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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于月正在和蒋瑶一起插花,偶然间抬头,见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站在小区院子的雪地里,抱着肩膀低着头发抖,黑发散乱地遮住了眼睛。
“师姐,看那个人,好像忘带钥匙了。”于月指给蒋瑶看。
“真的,叫她进来吧,外边太冷了。”蒋瑶同情地说,“大冬天的不带钥匙,在外面冻着也真够受。”
花店有两扇门,一扇是对着大街的正门,一扇是对着小区的后门。于月出了花店后门,招呼那个女子:“进来暖暖吧!”忽然楼上有东西劈里啪啦丢下来,正扔到于月脚边。
雪地上的一个玻璃摆台,虽然碎裂了,但最大的碎片上,一男一女的面容仍然清晰完整。女子有着黑色短发,眼神带了些许的不羁和挑衅的意味——正是缡落。
楼上响起了一连串詈骂声。缡落低了头,恍若未闻。于月见她脚上只穿了一双棉拖鞋,露在外面的脚跟已经冻得发青了,连忙把她拉进了花店。
蒋瑶也认出了缡落,吃了一惊,马上拉一张椅子放在电暖气附近,招呼道:“快坐下来暖暖!这小区的供暖,也真是的,白交暖气费,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接着把电热煲也塞进缡落怀里。
“这是怎么了?”于月问。缡落木然地抱着电热煲,仍然低着头,不说话。蒋瑶向她使了个眼色,于月也就伶俐地去忙着招呼客人了。
外面又有东西从楼上扔下来,很快,小区里的雪地上抛满了七零八落的日用品和茶几、凳子、被褥等东西。
“吵架了?”蒋瑶问,“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去找你男人帮你算账!”她挽起袖子就要出去。
“别去,不是我老公。”缡落轻声说。
“那是怎么回事啊?光天化日的,乱砸乱丢人家东西,这还得了?”蒋瑶义愤填膺地说。
“是他妈妈。他妈妈不想让我们在一起。”
“那更不该了。”蒋瑶出去,高声向楼上喊道:“你家干什么呢?让不让左邻右舍消停了?乱丢东西也不怕砸到人?”
仿佛回应她似的,楼上扔下一个沙发,然后没了动静。蒋瑶大骂了几句,但楼上没有回应,反而安静了下来。这一地狼藉,大概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扔出来了。
蒋瑶骂了句Shit,回了花店:“老太太能扔得动沙发,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是他妈妈雇人来的……”缡落道,“好几次了,不管搬到哪里,好像总能被他们找到。”
“你老公呢?就当缩头乌龟,任他妈为所欲为?”
“我的男朋友在我刚怀孕时就离开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缡落说。
“你看看你,瘦得跟猫似的,根本看不出来怀孕啊!”蒋瑶大声说,“还不赶快吃点好的,给自己补补!”
缡落又低下了头:“不过,他最近好像也不在家。他妈以为是我把他儿子拐走了,却来骂我。”
“什么?他既不在你这里,也不在家?你不会是……被他抛弃了吧?”于月小心翼翼地看着缡落的脸色,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可能!”缡落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他非常爱我,曾经为了和我在一起,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呢!他绝不可能扔下我一个人的!而且,他也知道我住的地方,如果他能,一定会来找我。”
蒋瑶秀眉一蹙,走到小区院子里,将那块碎了的玻璃摆台拾了进来,指着相片里的男人问:“你男朋友是不是叫祁连峰?”
缡落眼睛一亮:“你认识他?”
“他是不是有个网名叫峰雨,喜欢旅游、摄影?”蒋瑶又问。
缡落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看看,问问我们学校摄影协会和旅游协会的同学,最近有没有在哪儿见到过他。”蒋瑶含糊地说。
“那太好了!谢谢!”缡落感激地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谈不上认识,只是看过他的微博。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蒋瑶靠在桌子边上问。
“7月末,他说要去横头山。”缡落说,“他先回了趟家取相机,然后就走了。此后,他妈一直以为他在我这里,而我也一直以为他在家里,被他妈看住了不能回来。他还在微博上对我说他有事,暂时回不来啊。”
“他不上班么?去公司找啊。”于月道。缺勤4个月,公司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缡落苦笑:“公司是他的家族企业,他只是在里面挂个闲职领一份薪水,不坐班的。公司人事部也不会过问他的行踪。我打电话去问,并没有人告诉我。我还到公司大门口等他,也没有遇见过。公司职员告诉我,他最近一直没来上班。我一直以为是他妈妈嘱咐他们应付我的,没想到他居然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腕上的一块手表,手表面上的塑料罩子有一道细小的裂纹。
“人不见了,要不要报警啊?”于月觉得事情严重了。
“可是,他还在发微博啊。”缡落说,“说不定哪天,他在外面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这块表是他的吧?”蒋瑶注意到了缡落的手表。
缡落点点头。
“好可惜啊,怎么坏了?”蒋瑶惋惜地说。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坏的。”缡落抱歉地笑笑,“等他回来了,恐怕会责怪我吧。”
蒋瑶和于月把缡落送回去,帮她略略收拾了一下凌乱不堪的房间,就回到了花店。蒋瑶打了几个电话,栗龙泉也到了。
“师兄,买花不?”于月殷勤地打着招呼。
栗龙泉失笑:“买什么花?我是为祁连峰的事情来的。”
“我们去那所房子收拾时,房间里还留着祁连峰的衣服。可以看出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五,身材比较匀称。”蒋瑶拿起桌上的玻璃片递给栗龙泉,“喏,这是他的相片。”
“你们是开动漫社和花店的人吗?”于月问,“这里真的不是侦探社吗?”
“我已经联系了祁老太太,找到祁连峰,又可以收一笔钱了。”蒋瑶一挑眉,“这些天她找儿子都快疯了。她开的价比陈冲可大方多了。”
“她也没报警?这种事,不是报警最方便吗?”于月不解地问。
“可能是儿子跟酒吧女郎跑了,觉得丢脸吧。又或者,她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我听在他们公司工作的师兄师姐们说,他不来也是常事儿,大家都习惯了。”蒋瑶说。
“好吧,我终于知道社团经费从哪里来了……”
第二天下午,在动漫社的办公室里,栗龙泉和于月、蒋瑶三人又碰了一次面。青着眼圈的栗龙泉向她们讲了自己一晚上的工作成果:“我用电脑软件把相片和网上的图片进行了比对,除了在几个旅行论坛上发现了很早以前祁连峰和驴友的合影之外,并没有什么收获。我又进了一次他的微博后台,发现从7月25日以后,他和缡落的那些互动,和从前他发微博时用的不是同一个IP地址!我追寻了一下这些IP的地址,发现都来自于学校附近的渔樵网吧。也就是说,从7月25日以后,他数次在渔樵网吧登录微博。”
“渔樵网吧离缡落住的小区很近啊。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看她,而躲在网吧里发微博呢?”蒋瑶疑惑道。
“我从前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男孩快要死了,他在临死前托他最好的朋友,在网上代替他,和他的青梅竹马聊天,那个女孩已经搬家了,搬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他去世了。”看过很多言情小说的于月在一旁幽幽地说。
“不太可能吧?”蒋瑶说,“小说和现实毕竟相去甚远。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就算不告诉缡落,怎么可能不告诉家里人?再说,这个富二代平时没事就去各景点浪,身体好着呢。”
于月一笑,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