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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个人提了些东西到了养蜂夹道。从康熙五十一年到现在已经八年了。胤禛这是第一次被批准进来。前几年,便是十三福晋有了身孕,也是让人将孩子抱出来养。如今或许是康熙真的感觉到自己老了,渐渐的对所有人都宽厚了一些,便也让胤禛去看望十三阿哥了。
胤禛见到胤祥的时候他正在练剑。十三福晋在一旁烹茶。如今的胤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八年的囚禁生活。比刚开始来的淡然的多了。
胤祥看到胤禛站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甚至有点惊讶。
“四哥。”
“十三。”胤禛难得笑着走过去。看了看胤祥,虽然憔悴了些,但是多少气色还不错。而十三福晋在后面乖巧的请安。“弟妹不用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
十三福晋是个懂事的,柔弱如水的女人。当初胤祥被关进养蜂夹道,她便不顾一切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得康熙让她进来陪着胤祥。胤祥和她是皇室里难得的鹣鲽情深。平日里更是羡煞了一堆福晋格格的。当初十三福晋跪的时候,宫里面不知多少格格妃子都出面劝解康熙。
如今她见胤禛来了,便知道这时候该退下了,便又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四哥,如今可还好?”
胤禛叹了口气说“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是四哥连累了你。”
胤祥摇头“没什么连累之说,十三是自愿的,四哥不必多说。只是没有想到老九他们如此卑鄙罢了。”
胤禛见他说这话倒是没有多说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王败寇,都是在拿性命做赌,谁又怨的了谁。”
胤祥叹了口气,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问胤禛“四哥?皇阿玛这么多年都不允许你们进来探视,怎么今日允了?”
胤禛冷笑了一声说“你如今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已经不足称道了。如今外面谁不知道名声赫赫的大将军王,便是你不知道,这养蜂夹道守门的估计也都在议论这大将军王的威名。老十四这次打了胜仗立了军功,皇阿玛欢喜,便颇有大赦天下的感觉,这不允我也来探望你一番。说来还是托了他老十四的福。”
胤祥一怔,自己这些年的确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但是自己想着也是估摸着如今是老十四风头正盛,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再想想自己如今的模样,到了阴寒之时,腿疾发作便是行动都不易,而那老十四当年和自己不相伯仲的却是另一番模样。自己也曾纵马长歌,也曾带兵操练,如今只能在这阴冷潮湿的养蜂夹道度日如年。他越想心中自是愈发的苦闷,但是看着胤禛尚且在自己面前,便长叹了一口气反而安慰胤禛道“四哥,他风头再盛,如今也就是个王爷,终究不是太子,连太子都能被废,还怕一个什么大将军王不成?”
胤禛摇头“倒不是怕这什么大将军王,就是你说的,当年太子都能被废,何况一个王爷。只是气不过我们步步为营经营多年,却让他捡了便宜,更害你至此。他老十四的野心便也罢了,却还有个不安分的躁心。而我更担心的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才是个头。”
胤祥听胤禛这样说也就明白了,九子夺嫡的日子已经过了太多年了。或许一直从未改变过什么。但是如今算算日子也知道皇阿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便是到了最后的生死存亡关头。若是败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赢了一朝登基天下尽握自是最好。最难过的莫过于现在一日日的熬着日子,等着最后答案的揭晓。说好听点事等着自己当皇帝君临天下,说的不好听便是等着死。他们兄弟几人你争我夺了这么些年,谁当了皇帝,其他人都不会好过的。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九年了,他们的皇阿玛已经六十七岁了。正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他们的皇阿玛到底还有多少年,谁又知道呢。
似乎自从大将军王的名声传开之后,所有的阿哥们的动静都淡了,胤禛越来越深居简出,而九阿哥也只是做着自己的生意,十阿哥日日与福晋打打闹闹。三阿哥开始认真编书。似乎这十四阿哥就是未来的储君。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思过活。便让这紫禁城过了一个尤为清静的年。而德妃的对着胤禛的笑脸也多了许多。
除夕那天,胤禛去给德妃请安。德妃见他进来。也是笑容满面的。“快来坐下,给额娘看看,你福晋怎么没一起来。”
“回额娘的话,她们晚些再进宫,儿臣先进宫给额娘请安来了。”
德妃让侍女去上了茶和点心。“知道你最是孝顺,如今老十四不在身边,过了年也回不来,幸好有你在额娘身边陪着。回头啊,你也去问问你皇阿玛,这都过年了,怎么还不让老十四回来。这些年,老十四立了军功,京城里有你稳着,额娘放心的很。”听了这话,胤禛想要冷笑,到底是忍了下来。他就搞不懂了,他这个额娘在宫中几十年,怎么碰到那老十四的事就如此天真。自己上次分明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直接拒绝,不予理会的结果竟然就是让她以为自己在帮着老十四了。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想的太美好,然而胤禛并不需要去解释什么。
而另一边,康熙依照惯例将玉牒重新写了一遍之后,让李德全收了去。自己坐在御书房里待了一会,让李德全去将张廷玉传了进来。
张廷玉没多久便来了,还没有跪下,康熙便摆手说“别多礼了。”
“皇上传臣来是有何要事?”
