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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英、曹素奔出圣哲谷,见围攻大军早已溃散,只留下满地残甲破旗,又看前方人群排列,兵马整齐,正是东采奇旗号。大军前方,一英姿秀美的女将军大声发号施令,正是东采奇来了。
两人迎了上去,东采奇一见她们,面露喜色,道:“师妹,师侄,你们果然无恙。”
陆振英问道:“师姐,你怎地来了?见过盘蜒了么?”
东采奇听她直呼盘蜒姓氏,微觉奇怪,点头道:“我放心不下,又见局势安稳,便调一支军队随我来此,这儿有些乌合之众,已被我扫空。不久前仙长他碰巧路过,只说子野....不幸阵亡,你们在谷中,甚是平安。”说到此处,神色甚是同情。
曹素怒道:“要你假惺惺的....”陆振英急忙捂住她嘴巴,道:“师姐,我有极要紧之事,需得与你单独商议。”
东采奇见她慎重,自也打起精神,与陆振英来到一荒僻山崖之间,问道:“你说吧。”
陆振英强忍悲伤愤恨,将盘蜒强占曹素、百举之事说了出来,她不便提百举身份,只说她是隐居此地的一“奇女子”。她一边说,一边想起这昔日情意深厚、爱慕入骨的心上人,着实情难自已,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将此事详尽叙述。
曹素性子刚烈,想起自己清白之躯被盘蜒“玷·污”,恨得悲苦交加,咬牙切齿,苦泪洗面,连嘴唇都被咬出血来。
东采奇大吃一惊,怎能料到竟出了这般转折,她沉吟片刻,问道:“仙长....动手之时,师妹可在当场?”
陆振英麻木的点了点头,道:“我就在洞外,听得一清二楚。”
东采奇道:“师兄他...绝非这般人物,岂能在顷刻间性情剧变,以至于做出这等罪行?”
曹素尖叫道:“他人面兽心,心机可怕,谁又能猜得透他?”
东采奇道:“咱们无法猜透他,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做....”
曹素听她竟替盘蜒辩解,厉声道:“你....还护着他?你这不要脸的婊·子,可是.....可是早与他勾搭了?”
陆振英急道:“曹素,你不得对师伯出言不逊!”
东采奇知她难过,也不怪罪,皱眉道:“你只在洞外听着,并未进去看么?”
陆振英说道:“他嫌我....碍事,点了我穴道,况且那无耻情景,我实不敢多想。我听得明白,他发出那不要脸的喊声,除此之外,还能有何事?”
东采奇心下犹豫:“师兄幻灵内力何等神妙?要造出任何声响,皆轻而易举。况且.....他爱师妹爱的如此之深,若真丧失理智,色·欲熏心,岂能放过师妹?但他如今声名远扬,四海敬重,为何要做出这败坏声誉的举动?令旁人怀疑他做出禽·兽之举?”脑中诸般疑点彼此碰撞,却觉想不到盘蜒已将名利地位视作虚妄,为令陆振英斩断情缘,竟不惜败坏自己与曹素清誉。
她想着想着,又朝曹素看了一眼,她精通血肉纵控念,旁人身上细小特征,极难逃过她双眼,她见曹素脸色、眼神、腰板、双腿、手掌,与陆振英一般,不像是已失童·贞的模样。可她自个儿也所知不多,难以断言。她意欲碰曹素身体隐秘处,自可探个明白,可曹素对东采奇极为猜疑,而此举着实不雅,东采奇稍稍一想,便涨红了脸,如何敢宣之于口?
陆振英见东采奇惶恐不安的模样,问道:“师姐,除你之外,此地谁也不是盘蜒对手,只求你秉公办理,将他绳之于法。”
东采奇道:“你要我.....要我杀了他?”
陆振英虽然心痛,但点头道:“他已非昔日正派君子,只怕已然入魔,如不杀他,将来必成祸患。而以他的奸猾多谋,咱们无凭无据,也无法定他的罪。”
东采奇低头沉思,道:“好,我去找他。”
陆振英喜道:“那我可骑猎林跟上你,助你一臂之力。”
东采奇摇头道:“你莫跟来,我自有分寸。”说罢纤腰一转,身形宛如血红长蛇,划破夜空,疾闪而逝。
她朝着盘蜒离去方向追了一会儿,不久已感知盘蜒气血,他并未加以掩藏,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追来。东采奇脚下加速,终于在冰川一带赶上了他,见他孤身在雪原中漫步,天地悠悠,大雪茫茫,形单影只,却似乎再无法则能管束他。
东采奇道:“师兄,我有话要问!”骤然间降下,恰落在盘蜒面前。
盘蜒丝毫不奇,微笑道:“师妹有话请讲。”
东采奇神色愁苦,斟酌许久,才道:“你.....你并未夺了曹素....贞洁,更不曾碰另一女子,是么?”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我盘蜒做了就做了,也不否认,师妹来的正好,我正孤独寂寞,无人陪伴,不如你我在这雪地之中相拥一晚,借冰雪之寒,光着身子,练一练妙法神功如何?”
