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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黑夜来得很快,智慧而勤劳的阿郎小寨村民早已熟知季节的变化,黑夜将占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但是没办法,对于田多地大的农户,农活依然是那么多,农忙季节,早出晚归乃是常态。
是以,这个傍晚也不会例外。乡间小路上依然是那么热闹,三三两两的乡里相亲们背着满满一篓金黄色的玉米包,一边走路,一边寒暄着。他们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浑然不在意旁边树林里的动静,或许是习以为常,或许是以聊天转移注意力。
呱呱~呱呱~
咕咕~咕咕~
嘎嘎~嘎嘎~
树荫环绕之下,各种恐怖的叫声从大坡上和路旁树林之中传来,紧接着响起噼啪噼啪的拍打之声。当时是,寨子里孩童的哇哇哭声,旺旺的狗叫声,与树林里的怪叫声交相呼应。
夜风呼呼,天已转凉,阴森森的树林显得更加诡异了。
然而,这一切仿佛与这一家人无关。这家四口人,住在阿郎小寨最偏远的西北树林边,仅有一栋破旧的二层杆栏式木屋,二间四隔。
咋一听,小瓦房里所有的气氛都是那么和谐、温馨,奶声奶气的童声跟着低沉粗豪的男中音响起:“
《儿歌》
一颗黄豆圆溜啊~溜啊,圆溜啊~溜啊
磨成豆腐口水啊~流啊,口水啊~流啊
……”
间或响起女高音与高亢嘹亮的童音的跟唱声,以及谆谆教导之声:“幺儿,你唱错了,应该是这样唱的~
一颗豆子圆又圆,推成豆腐卖成钱。
人人说我生意小,小小生意赚大钱。
……”
“呵呵,小明又唱错了。”小强仰着小脑袋道,看着耍小聪明的弟弟,一副羞羞的模样。作为两个孩子的爸妈,自然希望他们兄弟和睦,代能拿出爸爸的威严,瞪了小强一眼,将小明抱到大腿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赞道:
“小明唱得很好,小小年纪就会编歌词了,我儿是最棒的!”
作为一个慈母,黄敏比代能还会带孩子,笑容满面道:“幺儿确实了不起,老大也不赖,妈妈有两个好儿子!”
小强自信一笑,对着老爸和其腿上表示不服的弟弟做一个鬼脸,唱起了小调:“
一条泥鳅水里啊~游啊,水里啊~游啊
游到田里真滑啊~头啊,真滑啊~头啊
……”
小强心中得意,奶油小弟,看你还服不服?哪知代能脸色一板,牛眼一瞪:“小崽子,你长本事了,劳资~”
黄敏赶紧打断了自家男人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咳嗽道:“咳咳~咳,他爸,你让我说;小强,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小明他还小,等他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不一定会输给你哦;更何况你们是亲兄弟,应该相互帮助相互学习。”
除非个别严重情节,不然黄敏都会像一只老母鸡爱护小鸡般护着她的两个儿子。然而,代能虽然对两个儿子不假以辞色,但是面对妻子,他还是会有无限柔情与忍让,两兄弟得以相保……
这一年,小明三岁多,断奶不久的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他没有别的爱好,除了每天晚上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听爸妈讲故事之外,就喜欢缠着爸爸教他唱歌。一方面,小明性格要强好斗,自尊心极强,就像一只小公鸡;另一方面,小明真的胆小如鸡,容易受到惊吓,喜欢胡思乱想。
小强是小明的哥哥,学名代强,今年六岁,已经初入学堂,就读于弯腰树某私人学校。小家伙有着清秀的面庞,对于男孩来说,身体则太单薄了些。晚饭过后,就乖乖的坐在板凳上,扯着嗓子学习妈妈的歌曲。可以说,这对兄弟性格爱好方面非常相似,果然是亲兄弟。
微弱的煤油灯光线照射之下,可以看到这一家人居住的房间设施简陋。一间供着家神的堂屋,堂屋内有着简单的家具和一个磨,家神后面一隔是一个牛圈,猪和牛是一家。
一间伙房,前屋做饭,有灶、木材、作料、粮食等等厨具和口粮。后屋是一个卧室,卧室内两个陈旧的柜子,柜子里收藏了一家的积蓄,包括衣物和一些重要的东西,一张大床是代能夫妻睡的。
月光洒下,二楼比煤油灯照射的一楼还亮。前屋对应的二楼炕有包谷、稻谷、花生等等农作物,有的装在数个大簦篓内。卧室对应二楼安置一张床,是小强和小明两兄弟休息娱乐的小窝。