“衡臣啊,你过来。”
张廷玉见这架势便是要让自己拟旨了,立刻不敢怠慢的上前去。“这过了年便是康熙六十年了。朕老了,是该将江山给孩子们了。”
“万岁爷多虑了,不过六十年而已,还会有更长久的时间的。”
康熙听了之后笑了一下,斜睨了张廷玉一眼“衡臣啊衡臣,这话可不像是你会说的。朕想听听你的实话,你觉得朕这些儿子里,谁适合坐这把椅子。”
“臣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康熙摆手摇头“这不是揣测,是连朕也拿不定主意,都是朕的儿子啊。朕想听你说说。”
张廷玉依旧摇头“臣不敢说也不想说。”
“为何?”
张廷玉撩开衣摆跪下说道“万岁爷,臣怕说了便是结党营私,臣无惧,却怕臣所说之皇子受万岁爷顾虑,最终大清失去一位明君。”
康熙叹了口气,他知道张廷玉的顾虑,前两年谁的呼声高,他便打压谁,胤禩便是他打压最狠的,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两只鹰不会是他所为。只是顺势而下罢了,胤禩从一开始便是弃子的存在,便只能是颗弃子“朕知道你的意思,朕恕你无罪,你若是不说,或许朕考虑不及,大清依旧会失去一位明君。”
张廷玉依旧跪着反问康熙“皇上,您觉得如今的大清如何。”
“国库虚空,满目疮痍,贪官当道,百姓多艰。”康熙缓缓的说出这十六个字,他也知道自己晚年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和手段,他也想博一个好名声啊。
“皇上明察,这大清江山需要的是一个铁腕的君主来收拾了。臣以为只有雍王爷可以。”
“朕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是怕他即位之后,便是连兄弟手足,也不会心慈手软。胤禛啊,便是太铁血手腕了。”
张廷玉听了之后,默默的叩头一拜“皇上,世间之事难得双全法,鱼与熊掌素来不可兼得的。”
康熙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廷玉,“起来吧。”
“谢皇上。”
“你来拟制。”张廷玉一怔,迅速反应过来。拿起笔便开始等康熙口谕。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康熙开口。又过了一些时候,康熙方才开口说道,“朕闻大将军王深有带兵才能,故掌生杀重任。巨细事项事必亲恭,诚意奋勉,身心如一,奋勉力行。朕心甚慰,今青海暂定,朕念其劳苦,且朕思念甚重,着大将军王即刻回京。不得有误。”
写完张廷玉将圣旨呈递给康熙过目。康熙并没有盖下玉玺。而是看着圣旨良久。“衡臣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臣明白。”
张廷玉躬身退下不敢多做他想,他知道,刚刚的一瞬间,他离这个帝国的秘密如此之近。何其危险。。。。。。
康熙独自坐着,拿着写好的圣旨,叹了一口气。走下了龙椅,走至一旁的香炉,揭开了盖子,将刚刚写好的圣旨丢了进去,看着它渐渐化为飞灰。而后重新盖上了香炉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