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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狼狗叼着旧表回到了祁连云身旁。祁连云拍拍它的头:“干得好,玄霆。这块表,是我和阿峰上初中那年伯母买给我们的,每人一块。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换。缡落小姐,你故意留下了这块手表作纪念,可真是失策啊。”
“不是你说的那样……”缡落抱住头。雨天,泥土,衰败零落的桃花,还有一双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手……一幕幕碎片接踵而来,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不!”缡落大叫道,指着陈冲,“是他!是他把阿峰埋在桃花树下的!”
“你终于说出来了,缡落小姐。”祁连云灰色的眼眸里含着愤怒与悲伤,“阿峰他已经死了,对吗?开始的时候,你们一直在不断搬家,躲避着伯母派去的人,后来,你仍然不断搬家,却是在躲避着一切和你曾经有过交集的人了。因为,阿峰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你就是嫌疑人。”
与祁连云同来两个男子出现了,他们把狗拴在远处的树上,手里拿着铁锹。
“刚才我们搜索到了这个区域,狗有一些反应。另外,这片区域上的植物虽然已经干枯,也能看出来和周围有所不同。它们和周围的植物比起来,过于矮小,明显是后长出来的。”祁连云回头吩咐两个男子:“挖下去。”
陈冲的脸色变了。
“是他自己摔下去的,不是我们……”陈冲说,“那天他发帖约人来一起登山,我就应约来了。关于缡落的事情,我想和他摊牌的。他不能给她幸福,只能给她这种暗无天日的偷偷摸摸的生活,不被家里人承认。我却能够让她穿上婚纱,在结婚礼堂里和我一起接受人们的祝福。没想到,缡落随后也跟着他来了,说是想看看他一直讲的桃花源。我们三人在这棵桃树下起了争执,他跌倒了……我和缡落,都不是故意的。”
“是你还是她?”祁连云沉声问陈冲。
陈冲沉默了。呼啸的寒风刮过林间,树木沙沙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祁连云一拳打在陈冲脸上。陈冲摇晃了一下,抹去脸上的血迹。
“对不起。”缡落低低地哭泣,“我给过我自己许多幻想,假装他一直活着,假装在等他,甚至假装自己有了他的孩子,现在,是还原真相的时候了。”她抬起头,向前走了几步,“阿峰的确已经死了,那一天,阿峰被我杀死,被陈冲埋葬在这里。”
“缡落你……”陈冲难以置信地望着缡落,“你不要命了么?”
“因为阿峰的家里逼得太紧,我甚至有过想要和他殉情的冲动。”缡落的声音悲伤,却没有眼泪,“那天,他出门了,我想,不如就这样和他一起去,把我们的生命结束在他的桃花源里,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于是,我就打了车去追他。在山脚,我追上了他,和他一起上了山。在路上,我给阿峰喝了掺有安眠药物的矿泉水,那种药物的副作用是会令人精力不集中、一过性晕眩……结果在山上遇上了陈冲,三人同行,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起来。我们三个人,在桃花树下,陈冲和我们摊牌,但我已经铁定要和阿峰在一起了。那时,药的效力发作,阿峰由于一过性晕眩向后跌倒,头撞上了桃花树……”缡落回转身,弯下腰去抚摸着桃花树上一块暗色的斑点,“这里……我坚信他的灵魂就在那一刹那与桃花树融为了一体,留在了这棵树里。”“为什么不用毒药?”一边的栗龙泉问。
缡落妩媚一笑,这笑容令在场的人心生寒意:“我只是想先让他睡过去,然后由我亲手杀死他再自行了断。我们的血液交融在一处,祭奠我们曾经有过的孩子。如果用毒药,我们的宝宝会不开心。”她转向陈冲:“陈冲,你想用这件事情来要挟我,是不可能的。我宁可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委曲求全。”
陈冲叹道:“我还是输给了他,不管他是生是死,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是没有办法取代了!”
此时,祁连云的手下已经把桃花树下挖开了一个很大的坑。
所有人都很紧张。祁连云紧紧盯着起落的铁锹,失声道:“这是……”
从桃花树下挖出了一个褪色的金属相框。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埋在桃花树下?”祁连云弯腰拾起了相框,拂去上面的浮土,露出了两个少年的笑颜。
“是要把和我的兄弟情谊一起埋葬吗?”祁连云喃喃地说,“害死你父亲的,并不是我啊……”
“别挖了,你们不会找到他的。”陈冲说,“他根本不在这里。”
“他在哪里?”祁连云通红的眼睛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那天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祁连峰跌倒,撞在桃花树上,缡落也想要同他殉情。当我看到她举起刀的时候,我就想拦住她。”陈冲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伤疤,“可她太凶,我就把她打晕了。然后,我叫了救护车,把她和陈冲一起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祁连峰先醒过来,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约定。他说,他可以让我半年时间,这半年,他假装已经死了,让我试试,能不能利用这段时间让缡落爱上我。如果能,他就成全我和缡落。然后,他先行离开。而我,对苏醒的缡落编了一个故事……”
“这么说他还活着?”祁连云转怒为喜。
“是的,但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陈冲说,“那天缡落听了我编造的故事之后,从医院不辞而别,我为了找她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会吧……”缡落喃喃地说,“我做的那些关于桃花树下的梦和一些回忆的片段……都是假的吗?”
“梦只是人潜意识的反映而已。”栗龙泉说,“陈冲向你灌输了一个编造的事件,你以为是事实,潜意识里就按照他所说的,幻想出种种场景的片段,并且自以为是真实的。你的大脑由于主观上相信了这个故事,就不断为之添枝加叶。历史上,有一些狂热的信徒宣称自己能看见神迹,也是同样的道理。”
蒋瑶也在一边悠悠地说:“缡落,你一直说自己正在怀孕,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主观想象,实际上,你并没有处在妊娠阶段对吧?他离
开了,你希望他为你留下点什么,所以把自己想像成怀孕的状态……”
陈冲低声说:“祁连峰和缡落的第一个孩子被他母亲强迫打掉了,缡落对这件事一直有心结,后来她就出现了一些精神恍惚的症状,也服用过一些抗抑郁的药物,所以她能够弄到安眠药物,那些药都是医生为她开的。”
缡落跪在桃花树下,啜泣:“你们都是骗子,阿峰也是骗子!他一定是想借这个机会同我分手!”
玄霆突然吠叫起来,向着山路的方向。
山路上走来一个高瘦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
“阿峰!”缡落失声叫道。
男子听见了她的喊声,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缡落的热泪滚滚而下,融化了落在眼睫上的雪花,滴在男子的运动服上。
陈冲叹了口气:“你们忙吧,我先走了。”他回头转向祁连云:“打我那一拳,以后再找你打回来。”经过于月身边时,他说:“其实你的声音也很好听,轻灵,幽冷,像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不知道什么人才能令你融化。”摄影师失意的身影渐渐没于山间的风雪之中。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祁连峰和缡落一起回了他们租住的地方。祁连云也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蒋智野开着二手夏利,把于月等人送回了A大,虽说冰雪路面但总算有惊无险。
“祁连峰出现得太及时了。”于月说,“他怎么那么赶巧就来了?”
“可能他也很关心缡落,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的动向吧。”栗龙泉说。
“这别扭的男人啊……明明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假装死去考验她的忠实呢?”于月不解地说。
“是富家公子的通病吧,怕她喜欢的是他的钱。”蒋智野瞄了一眼于月,“什么时候也有个姑娘那么喜欢我就好了。”
于月假装没听见,望向窗外飘雪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