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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湮顾及柒月伤势,便唤来仙兽玉凰,带着柒月御兽而行。
玉凰巨大的身子从如墨絮的夜云中穿行而过,蓬松柔软的羽毛飘飘扬扬。行云聚合消散,月华洒落在宫湮身上,白色重叠衣袍柔软地铺在玉凰纯白无暇的羽毛上,身后的发丝光泽迷朦。
柒月很不自然地坐在玉凰背上,偷偷地瞄了闭目养神的宫湮两眼,心里犯起了嘀咕。他的衣摆被风吹拂碰到她的指尖,凉凉的却让她似被烫到般,有点慌张地往后挪了挪。
“仙尊……谢谢。”柒月低着头喃喃细语,也不管他听没听到。虽然道谢道的有些别扭,但心里确实感激他的。
毕竟没有他并没有义务帮她。
“团子很喜欢你。”宫湮淡淡的开口,直接忽略她语气疏远的道谢。
柒月愣了愣,原来是因为团子的原因,看来她还是沾了团子的光。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索性疲惫地躺下休息,却在躺下前偷偷地趁宫湮不注意,把袖子里几颗勾勒朱纹的爆破丹“一不小心”抖掉了两颗下去。微微蜷缩着睡着了。
宫湮睁开眼睛,目光沉沉地看着湛蓝衣裳逶迤的女子,娇小的身子缩着便睡了过去。发髻散乱,一朵半透明莲花慵懒地盛开在青丝上。美若初见。
他撇开眼,看到灵境入口的悬壁全部崩塌燃烧,翻滚连成一片火海。无奈地笑了笑,你那么喜欢计较,又怎么会原谅我呢?
柒月醒来的时候,玉凰早已经落地,此刻正在悠闲的啄着身上的羽毛玩。虽然已经是尊贵的仙兽,还是稚气未脱。
柒月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幽青纹白衫,想必是仙尊身上那件。她一觉醒来后便觉得浑身无力燥热,脑子都有些发懵。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而宫湮已经背对着她从玉凰身上走了下去。
“仙尊,这里是?”柒月看着陌生的环境皱了皱眉,抱着衣服疑惑地起身,脚下一软差点踉跄跌倒,幸好及时揪住了玉凰的翅膀上的羽毛,舒了口气。
而玉凰看到空气里飘飘乎乎的几根羽毛,有些眼神不善地看了柒月一眼,但触及宫湮略带威胁的眼神,干脆憋屈地闷声飞走了。
“这里是羽令道。”宫湮目光转向她,语气放软了几分。敛长的眉在看到她苍白脸色时蹙了起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柒月声音里还是透着一股虚弱感,疑惑地绕着周围走了几步。
“养伤。”宫湮解释。
“仙尊你受伤了?”柒月惊讶地看了过去,貌似……受伤的只有她吧?
“我说的是你。”宫湮无奈摇头。
“是因为我才来这里的?”柒月真是受宠若惊,她可不相信。
“嗯。”宫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柒月干巴巴地笑了笑:“仙尊你真是个善良的人,难怪会受六界敬仰。”
“……”
“我可以回萨灵道吗?”
“不可以。”宫湮说完就不再搭理柒月,转身往前走去。
柒月难得看到说话比自己还简洁的人,觉得和他说话有些意兴阑珊,索性也不再开口。
为避男女之防,柒月召唤出一只水灵,坐在水床上悠闲地跟着宫湮往前飘,她伤势未愈无法使用术法,也只能如此。
她可不想再被宫湮抱着走,实在是让她有一种会折寿的预感。
青草浅泽,五颜六色的垂铃花开在蜿蜒的路上,芳草萋萋。
这里是仙兽羽族栖息的地方,而大多数能化作人形的族人都选择奔赴其他道历练,或是寻找机缘。所以这里人烟稀少,但也正因此美丽宁静。
而最近羽令道难得热闹了些,也是因为映月雪原桃花盛开漫野皆绽,美不胜收。仙界不少情侣都约好来这里。不过不包括她和宫湮。
柒月私以为,他们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因为陌生人也得是身份同等的情况下,而宫湮于她,就像是神台上的雕像。高高只能瞻仰。
仙子们都喜欢这里,不过柒月却难以欣赏这些浪漫,她喜欢蓝色的东西,如天际,如浩海……那些飘渺的事物。
很快他们便到了桃花深处的一座小巧院子,上书桃花居三字,字迹清秀像是出自女子的手笔。有槐花出墙,流苏般垂落白色花朵洒落碎金般的阳光。
“仙尊,这匾是婉颜夫人写的?”柒月提着裙摆跟着宫湮走上台阶,随口一说。
“不是。”宫湮不动声色地皱眉,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波澜。
“哦。”柒月点了点头。
推开梨花木门,整个院子的东西尽收眼底,虽然不大,却精致到令人哑然。
檐角垂红绳铃铛,悬梁精细彩绘朵朵莲花,竹简垂落的回廊隔帘,庭下的藤萝花香溢一方。槐花树下还有一架秋千坠在风中。
柒月三两步追上宫湮,绕到他面前,尴尬地笑道:“仙尊,我该住在哪儿?”
宫湮带着她推开正院的主房,柒月看他放在门上的手有些颤抖,不由奇怪。
“仙尊?”
宫湮对她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精神恍惚地让开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柒月点了点头,也懒得拒绝,走了进入打量着房间的布置,红纱飞舞,窗柩下的梳妆台依旧是一尘不染,但所有东西都是完好的。红色琉璃碎珠隔断内外,床沿摆着几个暖灯,装饰花朵攀沿在柱子上。
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但婉颜似乎不像喜欢这种风格的人。
难道是团子的生母?
