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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凌要去交代陈温尽快查花姨娘的案子,还鱼璇玑清白,司空珏也跟着去了。夹答列晓在陈温一番保证后,两人才踏出京兆尹的府衙。
天气越发寒冷了,出来时候还飘起了雨丝。司空珏站在府衙门前看着满街撑着伞来来往往匆匆行走的人,如泼墨而成的山水名画般的脸上罩着层薄薄的烟云,将他最为真实的一面遮掩起来,负手道:“你的侧妃不是一般人,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在相府受了那么多屈辱还能坚强地活下来,拥有着天下野心家梦寐以求的江山堪舆图,懂得审时度势未雨绸缪,这样的女子要是平常人就奇怪了。他问过她江山堪舆图的出处,她只是说在梦中所得,且那图并不完全,某些没注意到的地方跟现实还是有些不一样。但也是说,那图上所绘的山河地势起码就百分九十以上是对的。
他想,梦中所得应该是她不想让他知道此图所来之处,他也没逼问。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总会慢慢摸清楚的。
司空珏有些诧异他的肯定,看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的,不然反应不会这么淡。既然他心中有数,他也不再多言。
巽风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上前来,将一把油纸伞给司空珏。他优雅缓慢地撑开伞,要踏进雨幕中,司空凌忽然道:“子玉,你知道她什么事?”以他的个性断然不会把心思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那他是否知道了鱼璇玑什么事,才这般提醒他?
“她,是个独特的女子。”同时,也是个危险的女子。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司空凌或许也不会相信,他感觉司空凌好似真的对鱼璇玑动了心。有的话可能没必要但说出来就会伤了两个人的感情,他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司空凌站着,看他俊逸的身影在雨幕中渐渐远去,不由地偏了头朝府衙内望去,淬光黑亮的眼眸略微地有暗淡的色彩,又夹有不明的凝重和复杂交织在一起。吹来的风夹着寒气打了他满身,左岩也撑了伞上来,低声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相府兰园,安悦带着云竹去给大夫人请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大夫人严厉呵斥的声音:“什么?”
安悦将手指放在唇边,指了指廊下,云竹会意拿着湿哒哒的雨伞退开到廊下。安悦站在门边从缝隙中往里面看,被碧青扶着的大夫人脸色很难看地盯着一个跪在地上官差打扮的人,好像是被什么给触怒了。
“回夫人,大公子、十皇子和桐封王都去看过六小姐,十皇子还特别吩咐了陈大人,务必要尽快破案,否则官位不保。陈大人心里着急,而这案子虽说跟六小姐扯上关系,可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她杀的人。陈大人很是为难,特地派小人来禀报夫人,也好让您做个准备。”地上那人埋着头,说得飞快。
大夫人脸色煞白,身子往后微倾了下,碧青忙拉着,不悦地斥道:“你们大人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做京兆尹?”
“如今十皇子和桐封王都过问了这事,我们大人也是为难,还请夫人息怒。”那人满是惶恐地解释道。
“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就说本夫人说的,无论如何也要给安陵定下个罪名。这事儿办好了,自然有他的好处。”大夫人满脸疲惫地挥手,地上的人如释重负地爬起来,言语上告辞后就急急忙忙地朝外跑。
碧青满目鄙夷地道:“夫人。这陈大人平时就浑,手下的人也没什么胆色,这样就被吓住了。”话说出口,心里憋着的气出了些,但她还是很担心样子,气软道:“这次有十皇子,安陵小贱人会不会跟以前样走运啊?”
“现在相爷不在京中,我们这次要是不得手,以后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大夫人也满是担忧,靠在软座坐下一只手托着头,很是郁烦。
门外安悦听得心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暗地下对鱼璇玑做了那么多事,听她们说话的语气大有不除鱼璇玑不行的架势。按捺不住内心的惊诧,安悦提着裙角快步走进去,问道:“娘亲,你为什么要对安陵下手?”
她也不喜欢鱼璇玑,但还没有要杀她的地步,她娘的话就是要杀鱼璇玑啊。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看见进来的安悦,大夫人和碧青都愣住了,过了会儿才道:“悦儿,你方才偷听我们说话?”
“夫人别动气,小姐应该不是故意的。夹答列晓”碧青看大夫人有动气的征兆,忙为安悦辩解。
安悦咬唇垂着头,带着歉意道:“娘亲,悦儿是想来陪陪你,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你们的谈话。我不是很懂,所以……”
“算了,听到也无碍。”大夫人看她态度极好,便没那么生气,转而叹了口气,颇为伤神地说:“悦儿,安陵这人不能留着。若是她活着,我们母女将来必有一天毁在她手中。故而,娘只好趁着你爹不在对她下手。”
安悦听得脸色一变,支吾道:“那花姨娘是?”莫非,她娘为了除掉鱼璇玑,把花姨娘杀了?
