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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温暖如春的南中国海不同,东京霞关正处于一片冰雪之中,但比冰雪更冷的是军令部第三部部长冈敬纯大佐的心。支那潜水艇在榆林港外击沉己方空母苍龙号,军令部大受震动,作为海军唯一的情报部门,第一个被问及的自然是第三部。只是,支那海军最后那艘宁海号沉没已逾一年,第六课关注的重点是长江上游那些支那炮舰,至于潜水艇,八月底现身后两个多月不见,据说早就押解着独国邮轮回米国去了,谁料潜水艇依旧留在南中国海。
道听途说、东拼西凑的,在军令部次长近藤信竹中将问讯的第三天,第三部部长冈敬纯大佐终于带着‘完整’的资料向近藤中将和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中将作最新通报。
恭敬的行礼之后,冈敬纯大佐道:“李孔荣,支那福建福州人氏,生于明治三十七年,大正二年就读于福州马尾船政学校,轮机科大正九年第十五名卒业……”
近藤信竹和山本五十六都在细听,可听到‘轮机科…第十五名卒业’,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一个轮机科卒业的军官,且卒业成绩如此靠后,在大日本帝国海军绝无可能成为潜水艇艇长。
“……大正十二年为练习舰应瑞号副轮机,昭和二年为巡洋舰海筹号副轮机,昭和五年为炮舰中山号正轮机,昭和十年为海容号正轮机,当年冬又调入支那第2舰队楚观号任正轮机。
昭和十二年四月与支那赴欧代表团一同赴欧,因随行政院孔氏一同会见独国二号人物空军司令戈林时,借用我的奋斗中语句为支那辩解而受孔氏赏识,遂被任命为支那驻独海军武官,同时负责对独国潜水艇购买谈判和在独海军学员学习。
今年4月20日,因涉嫌买卖枪械,独国政府驱逐支那海军学员,限令于4月20日离开独国。离开之时,李与造船厂三名督造官以及数名学员将一艘正在吕贝克造船厂内维修的独国现役潜水艇窃出船坞,驶入波罗的海。独国海军封锁波罗的海并于数日后宣布该潜水艇被击沉。8月26日,此潜水艇出现在香港至马尼拉航线,俘获独国邮轮沙恩霍斯特号。之后在米国纽约的支那海军宣布潜水艇返回米国造船厂。”
随着冈敬纯的叙述,近藤信竹、山本五十六的脸上笑意逐渐收敛。以履历看,这位叫做李孔荣的支那海军军官并无特别之处,但他能在独国驱逐前抓住机会把一艘独国现役潜水艇偷出来,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特别是山本五十六,他觉得此人具有赌徒性格,和自己很像。
“昭和十二年金山卫之战,支那方面称是李孔荣在独国事先计划所致,因此荣获支那军人最高荣誉之青天白日勋章,后这枚勋章又因为斗殴事件而取消。”
“斗殴事件?”山本五十六追问。
“是。支那重庆方面的消息称,他在独国造船厂与一名督造官一言不合而开枪,遂被取消勋章。”这次不再是冈敬纯大佐说话,而是他下面负责对支情报的第六课课长藤原喜代间少佐补充。“重庆常氏不喜欢闽系海军,他打算成立受自己的控制的海军,也就是支那电雷学校。现在闽系海军在米国重建,他曾多次阻碍破坏,几日前米国纽约的刺杀案,即为支那情报机关所为。他这样做既能污蔑帝国,又能破坏闽系海军的重建计划。”
海军与外务省同在霞关,对外界的消息掌握灵通还非常重视。三日前纽约洛克菲勒中心发生刺杀案,包括英美法报纸在内的几乎全世界报纸都大力抨击日本政府,但通过与陆军参谋本部的沟通,负责对米情报的第三部第五课认为此事应该是支那情报机关自导自演。
“全世界的支那人都在义愤填膺呢。”山本五十六无所谓的笑了笑,刺客如果说是狂热的日本国民也就罢了,但要说是海军所为,他绝对不相信。“藤原喜君,你们说是支那情报机关所为,又有什么证据?”