房间里明明是满满的,柒月却觉得这里空荡的可怕。心里有什么蔓延着,一点一点扩散开来。
案上摆放着一只瓷瓶,插着几朵早已凋萎的花枝,枯燥的枝干落了些灰尘。本该好好侍弄的花瓶,也因为时光磨洗而失了颜色。
柒月脑子又有些发晕,手忙脚乱地扶着床边慢慢蹲了下来,捂着胸口脸色有些难看。不小心拂倒床边的花瓶,发出“碰”的一身脆响。
“你怎么了?”宫湮本来在外面,跑进来却看到柒月匍匐在地上,手边的花瓶支离破碎,血流了一地。瞳孔一缩,慌忙跑过去俯身将她的手拉起察看。
柒月脸色惨白地看着宫湮,嘴里呢喃着什么,痛苦地眉头紧锁。当宫湮凑过去时,她却晕了过去。
宫湮急忙把她打横抱到床上,察看她的伤势,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在床边坐了一宿,手里摩擦着一只小小的玉简,思绪万千。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柒月的苍白脸颊,半晌才轻轻一叹,眼里倒映着女子熟睡的脸,带着失而复得的复杂。
第二天,柒月醒来的时候,宫湮正在用药擦拭她手上的伤口。
她感受着那双有些凉的手,犹豫着开口,声音却嘶哑地厉害:“仙尊,我还是回萨灵道吧?”
“妖兽的毒已经导致了伤口恶化,你这几日还是留在这里,等伤好了我会送你回去。”宫湮不假思索地反驳。
“仙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柒月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语气里充满了防备:“只是因为团子吗?”
宫湮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白玉药瓶收了起来,袖间萦绕着一股淡淡药香,低敛着眸不再说话。
是不是曾经也有人像这样为我擦拭伤口,说着责怪的话眼底却是满满的疼惜?柒月鼻子有些酸,这种感觉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柒月撇过脸,她不会眷恋任何人,对方止不会,对乔薇不会,对宫湮更加不会!她不会再信任任何人,这样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不过对于柒月而言,这一天实在太过惊险。
宫湮为她准备洗澡水,理由是这里没有仙侍,结果她差点被烫死。
宫湮亲手喂她吃饭喝药,原因是她的手抬不起来,她只能含笑咽下那些难吃致死的东西。
宫湮给她讲故事,原因是她随口一句很无聊,她听得差点吐血。
宫湮守着她睡着,原因是免得伤势复发,最终她一夜失眠。
……
他尽力去照顾她,而在她眼里,一个陌生人突然的好只会让她觉得万分诡异。
柒月想起曾经在昆仑深处见过一只小狐狸,她告诉柒月说有位仙人对她莫名其妙的好,但小狐狸又觉得自己无利可图就没再多想。最后她被那位仙人残忍地剥离了魂髓……
柒月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狐狸,估计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所以说,她心里还是提防着仙尊的。
过了几日,柒月伤势差不多恢复了。不过她现在一看到宫湮就全身发毛,生怕他什么时候对自己下黑手。
尽管宫湮刻意忽略柒月看他愈发奇怪的眼神,还是在某日给她擦药时,忍不住开口:“你不必如此提防我,若我对你有何目的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是吗……”柒月僵硬地笑了笑。其实……她只是没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感觉就像父亲对女儿那样吧?柒月总这么想着,仙尊那么一把年纪,她把他看做父辈便好,但一看到他那张脸又忍不住别扭起来。
宫湮不明白她到底别扭什么,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
“仙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柒月顿了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嗯?”宫湮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他猜下一句是以身相许。
柒月看着他的脸有些晃神,虽然他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但可能有些避讳,对自己一直没有过如此生动的表情。
“仙尊,其实我很勤劳,家境与你相比虽然差很多,但也还好。最重要的是,我很有上进心,做的一手好菜,也……”柒月抹了把汗,昧着良心说:“略通音律……”
“嗯。”宫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柒月见宫湮看自己的眼神愈发慈祥起来,才有些没底气的开口:“仙尊,不如我认你当干爹吧?这样就可以孝顺您老人家,以报答您如此厚爱。”
宫湮是被气的拂袖而去的,柒月看着掉在地上打着圈儿的药瓶子,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脑门。
似乎是,用词妥当?
柒月一整天都没见到宫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高攀不起,胡思乱想地弄得自己都郁郁寡欢起来。
索性下床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在院子里随手摘了一朵花捻在指尖。不经意看到门外有一个穿着红羽衣的小姑娘,眉目精致张扬,不由多看了两眼。
“唉,姐姐你住在这里?”小姑娘热情地同柒月搭话。
柒月本来不想搭理,打算转身回去,但想着对方应该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
“姐姐,你是仙尊带来的?”小姑娘有些惊讶,微挑的凤眼晕开眼角的红影。
“是。”柒月有些奇怪她的态度,想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幺蛾子,不由起了几分警惕。
“姐姐……你和之前仙尊带到这里的那位姐姐很像。”小姑娘有些感叹:“你是不是很想结识她?我能明白。不过可惜,她已经死了!”
柒月本来想说与我何干,不想结识。但小姑娘说话太快,总之,听完后柒月脸色都变了。
“你挑拨是非,有什么目的?”柒月眯眼淡淡道。
小姑娘愣了愣,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柒月的态度,红裙一荡一荡地走了。
柒月呡了呡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不远处的桃花林里,小姑娘不情不愿地给了某个桃花敷面的仙人一根凤羽,抱怨着柒月居然为她所骗,还拆穿她云云。
“愿赌服输!”小姑娘哼了一声,变成一只火红凤凰扑腾着飞走了。
桃花般的仙人看着手上的羽毛笑了笑,火凤羽极为难得,或许可以送给小阿月,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