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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快去,快去把人给我叫来。”吕五小姐指着门口,对着身边一个丫鬟厉声道,“我就要看看,他真敢不听我的话。”
方大爷坐在床上,让丫鬟给他套袜穿鞋,看老婆气呼呼的使唤人,就觉好笑。
“行了!大清早的,你闹什么?不早说了,人,还在岳城,就算这会儿派人去请,也得花个三五天时间,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去接近黎教主。”
吕五小姐一跺脚转过身来,冲丈夫不悦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死丫头身边的人精得很,没拜帖,不让进,送上拜帖,又说他们教主正忙着,这几日怕是都没空待客,你听听,你听听,这摆明了就是敷衍我嘛!”
方大爷心说,哟嗬!你也知道人家那是在敷衍你啊!真是了不得了!难得竟然聪明了一回啊!
“那个死丫头,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不过是想跟她要个人罢了!她竟然敢不见我,真是。”气死老娘了!吕五小姐气得直跳脚,方大爷看屋里诸人皆噤若寒蝉,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手一挥,把屋里侍候的全都赶出去。
“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啊!”
“还孩子呢!我呸!都已经及笄几年的老姑娘了!还不订亲,我看哪!她指不定是看中吕润那小子了!”
吕润是吕氏族人,父母早亡,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点小聪明,长得嘛!唇红齿白,长得还算可以,就是瘦,太瘦了!不过这也没办法,吃百家饭,人家总不可能给他餐餐大鱼大肉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有几个半大小子呢?养自个家的孩子都怕养不起了,哪来余粮?
能一家舍些米粮给他们,就算不错了!
所以吕五小姐初见吕润,便觉得他瘦骨嶙峋,看着有些可怖。
后来她再回娘家,就没再见过吕润了,一来是他忙于学习,根本不住在家中,二来是吕五小姐不想见到他,一见到他,她就会想起那日,父亲和姐姐为了这小子,竟然拒绝过继她的小儿子。
明明都已经说好了!她们夫妻在方家拍着胸脯保证,就算孩子入继吕家,他们夫妻两也不会让他忘了祖宗,会要他带擎着方家一起兴盛起来。
要不然方家也不会答应,让自家儿孙入继媳妇的娘家,结果呢?所有的难题都被他们夫妻一一解决后,她大姐不同意,她爹竟然就顺着大姐的意思,不过继了!
吕五小姐觉得她爹给她的那点补偿,那够啊!原本,她儿子能得到全部的呀!孩子还小,这所有的一切,还不得由她们夫妻两帮着他管,换句话说,吕氏商会的一切都将被她掌控在手里。
如今吕家、吕氏商会,全都被个混小子握在手里。
吕五小姐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疼哪!那种说不上来的疼痛感无所不在,叫她简直就是寝食不安。
方大爷倒是想得开,有钱花,他就花,没钱花,他就省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再不济,他也还是方家的大爷不是?
大姨姐是个厉害人,岳父家的家产,他也不是没有妄想过,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真拿到手,谁管事?他,是没这个本事的,还不如老实点,让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去当家,他嘛!只管在外头花天酒地,有人付钱就行。
再说了,儿子是他的血脉,真要把他过继出去,让他姓别人家的姓,就算是岳父的姓氏,他也不乐意,儿子过继给吕家,是记在谁的名下?岳父当初可没说明白,也就他那老婆是个傻的,岳父不说明白,那表示什么?
其实不用说,方大爷也晓得的,除了记在大姨姐名下外,也没别的选择,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孩子记在大姨姐名下,那么他们夫妻还怎么替儿子代管吕氏商会?岳父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夫妻插手吕氏商会。
等到尘埃落定,他们夫妻两得知真相,后悔,也来不及了!孩子已经过继出去,记在大姨姐名下,有大姨姐在,他们夫妻想伸手进吕家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代管吕氏商会,吕金珠是吕家大小姐,与其父一起执掌吕氏商会多年,不就缺个继承人嘛!
有了嗣子,没了一直被商会中人诟病的糟点,谁,还敢对她表示不服?
他们夫妻是外姓人,不曾参与过吕氏商会的事,因为儿子过继到吕家,就想要越过名正言顺的吕氏族人,接管吕氏商会?
