道:“事不宜迟,阿筝要随我出城一趟,师父你回府尽快找人接应戎岳方向的传讯兵吧,这次恐怕要真打了,而且比我预计的要提前很多。”
陆傲点点头,起身欲走,宋瑾看到了册子旁的茶罐和那套六君子,转头叫阿筝:“这是你说的好东西?”
阿筝楞着没反应过来,顺着宋瑾的目光看去才明白。
“是啊,这可是我去那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套极品茶具,也是那主人正好碰到生意不好,出资的海船海上触礁沉了,损失了一大笔钱,这才出手给我。我想着您和……夫人喜欢茶具,这就淘了来。”
宋瑾笑着点阿筝道:“不止这些吧,你最贪玩儿,也最喜欢收集,这次去你又坑了哪些商户了。”
阿筝好似想起什么,神色有点闪烁,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常年在外主事已经练就了好心态,不慌不忙的笑嘻嘻道:“哪有!小姐,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为人,我从来银货两讫,自由交易的,都是心甘情愿啊。”
阿笙一直不言不语,只是顾着伺候宋瑾,这时闻言瞥了阿筝一眼:“行了,你这道行在外面横行也是够了,却骗不了小姐,只是你要注意分寸,别惹上什么事情,不然我可是不给你求情的。”
阿筝挥着双手,连道不敢,宋瑾笑着无奈摇头。这头送了陆傲从后门出去,低低的与陆傲商量了几句,看着上了马车驶离后巷才回头。
待送走陆傲,宋瑾带着留下琴瑟,带着二人上了阿筝吩咐人准备的马,一行三人奔出城去。
行到西城门时已近戌末,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阿笙看了天色,就建议宋瑾先回宫,夜色深了这时候出城别再出什么事,而且也回不来了。
宋瑾闻言,打马慢慢停下,也看了看天色,缓缓摇了摇头:
“无妨,今日出门,本打算见了阿筝后去师父那练练功夫,跟母后交代过今日太晚就宿在外面了,在庄子上住一晚也一样的,我们走的官道,又是江湖人士打扮,京郊很近,不会出问题。”
阿笙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将包袱里的佩剑拿出来给三人戴上,三个男装打扮的主仆趁着夜色,疾驰而出。
深沉沉的黑色天空上,一轮大大的月亮悬在上面,皎洁冰凉的月光照在了京郊不远处,离官道很近的一片树林里,万籁俱寂,整个森林仿佛睡着的猛兽,漆黑,寂静,黑洞洞的望不到头,好像巨兽的大口,吸纳着万物。
突然,整片寂静像是一个等待触发的时机,不知道被什么惊扰,森林中一下子飞出来成片成片的鸟群,翅膀蹒跚而无力的扑腾着飞向高空,仿佛睡梦中被惊醒起来,吓得直奔着月亮使劲往高处飞去一样,给这个普通的夜色平添了几分不确定和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