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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重华立即闭住了嘴,乖乖地回到了屋里。( [ [ 秦柔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包棉被铺在先前的桌子上,脱了鞋便钻了进去。项重华叫道:“你要干什么?”
秦柔翻了个身道:“你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成?”
项重华差点跳起来,道:“你见过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三下五除二就打死一头老虎的?哪个姑娘一顿饭就吃完大半只虎腿的?秦姑娘,你让天下男儿都情何以堪啊?”
秦柔一声不吭地用一个弹指打灭了灯火。项重华立即闭住了嘴,乖乖躺下。
秦柔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那个息雅公主到底有多美?”
项重华顿了一下,道:“也许你不相信,她的容颜带给我的只有熟悉的温暖而非惊艳迷醉。我甚至,很少意识到她的美。她虽然是息国的公主,但因为一个术士说她必须要在雍国长住直至婚配,否则会给自己乃至息国都带来灾难,所以自小便住在雍国,和我厮混在一起。”
秦柔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她能有你这样爱她真幸福。”
项重华的心里又搅起一阵痛苦,忙勉强说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秦柔道:“之前一直都和哥哥相依为命,现在则是一个人。”
项重华道:“妹妹都如此英雄,哥哥想必是个力能扛鼎的英雄了。”
秦柔“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扛鼎不知道,倒是有一次叫他去抬花盆,结果花盆摔了个粉碎,他自己也扭了脚。后来任你吼破喉咙也休想让他给你抬个稍微重点的东西了。”
项重华道:“你的剑术极其高明,对药物也似乎很熟悉,但为什么只甘做一个猎户呢?你的父母难道也是被奸人所害?”
秦柔叹道:“我和哥哥都跟随同一个师父学艺,我想下山来见见世面便离了师门。至于我的身世则恕难奉告。你快睡吧,明天我先教你一些心法,等你的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我就开始传你剑术。我们得要抓紧时间离开雍都赶往玄武潭。”言毕不再言语。
项重华闭上双眼。未卜的前途,血海般的深仇以及这个谜一般的少女却让他久久难以入睡,直到曙光染白东窗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秦柔除了打猎采药和照顾项重华便是传授他心法和剑法。项重华原本资质极佳,加上新仇旧恨的激励,进步更是一日千里。待伤口痊愈,武艺也远非昔日可及。秦柔准备了许多的干粮肉干和草药,从土里拔出来两把剑,将其中一把递给项重华。
项重华接过道:“多亏你悉心照料我才捡回一条命,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赠剑?何况,你个小姑娘家从哪里弄了这么多钱?”
秦柔瞪大双眼道:“什么新剑?这就是你的剑啊!”
项重华拔出剑刃,但见剑光如鸿,清如秋水,确实是自己的重剑。合上仔细一瞧项,现剑鞘上赫然有七个大洞,金丝也被撬得一干二净。
秦柔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剑鞘上的宝石被我当了。”
项重华牙齿不断打颤,道:“你弄上一颗就够了吧?”
秦柔道:“那岂非太难看了?”
项重华吼道:“现在就好看了啊?好好的一把剑上七个大窟窿,还配上这么多条划痕?”
秦柔道:“这好说。”抽出剑来,手腕急抖,但见银光闪烁处细细的粉屑纷纷洒下,长剑一收,窟窿和裂痕处已经被削得平滑如镜。项重华只得拿着这把长剑垂头丧气地上了路。
青龙山、朱雀谷、玄武潭、白虎门并列为当世四大门派。门生几乎囊括了天下能人异士,地位然于任何国家派别之外,受到上至贵族下至百姓的极高尊重。总坛所在地却极为隐秘。项重华对于玄武潭的了解也只是限于其掌门为庄梦,所在地约在雍国和翼国的边境。秦柔带着项重华专走人烟稀少的小路,十多天之后才到达了一个小镇。
两人找了个饭馆坐下。项重华的目光落在油腻腻的桌布上,皱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连家像样的饭馆也没有吗?”