方大爷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会儿,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一骨脑儿的认定,事情会如妻子所言,只要孩子过继回娘家,孩子还小,他们夫妻正好以照顾孩子为由,就此留在吕家长住。
同时也以孩子还小为由,替他掌理吕氏商会,把吕氏商会拿捏在自己手里,吕家的一切就都会变成他们的。
妻子很天真,这是成亲后不久,方大爷就知道的,可是她不该天真成这样,而更可怕的是,她把自己也变成同她一样天真愚蠢的人,竟然傻兮兮的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只是,她再怎么天真,也不该……方大爷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有些蹊跷,打算回头交代人去查一查,看看那时,妻子和谁走的近,应该是有人故意给妻子灌输这些蠢念头的吧?
吕五小姐还在气头上,方大爷想了下,起身往外走,吕五小姐见丈夫不睬她,连忙跟了上去。
“喂,我话还没说完哪!你上哪儿去?”吕五小姐边追邉喊。
方大爷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饿了!爷找吃的去。”提脚就去了妾室的屋子,可把追在后头的吕五小姐气得浑身直发抖,最后眼前一黑,头一栽就这么倒在地上昏过去。
不过,男人头也不回走了,压根不知身后的她气得要吐血,这也就算了,之前方大爷把屋里侍候的人全都赶出去,平常吕五小姐一生气,就有丫鬟上来相劝,今儿统统没有,因为她们被赶出来后,听到屋里吕五小姐一直在发火,她们就想,主子这火气邪着,也不知今天会闹多久,她们还是抓紧时间吃饱来,省得回头没力气应付主子。
谁晓得,方大爷会走人,而吕五小姐会被气到昏倒!
等到丫鬟们吃饱,才发现屋里头没人,她们这下子慌了,正像无头苍蝇四处瞎找时,一个扫院子的粗使婆子发现昏倒在地的吕五小姐,她惊声尖叫,“死人了!来人啊!大奶奶死了!快来人啊!”
丫鬟们一听,坏了!奶奶怎么死了?怎么会?她们不过才离开不过一会儿啊!而且还是死在院子里头?
在妾室屋里吃小妾嘴上胭脂的方大爷也听到动静了,吓得丢了怀里暖玉温香的小妾,提脚就往外走,小妾则是气急败坏的要追上去,可回头一想,刚刚她听到的是什么?大奶奶,死了!?死了?!怎么会?
然后,小妾上翘的嘴角就再也掩不住了,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扯了扯她,“姨娘,小心。”
“知道了!”小妾不高兴的扯回自己的袖子,丫鬟见她还是没收回嘴角的笑,正头疼着,就听见刺耳的一声尖叫,“姐姐,姐姐!好好的,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姐姐!我可怜的姐姐啊!”
丫鬟转头一看,好嘛!小妾确实是收不住满心的喜跃,高高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但是,人家借着这样哭叫,拿了帕子按在眼上似在拭泪,实际上呢!她是在遮掩露馅的嘴角。
“姐姐啊!”
“姐姐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哀凄的哭叫声此起彼落,看来是方大爷的姨娘们都听到动静,知道主母死了,所以上赶着要在方大爷跟前表现一番。
丫鬟跟着小妾出来后,发现其他几位姨娘虽然哭喊得厉害,不过都没看到人出来,正诧异着,就听自家姨娘道,“别看了,她们哪!正在换衣服呢!”
“啊?那,姨娘您要不要回去换衣服?”她家姨娘今儿穿着的正是这一季锦衣坊新出的桃粉地绣小粉菊的薄绵襦裙,一身的粉嫩,既衬出她年少青春似小粉菊般清新可人。
“你傻啊!大爷才从我房里出来,他能不知道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再说了,这短短的功夫我就换了身衣服,那我得多机灵啊!日后,岂不叫其他人视我为眼中钉?”
大家都觉得她小又傻,欺负这么个傻不愣登的蠢货,她们得多掉价啊!她就是看准了她们自视甚高,不屑欺负自己,方能安然活到现在,要是在这关头露出破绽,那自己肯定永无宁日啦!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小小声的对她说,“还是姨娘精明。”
“你也得机灵些才行啊!不然会拖累我的。”小妾郑重交代着,丫鬟郑重应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吕五小姐倒地的地方。
她们才到,就听到方大爷大声的斥责某人,定睛望去,挨骂的竟是个拿着扫帚的粗使婆子,小妾和丫鬟听了半晌,总算搞清楚了,原来,吕五小姐只是昏过去,婆子看她倒在地上,就胡乱喊叫,把所有人吓得不轻。
婆子觉得自己很冤啊!大奶奶好好的床不睡,跑到院子里头来躺地上,能怪她误会吗?大爷骂她,为什么不探探大奶奶的鼻息,她一个扫地婆子,见识过几个死人哪!还探鼻息咧!她哪晓得怎么看人死了没啊!
