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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浅浅想着要回家了,却还得陪凤老庄主去看老和尚,谁知还没到般若寺,他那徒孙就来了。
“师祖已于前晚圆寂。”圆悟躬身道。
得,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凤老庄主那个心啊!说不出的难过,圆悟见状就道,“师祖是故意让贫僧延迟通知施主的,施主未能见着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这是他师祖刻意为之,怪不得人还没到,他就先辞世了。
只是为何不让他见最后一面,却又让人通知他来?
圆悟解释道,“是贫僧的错。”圆悟虽已三十出头的人了,但骤失尊长,他一时也有些茫然,“贫僧见师祖病情加重,想着让他见见故人,兴许能宽宽心情,师祖却说施主有事要做,比见他最后一面重要得多,可拗不过贫僧,师祖才同意通知施主前来。”
因为老和尚拖着,不让圆悟通知凤老庄主,直到觉得自己应该撑不住了,就算凤老庄主来,也见不到人才点头答应圆悟的请求。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身子骨竟然可以撑这么久,他原以为,自己该在凤老庄主还没踏上涧澜山之前就走了。
他原是不想给老友添麻烦的,没想到临了,还是让老友白跑一趟。
凤老庄主摇摇头,他与老和尚相交多年,知道他的个性,是最不愿麻烦别人的人,想来若非圆悟请求,自己大概要等到他圆寂周年,或派人给他送东西时,才会得知他已过世。
“不怪你,不怪你,你师祖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凤老庄主拍拍圆悟,这个高个儿的壮汉平时虽沉默寡言,但看得出是个有主意的,然现在却一脸茫然,虽是面无表情,可凤老庄主可以明确的感觉到,他的肩头直抖,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凤老庄主轻叹一声,把人搂到怀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随即就感觉到肩头的衣被打湿了。
这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无声的嚎啕大哭。
黎漱见了也是轻叹,招呼众人安静退出去,只留下凤老庄主的侍从在旁侍候。
这里是通往般若寺山道旁的旅店,大概因是般若寺僧自家经营,旅店占地颇广,有散落各处的小院落,也有单间或单排客房,就看客人喜欢住那种。
此地没有高楼,却有观景塔数座,每座皆有七层高,座落在山间四处,旅人可登高观景,却不留人在此过夜。
因是般若寺僧自营,伙食只有素食可选,没有肉菜。
圆悟能来得这么快,便是因为旅店在登记客人名姓后,命人通知他的。
黎浅浅他们信步走到旅店大厅,大概是为了因应寺里有活动时,往来客人增多之故,大厅非常大,黎浅浅看了下,一间大厅约莫可容纳五百人,而他们的大厅有三间,嗯,这是她看到的,也许还有呢!
伙计不是僧人,应是俗家弟子!或是租寺里土地耕种农家的小儿,他们还算机灵,看到黎浅浅他们过来,就有两三人上前来招呼。
等他们坐下后,给他们上了茶,因不是饭点,没有供应饭食,但配茶的糕点还是有的。
小伙计们年约十八、九岁,很是活泼善言,知道他们是为明智老和尚来的,都纷纷双手合十道声佛号。
“明智师叔祖去的时候,是晚上,师父们说,他去得很安详。”
还有个小伙计说,“明智师伯祖去前说,要和他家人合葬,施主们是他的家里人吗?”
来迎他回去安葬的?