秦柔一边从壶里倒出点水来在两个人的杯子里荡了荡倒掉,一边低声道:“这里是清风镇。玄武潭的弟子常常来这采购物品,只要到了这儿,玄武潭便不远了。”
项重华道:“你说的那位高人可会接应我们?你怎么对玄武潭这样熟悉?”
秦柔正要回答。坐在左边窗口的人忽然拍着桌子大声喊叫起来道:“掌柜掌柜!这盘牛肉怎么酸了?”
项重华转头,看见一个衣着破旧,身材精瘦的少年正挑起一块牛肉火。这男子年纪不过十五,却没有一丝少年的青涩憨直,一双明目更是灵活异常,透着十足的机灵。
掌柜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懒洋洋地走过来,道:“我们这里的牛肉可是现卤现卖的,是小哥的舌头太挑了吧?”
那少年一拍桌子,指着项重华和秦柔道:“你瞎扯!同样是牛肉,他们两个的怎么红润光泽,我的却是黄暗!”
展柜轻蔑地朝他破了一个大洞的草鞋上扫了一眼,笑道:“咱们店小,容不了您这位有钱有脸的大爷,您要是不满意就另寻他家。”
少年跳起来骂道:“好你个势利鬼!”照着掌柜的大肥脸一个嘴巴就扣了上去。掌柜一个踉跄倒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另一边,几个小二已经和少年打成一团。那少年虽身材瘦小,却灵活异常,在几个又是拿棍子又是拿着菜刀的小二间左窜右窜,一会儿在柜台,一会儿在客席,这里推翻一张桌子,那里踢破一坛酒,肮脏的身上却连半点汤汁都沾不到。
秦柔几乎看入了迷,低声自言自语道:“好俊的身法,恐怕就是三师兄也比不上他。”
猝然间,那少年一脚踩在了撒了一地的炖肉上,脚一滑便向秦柔倒来。秦柔一下子回过神,纤腰却已经被项重华抱住转开,那少年刚刚站稳,看见两个拿着劈柴刀的火工也加入了阵仗,又是重心不稳地向秦柔倒来。秦柔这回有了准备,胳膊一揽扶住了少年。少年气喘吁吁地道了一声谢,立即身形一闪一躲,从窗子蹦了出去。
掌柜还想让人再追,老板娘已经扭着硕大的肥臀掀开帘走了出来,道:“追屁追!这么小的屋子都抓不住还指望去外边显摆吗?赶紧给我收拾好!损失从工钱里面扣!”转头烟视媚行地走向项重华,比抹布还大的手绢一甩,呛鼻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娇滴滴道:“都是奴家没有教好下人,叫小哥儿受惊吓了。”
项重华退后几步,道:“没有,没有。”心想你比他们吓人多了。只听掌柜一声惊呼,指着柜台双手瑟瑟地道:“老,老婆。咱们的钱,全被,全被……”
老板娘尖叫着跑过去一瞧,照着掌柜没肿起来的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嘴里骂个不停。
秦柔惊道:“是刚才的那个少年,一定是他。没有想到他不但身法敏捷,出手也这么快。”
项重华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秦柔道:“他刚才好像也和你有身体接触,咱们的钱!”秦柔伸手往腰腹间一抹,脸色大变。项重华只得掏出身上仅剩不多的碎金子,心里恨不得把秦柔掐死。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到傍晚才戴上斗笠继续上路。清风镇的行人很杂,时不时可见到想要到玄武潭拜师学艺的年轻男女,其中不少一眼便可以看出是豪门子弟。
项重华肃然起敬道:“听说四大门掌门各有所长,但要论桃李遍天下,还是要属庄梦先生。”
秦柔笑道:“你若是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庄梦先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徒弟。”
项重华随着她的目光一瞧,看见灯火阑珊处,一个灰衫老伯正在挂着神算子的摊位后支着下巴打瞌睡,不禁蹙起了眉头,道:“你怎么也信这个?”