大夫人摇头,面露不屑道:“有次,大夫给花颜那个贱人诊脉,发现她肚中的孩子天生有缺陷,生下来也是个残疾,我犯不着去杀她们母子。那个李嬷嬷被云姑抓了把柄,派去给花颜吹风,暗指花颜险些落胎一事跟我和卫玲有关。孰料花颜第二天被发现就死了,她估计是心里害怕想离开相府,被碧青发现了给抓了回来。拷问后才知道是安陵搞的鬼,十有*就是她杀了花颜母子。我不过是让刘文把李嬷嬷送官,再让陈大人为死了的花颜讨个公道。”
“可官府查不出花姨娘的死因啊?”安悦半懂不懂,追问:“娘亲,安陵活着究竟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非得杀了她不可?”
“你这样子实在为了那个庶女指责你亲娘吗?”大夫人见她几次问这话,心里不禁地升起丝恼怒来。
“不,不是的。娘亲,爹的心思你应该猜得到的,他要利用安陵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安陵虽没有过府但以十皇子对她的用心,那侧妃之位是不会给别人的。若娘亲真的杀了安陵,爹知道后定会雷霆大怒的。”她的父亲她还不知道么,自己的利益大过天。她娘做的事要是被他发现了,真就麻烦大了。
大夫人闻言舒缓了口气,瞧她委屈的样子,伸手拉她过来一起坐在榻上,苦口婆心道:“悦儿,娘亲知道你善良,但安陵的确不该活在这世界上。以前不觉得她威胁有多大,可自从她从乱葬岗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娘这些日子来老是被噩梦缠绕,夜夜不得安稳,最为担心的就是她将来伤害到你。”
“反正你今天也听到那些话,娘亲索性给你说个清楚。”端起茶喝了口,让碧青出去守着。门被关上,屋中的光线就暗了一分。将茶杯放下,问道:“还记得安陵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么?”
安悦拧着手中的绣帕,仔细回想了下,似乎真想起来了,道:“那年,我好像生了场大病,安陵也得了病险些死掉,后来我们都好了,可谢姨娘却病死了。”幼年时期的事她并不是特别记得,只是约莫有个轮廓而已。
“不错,那年你们两个都大病,可谢婉不是病死的,她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自愿上吊死了的。”大夫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见着端庄,有的只是冷酷刻薄的神情。
“……”安悦惊讶地张大了嘴,对她的话赶到万分惊讶。
大夫人哼了几声,冷笑:“当年你病得那样厉害,娘亲找遍了炎京所有的大夫,就是宫里的御医也请来了,吃了好些药就是不见好。偏偏安陵病得要死,谢婉哭着求了我三天,我当时为了你的病心烦不已,就打发人寻了个江湖郎中给安陵瞧病。那次我喂你喝了药,也不知怎的兜兜转转到了熹阁,听到了郎中和谢婉的对话。”
“那郎中说,他既会医术又懂得给人看相,安陵命格极为奇特,加上她左右反关,富贵无限。幼年虽贫苦,将来必定会有无上荣光。将把她们母女踩在脚下的人通通打入万劫不复,雷霆赫赫天下无不敬仰。娘亲听了当时就心惊不已,更因为你弟弟的的缘故对这事上了心,拿了安陵的八字找了相士,才知道她那命有凶煞,偏偏跟你的八字最为犯冲。当时你弟弟已经傻了,你是娘亲的唯一女儿,娘亲怎么会容忍有别人能威胁到你。所以,我拿了郎中给安陵开的药方,威胁谢婉以命换命。”
她眼中满是狠毒之色,放在桌上的手扣紧了桌角,恨恨道:“谢婉果然是愿意了,在安陵好后上吊了。你外婆在灵空寺求了主持方丈为你看病,调养了一段时间才好。上次安陵得了风寒,我让云竹把贤妃赐给你的火龙果给了安陵的丫鬟巧儿,让她在吃药前给安陵吃。”
“娘亲,那她的不贞之名岂不是你授意下传出来的?”安悦想起那段时间的传言,都说安陵暗中与人私通款曲,原来这些都是她母亲弄出来的。“可为什么要给她火灵果?”那东西是异常珍贵的,那次家宴上鱼璇玑提起云竹给巧儿火灵果,她就觉得奇怪私下问了云竹,她支支吾吾地说是大夫人让做的事。她心想是大夫人的意思也就没过问,却不知这事原来是有深意的。
“悦儿,后院就是女人的战场,日后你出嫁了,这样的事情也会遇到。或许你觉得母亲有些残忍,但这就是现实,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就要用些手段。”她这话算是侧面回答了安悦,不贞之名的事确实是她授意的。大夫人叹着气,继续道:“娘亲有一年进宫和贤妃一起吃过火灵果,知道这种果子与药有冲,若不间隔够时间再吃就会中毒死人。只是没想到安陵的命这么大,中了毒又被卫玲派的人鞭尸丢在乱葬岗都还死不了。”
“真有鞭尸这事?”安悦的脸又白了一分,不相信地道:“娘亲你是不是弄错了,鞭尸这事是卫姨娘指使的?”