东采奇摇了摇头,但盘蜒一下子抱住了她,作势要亲吻她嘴唇,东采奇并不躲闪,目光直视,反愈发怜悯。
盘蜒身子发颤,终于退开,但东采奇拉住他手掌,柔声道:“你违心说出这话....到底何苦来哉?你可知....此事若传开,你这一辈子名声全都毁了。”
盘蜒双目闭上,霎时再度张开,眼神清澈,他道:“你就当不知实情,我名声如何,已无大碍。等万鬼一灭,我便退出万仙,归隐山林,旁人要怎么说,我也管不着了。”
东采奇急道:“你胡说些什么?万仙今后仍需你统领,你怎能甩手不管?”
盘蜒大声道:“你只管让振英恨我,曹素恨我,万仙恨我,世人恨我。我罪有应得,无法挽回,你若胆敢多嘴半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东采奇不躲不闪,反上前一步,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定为你辩护,我绝不容许见你作践自己。”
盘蜒气得发抖,高举手掌,对准东采奇额头,东采奇双眸凝视着他,眼神中正气凛然,无所畏惧。盘蜒“啊”地一声,突然一掌打在自己脸颊上,瞬间鲜血淋漓,牙齿脱落,模样悲惨极了。
东采奇急忙挡住他手臂,道:“你....何苦如此?我瞧见你这样,我心里比你更痛。你.....在我眼中,乃是至高无上,超逸绝伦的...人物,你若不在,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盘蜒喃喃道:“我真....真上了曹素这丫头,干了百举那婆娘,我有罪,那是洗不去的罪。”
东采奇细细体会他所说的话,在他耳边说道:“你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
盘蜒身躯巨震,突然向东采奇跪下,朝她磕头道:“我求你莫要管我,莫要逼我,我绝不愿在凡间有任何牵扯挂念,也不愿再让任何女子...恋我爱我。师妹,念在你我昔日有小小情义,我求你万万答应我。”
东采奇只觉心往下沉,沉入地狱,受尽刀山火海之刑,饱经冰冻雪埋之苦,她望着此生最崇敬的人,狠下心肠,说道:“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我不管了。”
盘蜒喜道:“谢谢....谢谢,采奇,我没看错人,世人之中,唯独你值得信赖。”
东采奇道:“你若归隐不见,我定会去找你。你甩不脱我,我也非找到你不可。”
盘蜒退后数步,神色惊恐,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比起陆振英来,他更该惧怕眼前这位姑娘。她的眼神、倩影、心意、容貌,皆烙印在盘蜒脑中,稍有不慎,便会爆发出更强烈的爱意,让他再难掌控心思。
盘蜒惨笑起来,倏然间,他道:“将军是我害死的。”
东采奇瞬间仿佛化作冰雕,她明明听得明白,仍问道:“什么?”
盘蜒又道:“东采英,你的二哥,我的将军,是我勾结罗芳林将他害死。”他顿了顿,又道:“我与罗芳林早有私情,此事被东采英得知,加上他意欲重夺蛇伯,所以....所以我俩趁他不备,在冷州国外的雪峰之中,杀死了他。是了,是了,你我所在之处,便是他坠崖之地。”
东采奇热泪盈眶,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
盘蜒笑道:“你不信?你是傻子么?罗芳林那女儿罗尤雅便是我与她所生,你观她气血,便可知她与我血缘如何。”
东采奇手足发冷,身躯僵硬,心中乱糟糟的,思绪如潮:盘蜒所说极容易证实,她喝过盘蜒的血,只需再偷取罗尤雅几滴鲜血,即可得出结论。
他为何要说出此事?
他也要将我推离,推的远远的。
盘蜒见她仍在于犹豫,又道:“你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蛇伯大军遭遇魔猎之事么?”
东采奇小声道:“是那两个叛徒,那两个贪魂蚺布下的陷阱。”
盘蜒笑道:“我又何尝不是了?采奇,你瞧瞧,你眼下能感觉得到,我与常人有何异同?”
东采奇陡见他眼神光芒绽放,紫烟缭绕,一张嘴裂开,宛如毒蛇一般,这并非幻灵法术,而是极恶毒贪婪的妖魔。
他是贪魂蚺。
盘蜒道:“其实当年幕后黑手,共有三人,那两人在前冲锋,我在后盘算。那数十万惨死之人,也当算在我头上。”
他稍一思索,又道:“你那奶奶泰丹春夫人,也是死在我的手里....”
东采奇忽然道:“够了!”
盘蜒笑了一声,闭上了嘴。
东采奇叹道:“师兄,我真不懂你,你....你又在考验我,想引我突破界限,再有所悟么?”
盘蜒见她糊涂,大怒道:“我所说之事,皆无虚假,你....还想不通么?你还能突破什么狗屁界限?还能悟到什么混账道理?”
东采奇朝他跪倒,磕了三个头,说道:“你说的全是真的,我可辨别明白。但.....但我不怨你,不恨你,也绝不会舍了你。”
盘蜒只觉天旋地转,重压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东采奇道:“师兄,我答应你,任你名誉毁去,无妄担罪,遭受憎恨,蒙受冤屈,不对任何人说出实话。”
她停了停,又道:“你若失踪,千年百年,我也会去找你。我弄不懂你,只能慢慢的学,终有一天,我能明白你的心,看懂你的人,分担你的罪孽。”
她最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说罢,血光一闪,她已然不见,留下盘蜒,苦苦与爱意挣扎,在雪中咬牙忍耐,心神不定,几欲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