言归正传,小明这一家四口在农忙季节为什么还能够那么清闲?因为代能夫妇田地不多,而且人能干。当然,这段时间小明的爸妈虽然回家较早,但是白天也是忙了一整天,晚饭后带着两个儿子唱唱歌也会很快安排睡觉的。
为什么代能夫妇对于树林里传来的怪叫之声并没有太过在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代能夫妇乃是大大的良民,再说家里还养着数条狼狗,人们都说,鬼是怕狗的。其实,代能夫妇安然处之,最主要的原因是见多识广,自然没什么可害怕的。
可是,对于室外的怪叫声,小明并不能处之泰然,虽然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爸妈与寨子里的年长者,怪叫声的来源是什么?大家众说纷纭,不过主流传说还是鸟被鬼附身了。(PS:吓唬小孩,为了让小孩听话,晚上不要乱跑,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我们的主角小明就是被吓乖的O(∩_∩)O哈哈~)
上床睡觉之前,代能会带着儿子到室外撒尿,山野乡村,出门找棵树脚,就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再抱小明上楼睡觉,扯被窝盖好儿子,代能踏着稳健的步子下楼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爸妈的鼾声响起,旁边哥哥的呼吸沉稳,显然已经进入梦乡。然而,小明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山坡上,树林里鸟的怪叫声声声入耳。
呱呱~呱呱~
咕咕~咕咕~
嘎嘎~嘎嘎~
森森黑夜,夜风微凉,小明仿佛置身冰天雪地。某一刻,他看到了一团飓风从远处袭来,煞是恐怖,忍不住用被子捂住了头。
咕咕~呱呱~嘎嘎~
怪叫声仍然传入耳朵,小明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将被子裹得更紧了。这回闯祸了,小强感觉到身上一凉,原来是小明这“小浑牛”将被子全卷走了。
二话不说,小强扯着被子狠狠地一拉,一个瑟瑟发抖、光洁溜溜的娃儿呈现在床上。当然,没人看到,小强也不例外,他还在生气呢。生气是魔鬼,小强想到刚才老爸对弟弟的偏袒,心里就一阵不爽,邪~念一起,鬼由心生,此刻正是“报仇”的机会,看你这小浑牛还敢不敢跟哥哥抢风头?
小明一言不发,闷声拉紧被子的一角,扯啊扯啊,但是任凭他如何用力,就是不能撼动分毫。外面的怪叫声越发响亮了,小明的后背哇凉哇凉的,轻呼:
“哥哥,给我被窝~”
几次三番,没有回应。一着急,用力过猛,只听得“咔嚓~嚓”一声,被套破了!
“拐唠(拐唠,糟糕的意思),你还扯?再扯我就是两耳吧(打耳光的意思);小明你把被窝扯破了,要招爸爸打喽,嘿嘿。”小强幸灾乐祸的笑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殃及鱼池,哦不,是被殃及的池鱼。
小明毕竟还小,遭逢变故不知所措,拿出了绝技,百试不爽的绝技——哭!
“呜呜呜,哇~,妈妈,小强不给我被子盖~我抢又抢不赢他,呜呜呜啊~”
小强瞬间觉得不妙,一张小脸气成了猪肝色,慌忙一扔被子,捂住了这个“哭大王”的嘴。
可惜已经晚了,代能和黄敏何等机警?作为居住在偏远山村的农户,几乎都很机警,因为这里的晚上并不平静,尤其是有牛马牲口的农户,随时要防着小偷。代能粗暴的声音刚刚响起,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沉稳急速的脚步声急速爬楼梯。
很快,一张阴沉的脸钻进了麻皮袋缝制的蚊帐,看到床上的景象,代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他抢被窝,把被窝撕破了!”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指责对方,一点也不脸红,当然,脸红也看不到。代能压抑着怒火,看着两个相互指责而不懂得反省、自责的儿子,拳头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了。
“混蛋,明明是你先抢的被窝,还想赖我?”小强盛气凌人,语气不善。小明不甘示弱,一边哭泣,一边回骂道:“你放屁,明明是你不给我被窝盖,我才抢的!”