“参谋本部下属的对支情报机关见过这名刺客的照片,认出此人是支那情报机关人员,他们还在收集这方面的证据,但投诚人员完全确定在军统培训班见过此人。”藤原喜代间道。
“呦西。”近藤信竹宽慰道。“还是说李孔荣吧,独国是否对我们提供那艘潜水艇的资料?”
“独国……”冈敬纯接过话头,“提供过一份资料。阁下请过目。”冈敬纯把两份资料递了过去,一份是德语一份是翻译好的日语。在近藤信竹浏览时,他再道:“独国潜水艇并不比我们的潜水艇出色,它的优点是吨位小,下潜速度快。”
“呦西。马上转发给高须阁下。”近藤信竹看罢把资料递给旁边的山本。“冈敬君,大本营不愿意推迟和号作战,那艘支那潜水艇会威胁整个作战吗?”
“阁下,支那海军陈季良身死,林献炘重伤,重建事务已经混乱,我想李孔荣收到电报有可能马上返回纽约,如果他真的全程参与支那海军重建计划的话。”冈敬纯道。“据说重庆政府正在纽约拉拢支那海军军官,劝他们回国。”
“那三艘邮轮怎么办?”山本五十六饶有兴趣的问。此前他一直担心支那海军把这些邮轮改建成航母,现在这么收场他倒觉得有些遗憾。
“据说要卖掉。欧战开战后,欧米船价开始暴涨。”冈敬纯道。
“哦。”山本五十六哦了一声就有声音,近藤信竹则道,“如果李孔荣收到电报不返回美国呢?我们是否能击沉他?”
“我军舰队驱逐舰采用93式1型主动式声呐,对全潜的潜艇发现率为50%,方位误差正负6.5度,距离误差4%,可探测距离为1700米,探测时己舰的最大速度为14节。被动式声呐对潜艇的听音距离在500米以内。”冈敬纯毕竟是潜水艇舰队出身,他吐出了一大堆技术细节,而后道:“只要新派的一等驱逐舰赶到,我们有很大的机会击沉这艘潜水艇。”
在冈敬纯的想象中,对付一艘潜水艇一个一等驱逐舰队足以,现在军令部却打算派两个,加上原来的第5舰队的第5驱逐舰队、原先护航苍龙号的第11驱逐舰队,一共有四个驱逐舰队共十六艘驱逐舰前往钦州湾围剿支那潜水艇。
派这么多驱逐舰也不是没有原因,苍龙号既然已经沉没,那同属二航战的龙骧号自然将前往接手苍龙号的任务。只是为了保密,这支舰队夜晚从横须贺军港出发,从台湾东侧前往海南,抵达南中国海后,四艘驱逐舰和三艘巡洋舰单独护送龙骧号从海南岛西侧前往海口,而登陆船团七十多艘商船于11月15日夜出发,经北部湾驶往目的地钦州湾。
日本人在行动,U-38号只得在钦州湾等待。按照李孔荣预测,日军很可能于夜间出发,以确保第三日拂晓时趁雨雾抢滩登陆。不过这时候伏击已经是次要的了,自收到陈季良林献炘被刺、要求李孔荣赶快赴美的滞后电文后,大家的意见都乱了。
高光佑的建议是李孔荣从越南海防港偷偷登岸,而后快速前往美国处理此事,他将指挥U-38为陈司令和林总报仇。苏镜湖的意思则是U-38全艇必须共同进退,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急不得——钦州湾伏击将面对十数艘日本军舰,等于是虎口拔牙,除了李孔荣他谁也不信。
事情的最后决定权还是在李孔荣手里,几经权衡,他觉得应该打完这一仗再走。不过他冒险在海防港外发出了电文,指示纽约诸事暂时由正在纽约的林国赓主持,他也是海军人员,不过离开厦门不久就退役了。
U-38上人人沉默,处处都是咬牙切齿声。等待数日之后,11月17日夜,潜艇正用通气管呼吸时,水听室忽然打出了手势,示意有大量船只靠近,日本人终于来了,全艇四十多人全都要参战报仇。
潜艇上是轮岗,看着这么多人跳出来碍手碍脚,李孔荣不悦道:“非值班人员上床睡觉。”
“报告长官,我们睡不着。”蒋菁第一个说话,他这是仗着李孔荣信任他。
“睡不着那就躺着。”看见过道上站满了人,李孔荣很是生气。“都站在这怎么作战,明天不要开船了?都给我滚床上去!”
