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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昨日因排挤白情而和刘痞亲近的人,现如今经老掌柜旁身说教了一番后,亦都有所开化,面对现实,一一去想,到底来这米铺里干活作甚?不正是为了捞碗饭吃挣几个钱花嘛,自己老老实实做好本分才是真的,要是碍着了米铺兴隆碍着了掌柜老爷,就是不对。
最后,刘痞放下狠话,嚣张指手怒瞪白情和老掌柜,汹汹然狼狈离开。
另外那三人,生得虽然高大威猛,可此时此刻就一幅幅诺诺怯怯的模样,更甚不愿就这样离开。其中一个到底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承认错误,哀求掌柜老爷给个机会,留得继续在米铺干活。
老掌柜诚然不是一个狠心之人,尽管此刻脸上仍旧一派严峻,可缓了缓气,便淡然说道:“也罢也罢,今日你们三人就先回去,若是捋顺了思想,真心想要继续留在我米铺干活,明日早再来便是。”
闻言,三人顿时面露喜色,连连作揖道谢。
待三人散去,大后院里落得一丝静谧,再看日头已经升高,老掌柜冷然转身看着众人,淡淡说道:“你们还不去干活作甚?”
话语间,白情却从老掌柜那儿捕抓来一个略显备至的眼神。不由得再次笃定,这老掌柜肯定与“自己”有着某种关系。
没了刘痞,众人还如往日那样扛袋米,勤勤奋奋,不多言少嘻笑。
其实这些人里,先前都是没几个真正见过传言中的白烂人,昨日初见就觉得形貌不凡,但终究因刘痞言语中加之污秽,本又臭名远近皆知,才导致的集体反感抗拒。可如今相处也有一日之余,彼此虽不曾有过任何交流,却开始渐渐觉得,这白烂人到底也没有那么烂呢,看其举动端庄,观其生性淡然,绝然不似传言中那个嗜赌成性败家弃妻之徒。
难道镇上人都误会了?
白情今日力气大增,几乎和大伙们前后同步,偶尔是紧追而上,你一袋时我也一袋了,你两袋时,我也两袋了。不苦不累,竟然还时而面露浅笑,如头上那凉风秋日,看着叫人飒爽。
这样的人,谁不愿意靠近,谁不愿意交往?
若在前世时空,白情可不是那样的亲切面相,固然是那种只愿意为讨一人欢心而花尽心思也不会为博众人所好而劳费一心一力的孤傲清高之人。
可终究是个小流氓小痞子性情转变过来的,谁敢保证不会有朝一日,他白情的羡人形象还能如此保持着?
一起扛袋米,有人好交友,试探性的主动和白情过话,略略几句就可知,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彼此客套,谈拢称呼,于是大伙都喜叫白情做白兄弟。
白兄弟哪里都让人舒服,可就言语交流间,偏偏总觉得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是略略显怪味儿。
可这也不能怪白情,白情实在是一时半会学不来这时代里古里古气的话啊。
刘痞这下没了正经行当混,便想投靠了赌坊那边的人。可是赌坊招的都是些孔武有力能打能挨的大蛮汉子,刘痞这看着就病怏怏的身板,哪里肯收。
刘痞不甘心被弃于米铺,又被弃于赌坊。正着急之际,忽而想起白情可是欠了赌坊足足五十两银子,又知赌坊想方设法要从白情那里收回赌债却迟迟不得手。于此,刘痞心中恶念顿生,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狠,随之便对赌坊的人说:“若要我能帮你们尽快收回白情欠下的赌债,赌坊能不能给我刘痞一席容身之地?”
白情所欠下五十两银子的赌债,着实不是个小数目,此前派人去把他打了个半死都不见追回来一分一毫,眼下刘痞子竟然如此口气。再想,若刘痞子能帮追回赌债,自然是好事,追不回来,赌坊在他刘痞身上也没什么损失,于是欣然应下。
刘痞自然有要求,希望赌坊分他二三个帮手,说明了就是打手。
要帮手作甚?还是想着把白情狠狠揍一顿就能追回赌债来?要是可以,分你刘痞十个帮手也不打紧!再说赌坊在这方面不缺人,所以刘痞的要求实乃不算过分,予以满足。
头顶上的日头在计着时间,眨眼功夫便到了晌午。大后院开饭,白情照样是领了馒头喝了汤就要匆匆赶回去。大伙实在不得解,于是斗胆一问,方才得知事情缘由。众人眼里又多了几分敬仰,只想着,这哪里是传言中的白烂人啊,如此顾及家中妻儿!
然而这些被白情视为工友的憨厚汉子们,既然问起,也不妨说说,就此还能收获好感度和人心。
有人类的世界都一样,对于值得推崇的好,又或能遭万人唾弃的坏,都有着极大的合众能力。
这本就是他白情前世历练过来的人生观。
白情回到住处时,竟发现屋内不见蛮氏,床上只呆呆躺着小宝自己。
种种预感不好,急急转身出门正要四处去找人之时,蛮氏正盈盈踱步从外面走回来。
“相公!”蛮氏轻柔悦耳的声音,却召来夫君那担心的眼神。
尽管彼此有着好一段距离儿,蛮氏还是从立于门前的夫君的神形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慌张和着急。夫君在担心她……
本就欣喜的心情,顿时随之低沉下来,蛮氏心底紧着弦一般,一步一步乖乖的朝夫君行近。
行至跟前,果然夫君不好生气的沉沉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蛮氏弱弱低着头,不敢再看夫君那俊俏却凛然着的面孔。
“先回屋吧。”转而,白情轻浅说道,说着的同时也不落边际般抓起了蛮氏的手腕,继而慢步牵着蛮氏回屋。
“坐着月子,就该好好休养着。”说话间白情已把蛮氏带到床边。再说,“躺回床上,别再乱走动了。”
这时竟然不见夫君生气的模样了,言语举止间尽是对自己的温柔,蛮氏心底下一阵阵触动,跟着眼睛一红,便有了泪水崩堤的感觉。
半会,白情才后知后觉,并自我检察,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束缚蛮氏了。
不是,当然不是,他白情仅仅是出于对一个才经历分娩没两天的产妇的关心而已。何况在他眼里,蛮氏更似是妹妹一般,自然而然保护欲从心而生。
吃饭时,白情还是忍不住问蛮氏去了哪里,为何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蛮氏面露喜色,说道:“我到镇上陈娘的作坊那里去了。”还要继续说下去之时,却见夫君顿时面色沉重,蛮氏后面的话也就硬生生吞了回去。本以为夫君会高兴的呢,可终究是不同了的,眼下的夫君不再是往日的夫君,眼下的夫君甘愿操劳着一切也舍不得让她蛮氏吃苦。
“相公……我只不想让你一个人太劳累,我现在挺好的,作坊的活儿轻,我能够做好,这样每日就能……”
“行了。”白情断然开口,声音不是很大,从中也听不到生气的意思,可蛮氏的心还是揪得很紧。“以后好好在屋里待着就是真的,挣钱养家糊口本来就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别再操心了。”
“本来就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这样的话,前世不知说了多少遍,那个女人儿,也不知多少次从中感动了一回又一回。
白情心底有些克制,克制自己的情绪触动。
随后,简陋的木桌上二人对坐着,白情开启静静的刨饭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