秦柔道:“人家早就想来算一算。听说那个老伯虽然不常出摊,但算得准极了。今天难得遇到,你就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吗?”
项重华恨恨道:“算命这种东西最不靠谱。以前有个列国闻名的术士给小雅算命,说她若是在雍国就可以免去灾祸,可现在呢!我最恨这种人,待我去把他的摊位砸了。”
秦柔惊呼道:“人家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干嘛要砸人家的饭碗?而且那个算命先生是让息雅公主直到出嫁后才可以回国,要怪也怪她继位的兄长自作主张把她提前接回息国。”
项重华紧抿着嘴半天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早去早归。”
秦柔高兴地欢呼了一声,拉着项重华道:“好了,我说话算数,这就告诉你庄梦先生的事情。”
项重华不耐烦地一摆手,秦柔却置若罔闻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道:“庄梦先生自小便志向远大,出山后更决心收够三千弟子,所以学费奇低,有时候甚至只要腊肉。那时候另外三家的门槛极高,其他人又没有得到这三家掌门的认可,于是比较之下,大家自然而然蜂拥而至。当时玄武潭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大,学生放不下便只能采用讲学制,一边周游一边讲学。因为学生多,蹭票的也多,所以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加上庄梦这个名字太诱人浮想联翩,许多贵人都以为是美女歌姬表演,好不容易请到府里结果却现庄梦只是一彪悍小老头,扔出去又怕有损名声,只能礼待有加。这些贵人吃了哑巴亏,就把庄梦推荐给与他们私交不好的贵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庄梦便成了交口称赞、名满天下的大师。”
原本板着脸的项重华也不禁一笑,道:“好了,好了。多谢你的故事。我在前面那家何记酒家等你,快点回来。”
秦柔欢呼雀跃地朝着小摊一路狂奔而去。项重华微笑着摇摇头,进酒馆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一个人,径直向项重华走来。项重华连忙起身,仔细一瞧却是一个老者。
老者兀自往项重华身边坐下,屋内虽然点着几盏油灯,却依然很灰暗。项重华只觉得他的轮廓略略有些熟悉,却又并不肯定。
老者对着项重华微微一笑,项重华这才现他虽然须全白,脸上的皮肤却平展光洁到连一丝皱纹都没有,除了鼻子略显鹰钩外,五官依然可以看到年轻时俊秀的痕迹。老者笑道:“这位少侠可否让老朽帮你算上一卦?”
项重华一向没有耐性,但那老者的眼中却蕴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乖乖伸出左手。
老者拿过他的手掌看了一小会儿,轻轻将他的手掌合拢笑道:“少侠命格贵极,大有君临天下之相。但贵人多磨难,眼下须要提防一场血光之灾。”
项重华还没回过神来,老者已经走到门口,耳际却传来他清晰的声音:“摊开你的手掌。”
项重华吓了一大跳,左右一瞧,现酒馆中的人依然在各行其是,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老者的话,回想起秦柔曾谈到的几门绝妙内功,不禁大为震惊:这貌不惊人的老者居然会聚音成线的顶级秘法。摊开手掌一看,身子立即凉了半截,不知何时,一枚金叶子竟然出现在他的手里。金叶子的背面赫然刻着雍国储君标记!
项重华立即朝着大门跑出去,算命摊位已经人去楼空,更不要说秦柔的影子。项重华的冷汗涔涔直冒,这才想起刚刚那个老者正是秦柔要找的算命先生。项重华越想越怕,再也顾及不了其他,高声喊叫起来道:“秦柔!秦柔!你在哪里?快回答我!”路上的行人均向他投以异样的眼光,纷纷让开一条路。项重华想都顾不上想,只是在街上乱跑狂奔,高声地呼唤着秦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