早知道,就该一喊完就跑,唉!谁让自个儿老实呢!婆子低着头看似老实听训,其实心里对大奶奶是满腹怨言。
吕五小姐的大小丫鬟及陪房妈妈们全都过来了,看到自家小姐就这么孤零零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而姑爷啥也不管的指着个婆子的鼻子骂,脸色全都黑如锅底,众人相互对看一眼,最后由吕五小姐的奶嬷嬷上前打断方大爷的话。
“大爷,也不知大奶奶昏倒多久了,这天虽还热着,可大奶奶本就体弱,这要躺得久了,怕是对身子不好。您看,是不是先把人送回屋里去,请个大夫来给大奶奶瞧瞧啊?”
奶嬷嬷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叹,纵使是夫妻,这没在心尖上,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爷平常嘴上哄五小姐时,说得多好听,可真遇着事了,就看出真假亲疏,真要把五小姐放在心上,看到她昏倒在地,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把人抱起来送回屋里,然后请大夫吗?
大爷却得她们来提醒,提醒了他还有点不高兴,不高兴什么啊!也不想想,他都要三十岁的大男人,全靠五小姐养活,他就一吃软饭的,不会讨五小姐欢心,还养了一堆女人给五小姐添堵,五小姐昏倒在院子里,这事肯定跟他有关,他竟然还有脸不高兴?
奶嬷嬷气归气,却还记得吕五小姐是她的主子,主子要有个万一,她们这些陪房肯定讨不着好。
见方大爷不发话,她也顾不得了,指挥着孔武有力的婆子们,把吕五小姐抬到软轿上,把人送回屋,一边又使人去请大夫。
等到方大爷回过神时,身边除了方才和他玩闹的小妾,还有几个穿着素净的姨娘,而妻子和她的陪房、丫鬟都已经不见人影,就连那老实挨训的粗使婆子也不见了。
“大奶奶呢?”
“她们把她送回房去了。”小妾指向正房的位置道,方大爷听后就要走,谁知一转头就看到身边那几个一身素净的姨娘们,“你们在干什么?大清早的就穿得这么素净,是想诅咒谁啊?”
几个匆忙换衣的姨娘们,万万没想到,自以为思虑周详的行为,竟被夫主评为要诅咒人,而更让她们备受打击的是,大奶奶没死,她只是昏过去了,只是她昏过去的时候,身边无人侍候,发现她的粗使婆子胆子小,没敢去仔细查看,见她躺在地上就以为她死了,而大吼大叫。
方大爷回房后不久,就接到了喜讯,原来大奶奶会昏倒,是因为她怀孕了。
“大奶奶这一胎有点悬,她本就是急脾气,现在有了身孕,这脾气就更差了,为了这个孩子好,还是想办法让她控制情绪,别动不动就发火,安胎药毕竟也是药,这服多了对身子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大夫与方大爷算是发小,方大爷是知道他医术的,他既提出这样的警告,就表示妻子怀这胎,状况不是很好。
只是想到妻子只要一提起吕润,就发脾气,方大爷备感头疼,向来都是人捧着他哄着他,现在叫他要哄老婆捧着她,不免叫他有些为难。
大夫似看出老友的为难,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怎么不知道方大爷的性子,“如果控制不住她的脾气,反正你们也三个儿子了,这一个就别要了吧!要处置得趁早,现在孩子还小,赶紧解决掉的好,到时我开一帖药,让她服下去就好,啥也别说。”
大夫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心虚,毕竟关系到一条小生命,方大爷叹气,“我想想,再告诉你。”
大夫点头,“不能拖,你得尽早做决定,拖得久了,等孩子大了,就不好处置,而且也容易伤及大人。”
方大爷点头,送走大夫,就转往父母住处,这事,他不好擅专,还是让父母来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