“不是,我与他是故交,知道他病重,特来探望,不想,晚了一步。”
伙计们上了糕点,沏了茶,就退下了,留黎浅浅他们说话。
“明儿一早,怕你大伯父还是要上山见他最后一面。”黎漱对凤公子道。
凤公子颌首,“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因来得急,身上的衣饰是平常穿的衣饰,得让人准备素色衣物才行。
黎浅浅知道老和尚已去,出来后,就与春江她们将头上金饰取下,腰上禁步有金饰,也一并取下,因在外头,一时没有替代的可用,只能素着。
说话间,就见有客到。
来人分了三拨,第一拨是老少都有,看装束是江湖人,腰上不是佩剑,就是配刀,带头的是个文士模样的男子,手里拿着把折扇在搧风,可看起来压根没有风雅只见猥琐,。
黎漱淡淡的看他们一眼,便转回眸不言语,黎浅浅在这种场合,向来是不出头的,凤公子压低了声音道,“是白衣教袁图袁教主。”
余下诸人,大概就是白衣教的副教主、长老等人。
第二拨来的却是女子,领头的女子年约三十许,看到黎漱一行人时,面上激动得都红了,身后诸女雀跃的交头接耳说不停,大概是没想到会看到黎漱他们。
第三拨男女老少都有,走在前头的是个老太太,手执云头拐,身上穿着极为华贵,看来出身不凡。
黎浅浅几人眼利,一眼就看出来,这老太太身上穿的竟是锦衣坊最新出的秋装,秋香色底绣金菊,同色额勒中间是块翠色福寿玉佩,发髻上簪着金累丝凤头钗。
光一个老太太就让人看花眼了,就别提她身后那些媳妇及姑娘了,便是她们身边侍候的丫鬟,也是个个穿金戴银好生富贵。
春寿悄声对春江说,“深怕人看不出来她家有钱似的。”
春江但笑不语,那家人有没有钱,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们的丫鬟穿戴都是锦衣坊及天宝坊当季新品!光这一家就给这季的收益贡献多少了,真好真好,教主这季赚得可不少啊!
黎浅浅自是听到春寿的话了,她斜了春寿一眼,见她抖了下噤声不言,才低头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伙计们飞快领人入座,这一间大厅就能容五百人之谱,自不会让四拨人离得太近,也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呢!要是彼此有仇,因坐得近一言不合就开打,受累的可是他们呢!
隔不多时,又来一拨人,这队人马就与前三拨不同了,来人应是有爵位的人,就见正主还没到,先有英俊高壮的护卫进来清场。
不过伙计们是不会让他们骚扰已经在座的客人的,要清场?简单啊!引你们去还没有客人进去的别间大厅便是,反正他们来的人也不少。
粗估了下,约莫有两三百人呢!
伙计们心说,正主说不定只有一个,可侍候保护的人就有两三百,啧啧啧!这家那才叫真有钱啦!
殊不知,在黎浅浅心里,真正有钱的,是般若寺才是,毕竟这些人来此,都是来般若寺朝拜礼佛的,回头添的香油钱还不知多少呢!
只是,这些人来的有点巧了,是寺里有活动吗?她低声与春江说了几句,春江便去找刘二,让他派人去打听了。
玄衣这时正好回来,听见春江与刘二的对话,便道,“他们都是为老和尚来的。”
咦?不是吧?
“老和尚?”刘二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了,老和尚出家后收的那两个徒弟,一个是白衣教教主之弟,另一个则是素女教教主的儿子。”
素女教?春江无声复诵一遍,然后反应过来,那个看到她家大教主面露惊喜的女子,是素女教教主?
“这两个人过世的时候几岁了?”
“素女教教主看似三十出头,其实已五十多岁,她修的是功法能让她常保青春,可惜她练成的时候,已年近四十,大功既成也只让她看起来年轻几岁,但自那之后,容貌就不曾再改。”玄衣难得的面露厌恶的说道。
春江看他一眼,心说,这人似乎很讨厌素女教教主啊!
玄衣跟凤公子身边,常常就是个背景板,因为凤公子一出现,众人的眼光就停驻在他身上,玄衣等侍候的人就自然成了背景板,春江一般也很少注意到他,现在难得看他讨厌一个人,讨厌得脸上表情都藏不住了。
春江都注意到了,刘二这个专管情报的又怎会忽略过去,拿手肘拐了玄衣一下问,“怎么回事?我看似乎很讨厌素女教教主?”
“她有个孙女对公子一见钟情,闹腾着要嫁,那个教主纵着她追着公子好些年,公子轻功好,每每她率人追上来,我们就避开去,从没跟那女人打照面。”
春江想了下,问道,“可我家教主识得你家公子后,并不曾听闻那女人的事啊?”
