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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见他出了门,心如刀割,气息乱作一团,胸中血气乱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她身子一软,只觉眼皮沉沉,视线一片模糊,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红影冲到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项重华连声呼唤道:“秦柔,秦柔,你看看我,我是重华啊。”
秦柔“嗯”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气息微弱。
隋瑾的脚步自屋外响起, “哗”的一把推开了门。
项重华乖乖地将秦柔放下要退在一边,衣角却被她攥在手里,丝毫不松。
隋瑾当他是透明一般,只是为秦柔扎针、推宫,又点了一只药香,才走出房间关上房门。项重华紧紧攥着她的手,见她苍白的面色渐渐平和,心里安定下来。
秦柔轻轻翻了个身,喃喃道:“重华。”
项重华忙凑过去,应道:“我在这里。”
秦柔酸酸骂道:“你个大混蛋。”
项重华心下大愧,听着她鼻息微闻,又翻了个身,再不言语,才知道她原来只是梦中呓语。
项重华把被子掖好,望着袅娜升起的一缕香烟,不由想起与她相识相处的情景,每每想要起身离去,看到她紧锁的眉头却总是不忍。一炷香已经燃烧过半,明月隐隐地遮在横逸秀出的树枝里。浓荫匝地,花影浮动,项重华渐觉眼皮沉重,不由地倒在秦柔的身边。
息雅紧紧地抓住领口,抱膝坐在西苑沓雁阁的墙角,嘴角却浮着一丝微笑。
泛滥而淡薄的清辉将颓败的楼阁暗沉的影投在及腰的长草上,阴风袭来,翻飞在荒草上的暗影蠢蠢欲动,如森森然欲搏人的鬼怪。
这里唯一的人语,只有被堵住唇喉的死囚低沉的嘶鸣,唯一的人影只有浑身黑衣的执刑人与垂死挣扎的死囚。侍卫只有正午才会至此彻查巡视,畏惧的不是重重鬼影般的黑暗,而是比鬼更见不得人的杀戮。
沓雁阁本为姜国第三位君主所建,春秋可观阅秋雁,冬夏则吟赏烟霞,取名沓雁则意为人才如大雁般纷至沓来。沓雁阁带来了姜国的一时隆兴,也带了这求贤似渴的君主讳莫如深的死亡。
储君雷厉风行地以保护不周为名,处死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将臣,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与姜王共谋另立太子的肱骨。姜王的尸体没有按祖例停够时间便匆匆入了王陵。西苑则以驱邪为由,被放火焚烧三天三夜,仅留下了少数几所纯用砖石建造的楼阁,虽然后来移植了一些花树,这里却再也开不出任何美丽的花朵,渐渐成为执行秘杀的鬼蜮。
一缕细长的影拖在黝黑的墙上,息雅豁然站起,却只见到一株桃树枯瘦的身影在寒风中栗栗颤抖。她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又坐回了阴冷的地面。暗云汹涌,淹没了月华。窗口被树枝敲个不停,漏进冰冷的风。息雅紧紧抱着胳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心中却比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他为什么还没有来?是因为西苑偏僻,楼阁难寻,还是因为身为使臣,难以脱身?她忍不住站起身,从窗口探望着远方的点点灯火,风中依稀传来悦耳的乐曲,显然是姜王又在摆宴。
也许他此刻便在被邀的宾客里,一面强颜欢笑饮尽杯中美酒,一面痴痴遥望着他们相约之地的方向,归心似箭。他是雍国的贵宾,更挽回了今日的危机,被姜王宴请也正常不过。 息雅微微舒了口气,想到他为自己奋不顾身的身子,露出会心的笑容。
一晃几年过去,项重华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艰辛与耻辱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痕迹,却平添了他摄人心魄的气度与神采。磨砺与岁月带来的沧桑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女人的年华却像三月的桃花般弱不禁风。
息雅不禁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孔,自从嫁到姜国,她已很少整理仪容,这样的她,还是他眼中最美的小雅吗?
息雅立即掏出一把小铜镜,映着月光微弱的光,仔细审视着面容的每一寸肌肤,但见翠眉雪肤,秋水盈盈,依然是倾国的颜色,只是略略有些苍白,便又取出一盒胭脂,细细涂抹。
乐声时断时续渐渐停止,息雅心里一阵狂喜,站在窗口望着每一条小径,只恨时间过得太慢,纵然寒风刮得她衣带纠缠也不肯离开。
巡夜的太监一面敲着铜锣,一面报时。转眼间已经是亥时。她不由恨起时间过得太快,却也庆幸一日还没结束。
凛冽的风里渐渐有了丝丝的湿意,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丝渗进来打湿她的衣衫,将她逼回墙角,在黎明时才彻底散去。天边涌出一丝鱼肚白,曙光渐亮,洒满了整个大地。她的谁容安详而平和,嘴角含笑,眼边却挂着一滴清泪。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楣洒进房间,鸟雀弹枝交飞,交错乱鸣。
一道笔直颀长的影缓缓在黝黑的墙上移动,所到之处淅沥沥滴落满了雨水。几缕丝粘在他的脸上,如同错错缕缕的光影。
他从阳光下走来,阳光却照不透他身上的暗淡。
息雅感到一阵暖暖的气息吹拂着面庞,接着身子便被打横抱起,隐隐感到温热的潮湿,想要睁眼,眼皮却有如铅重般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喃喃道:“重华,你终于来了吗?你为什么哭了?”
莫离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在胸口,催动内力将热传到她颤抖的身体,听到项重华的名字只是脚步一顿,复又施展轻功,如轻烟般一掠而去。
他前脚一走,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已经冲入沓雁阁。项重华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板,沉沉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