“你个(老娃抓)的,还想抵赖?”
“挨千刀你嘞,明明就是你!”
“小狗~日….”
啪~
啪~
“麻痹的,两个小崽子,从小看大三岁知老,劳资打死你们!“
代能简单粗暴的抽出两个响亮的耳吧,打在小强和小明粉嫩的小脸上,瞬间就变成了猪脸——又肥又肿。紧接着,小强被代能提到楼下,教训去了。
而健健康康的小明,第一次流鼻血了。眼冒金星的他埋在被子里,伤心的抽泣,每抽泣一下,小脸都是火辣辣的痛,他将铭记于心,一生难忘……
不久,黄敏拿来消炎药轻轻的涂抹在小明的脸上,心痛得要哭,开始责怪代能下手太狠:
“幺儿,乖~别哭了,你爸也真是下得了手,你看这小脸蛋都疱了,痛坏了吧。”
“妈妈~,呜呜~嗯嗯,我的脸好痛,我好害怕,爸爸呜~,我爸爸刚才的样子太可怕,吓死宝宝了~呜呜呜……”
小明得到安慰,反而哭得更加伤心,越哭小脸越是火辣辣的痛,越痛就越哭的厉害,何时是尽头?明妈终于收起了慈爱,一板脸色,厉声教导道:
“还哭,别哭了,再哭把你丢到门外去,让豺狼虎豹叼去算了!”
“哇哇哇~”小明哭得更加厉害了,哇哇大哭起来。明妈已经不是第一次吓唬小明了,似乎不管用,于是换一种方式吓唬:
“明明~你听,外面叫的是攮子?还记得吧,再哭就把老祖人们引来了,嘘嘘~”
“哇~嘎,妈妈~,我好害怕,是不是不哭它们就听不到了?”哭大王的哭声戛然而止,伸出双手抱住明妈,弱弱的问道。明妈意味深长的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头,非常狡黠的道:
“是啊,老祖人们看到明明那么乖,那么听话,自然不会让怪鸟飞过来了。”
“那我不哭了,我是最乖的。”小明抽了抽鼻子,开始装乖,明妈趁热打铁道:“那明明还要不要和哥哥吵架,惹爸爸不高兴,让老祖人们不高兴呢?”
“不要不要都不要。”
“那明明还在怪爸爸下手打你吗?”
“不怪了。”
“好孩子,老祖人们会保佑你的。”
……
楼下的小强遭遇就要凄惨一些,同样是教育孝悌之意,他被提下去之后,代能将他扔在地上,怒道:“跪下!”
小强瑟瑟发抖,依言跪下,又挨了一顿打牛鞭,耳边还有代能简单粗暴的语言,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粗暴,在此不详诉。不过,代能也不是完全的莽夫,最后被暴走的黄敏监督着给小强敷上消炎药,并亲自抱他上床睡觉,对小强来说也算是一点补偿。
不同的是,小强就是小强,性格就是那么要强,据说被打牛鞭抽得满脚是伤,他也只是掉了几颗眼泪,并没有哭泣。关于小强后面的事,小明也是后来才听妈妈说的,当时的他太小,被打蒙了。
相同点是,这两兄弟以后都谨记一条:即使吵翻天,也不让爸妈知道,不然都没有好果子吃。久而久之,学会了相互容忍。忍无可忍还需再忍,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呱呱~呱呱~
咕咕~咕咕~
嘎嘎~嘎嘎~
山坡上、树林中鸟的怪叫声依然在继续,小强和小明的闹剧却已经平息,再也不会出现。
注释:家乡传说,每家先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魂附身鸟兽虫鱼之一,注意着后辈,有的甚至会进入屋内,作为主人,应该好生将它们放回自然,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