不会是凤公子让人把这消息掩了下来,故意不让她家教主知道吧?跟着她拿眼去看刘二,刘二见她看过来,忙摆手道,“这事我真不知道。”
玄衣抬手道,“公子识得夫人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死了。”
等一下,凤公子认识她家教主的时候才几岁!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女人追着他要嫁了?“那女人怎么死的啊?”
“那女人可不像她祖母一样,修习功法有成,虽是素女教少教主,但其实是草包一个。”
春江已经把这些关系连想到一块儿了,“公子是不是随凤老庄主来探望老和尚时,正好遇上素女教教主带她孙女来山上看儿子?”
玄衣见她已经想明白,大松口气的点点头,“公子那时才十一、二岁。那女人已经二十几岁,还是二嫁又丧夫了。”
“等等,你是说,那女人看上公子的时候,公子才……”
“对,而且她已经嫁过人了,只不过她命硬克夫,两任丈夫都被她克死了。”
克不克夫的,春江没当回事,问题是那女人年纪不小了啊!公子那会才十岁出头,这也太……
“然后呢?”
“那女人脾气大,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硬茬。”玄衣冷笑,绝口不提老公子在背后动了手脚。
开什么玩笑,小儿子才多大,就被个命硬且水性杨花的女人盯上,他能忍?自然是要动手除掉这个祸患的。
玄衣对春江说的内容,是有所删减的,例如那女人曾派人唆使她那几个面首,来行刺公子,那些人会跟她凑在一块儿,与定国郡主养面首是不一样的,定国挑面首是俊美高大且文采风流,若无文采,那必要强壮健美,武功高强也行。
她初起利、权诱之,不果,就用权势威逼之。
素女教教主的孙女言轻轻呢!素女教在江湖上真没什么权势,与她在一起的男人,与其说面首,不如说姘头,他们在赵国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默默无闻初出茅庐的,她还看不上。
得知她看上凤公子,姘头中有的不屑,有的则担心起自家子侄来,不过对凤公子的态度倒是都很一致,趁他小把人给除了。
他们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虽知凤家庄名声,但彼时凤公子不过是个孩子,在他们看来不足为惧。
然后,就没有然后。
全都死光光。
而且他们为保自己名声,且怕事发凤家庄会找他们算账,个个都极其低调,怕露馅,连平时带在身边的侍从都没带,所以死了都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凤家庄这头自然是知道他们身份的,但那个傻子会把这消息泄露出去,让他们的家人找凤公子寻仇呢?再说了,先撩者贱,是他们先挑衅的,怪凤公子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下手太狠?
呵呵,别逗了!
凤老庄主兄弟带人清理现场,全都惊出一身冷汗,这些人带的武器、暗器全都喂了毒,幸亏凤公子出手快,让他们来不及反击就死了。
不然他们要是有出手的机会,惨得的人就是凤公子了!看他们带的武器就知道,他们没打算让他好过,怕是在他毒发身死之前,就先要死于流血过多了。
这些人真是狠啊!
因为如此,凤老庄主说,他们既不存善心,咱们也不必对他们感到愧疚。
至于言轻轻何以出此策?呵,无非就是想来个美人救英雄呗!谁知道凤公子出手太快,她都还没赶到现场,人就被收拾完毕,凤家庄的人动作更是麻利,当她赶到打算来个美美的出场时,迎接她的,是一地落叶及树干上的剑痕。
连她那几个姘头的身影都没看到,更别说凤公子了。
有此一事,本来不愿对言轻轻动手的凤老庄主点头同意了,侄子亲,还是老和尚徒弟的侄女亲,这本帐一看就知不需多言。
至死,言轻轻都不知自己怎么会去惹上那几个权贵的,她祖母素女教教主言飞凤在得知,那几个权贵对孙女发出必杀令时,不惜奉上家财,就盼他们能饶她孙女一命,可惜,那几位不止没饶了言轻轻,还把素女教赶出了赵国。
“公子便是因为这样,之前一直不在赵国停留,总是来去匆匆。”这回会在赵国住这么久,原因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