李孔荣一顿喊,跑下来的人又缩回到了床上。高光佑用潜望镜看了一圈后报告道:“是日本船队,黑压压的一片,好在他们高我们矮,还能看清一些轮廓。”
“现在几点?”李孔荣问着刘永仁,同时接过潜望镜。
“一点钟。长官。”刘永仁道。“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那就杀五个小时。”李孔荣啪的一声把潜望镜合上,命令道:“上浮。”
“上浮?!”控制舱的人全吓了一跳。
“不上浮怎么混进去?”李孔荣反问。他再次命令,“上浮,启动主机。”
“打开高压气泵,排空主水柜。”苏镜湖极为冷静的下达命令,“主机准备启动。”
这一个星期以来天气都极为不佳,海面上本就波涛汹涌,U-38却直接从海底跃升出来,艇身下坠时拍击海面的声响全艇人都能听见,然而正处于灯火管制中的日本登陆舰队对此毫不所知。
“真是个好天气!”海面最少是五级大风,李孔荣一上来就被海浪冲刷了一遍,他呼吸一顿,之后则觉得勇气十足,“全艇战斗位置!”他向底舱命令道。
“全艇战斗位置!”底舱里命令在重复,所有人心跳在加速。
“长官,注意碰撞!”高光佑也上来了,他从未想过——其实是德国人从未教过——在夜色中插入敌军船队开打,看到四周黑压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船队,他第一个担心就是碰撞。
“都是商船。”李孔荣只低语了一句,接着再向底舱命令:“左满舵,双伡全速前进。”
“左满舵,双伡全速前进。”柴油机在轰鸣,心跳剧烈,血管里的也似乎在沸腾,控制舱本被如此大胆的进攻吓坏了,以致李孔荣重复一次命令苏镜湖等人才作出回应。
船队的航速至多十二节,相对于低矮的潜艇,它们像山丘般在海面上缓缓移动。个子更小、轮廓更清晰的驱逐舰一些在前方开道,另一些则在船队两侧高速巡航,要避开他们是很简单的事情,趁着一艘驱逐舰远去,U-38号全速从船与船的缝隙中插入船队中央,而后与船队平行行驶。‘只有十二枚鱼雷。’李孔荣低声念叨了一句。
“长官……”看着四周的船队,高光佑不明白李孔荣为何还不下令攻击。
“别急,先看看。”李孔荣道。“轮机长,右舵十五。”
“右舵十五。”控制舱内的苏镜湖重复,潜艇从一列船队拐向另一列船队。
“看到了吗?这一列要大。”李孔荣指着不远处的黑影道。“而且前面的比后面大。”
“是。”身临其境,高光佑暂时不清楚运输船分成几列,但就眼下情况看,里侧的船要比外侧的大,前面的船要比后面的大。
“这里有五万多日军,可惜我们只有十二枚鱼雷!”李孔荣再次叹息,他叹息完声调一变,大声命令道:“鱼雷管一号至六号准备。”
“鱼雷管一号至六号准备。”准备攻击的命令终于传达,全艇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鱼雷管一号至六号准备完毕。”前后鱼雷舱回报,奇怪的是李孔荣进攻的命令一直没下。
“打开一号鱼雷管。敌船速度十二,船艏角度零一五;距离八百,深度五米,鱼雷速度四十,发射角度:三度。”李孔荣的声音夹着风浪,在传声筒里清晰传递,由控制舱的苏镜湖重复后,命令传往艇艏鱼雷舱。
“一号准备完毕!”鱼雷舱的报告刚回传到舰桥,李孔荣便命令道:“一号,发射!”
“一号,发射!”艇艏鱼雷舱内,常香圻中尉站在鱼雷管前,他收到发射命令就是大喝,瞬间,那枚写着陈季良名字的鱼雷带着所有人的愤怒射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