大夫人哼道:“怎么不是她!那个柳儿发疯的时候说漏了嘴,相爷特地下令暗中将柳儿给处死了,不然这事早就包不住了。”
安悦冷不丁地往后靠空,撞疼了肩膀,要在平时她早就喊人来揉肩了,可她现在却呆愣着顾不上疼。今天大夫人跟她说的一席话可谓是颠覆了很多的看法。她在大宅院里长大,自然明白女人们勾心斗角的,可像大夫人和卫姨娘这样狠辣的还是第一见。说不上是反感,但总有些让人暂时接受不了。大夫人都跟她说白了这些,是不是代表着她也要处心积虑地除掉鱼璇玑?
“悦儿不要想了,这事娘亲会处理好。”大夫人好像很疲惫,朝安悦挥挥手,手撑着头闭眼似假寐起来。这不说都看得出是赶人的架势,安悦起身福了福转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纠结地停了下朝屋内忘了眼。半桌上香烟袅袅,那个坐在榻上休憩的贵妇是那般雍容,安悦缓缓扭过头,大步踏出去。
碧青送走了她,转回来道:“夫人,你今天说这些把小姐都吓住了。”
“她也不小了,有些东西该学着。我这女儿有智慧有手段,但心不够狠,这样子我真担心她日后出嫁被人算计了。安陵的事她迟早要知道,不如早些知道的好,说不定还能助我们除去她。”大夫人睁开眼来,端庄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狠厉。“安陵,她是必须死的!”
火灵果和药物相冲,被鞭尸丢弃不死那是她好运,推入太液池被人救起,那是巧合。可人没有永远的好运气,为了她的女儿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杀了鱼璇玑!
然而,有些事她终究不知道,当年郎中之所以那么对谢婉说,是为她们母女抱不平想借那些话鼓励她们活下去。大夫人偶然听了,还拿安陵八字去批得出她命中凶煞只是因为那个相士知晓了大夫人不喜安陵母女的心思,故而说那些来讨好处。当年那些人随着岁月逝去埋葬黄土,真相如何已难以考究。当她被鱼璇玑置于死地,她永远不会知晓,若非她心头执着那么妄言,她跟安悦不会是那样凄惨的下场。
立冬那天早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囚在牢中的鱼璇玑因为连续几夜受寒,身子忽冰忽热的晕倒。衙役将这话禀报给陈温时,他正因为司空凌给他的破案日期越近,可案子没有进展而烦恼,闻得衙役的禀报陈温也慌了。思量再三后派人分别去给相府和皇子府报信,在城外训练兵士得到消息的司空凌放下手中的政务,亲自去牢中带走了她。
相府中,也没有人去牢房里探望过。
当这个消息传到赫连烬手中的时候,他们刚快马加鞭到了帝月的边界。本来从炎京到西邺最最少也得二十几天,可他们在炎京耽搁了不少时间,襄惠帝知道他们暗中离开定派了人半途截杀。为了赶时间,赫连烬就带着他们走偏僻的小路日骑马夜乘船,以缩短时间,风餐露宿了七八日终于到了边境。
入住客栈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休息,而是命暗卫将炎京传来的消息给他看。这么几天颠簸人马疲乏,但想到马上能看到关于她的消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只是当他看完消息后一掌就把客栈的桌椅给劈了个粉碎。
天黑无星,进入帝月天气比在天诀时候更加冷上几分,屋里加了两盆炭火还是让人觉得冷飕飕的。赤焰几人站成一排,无可奈何地承受着他家爷从怒火中散发出来的寒气。他们可真是冤啊,赶路赶得那么累,爷还发了脾气,这僵冷的气氛让人觉得无比压抑,还不如让他们睡在外面马棚里,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的。
赫连烬两指捏着单薄的纸卷,暗蓝色的眼瞳里折出肃杀冷寂的幽光,俊美无俦的面上被晃晃的烛光罩上层晕黄的颜色,他稍微将头垂下一点,霍然起身来。黑色大氅扫到地上,伟岸的身躯无形中给人种强大的压迫感。
赤焰吓了跳,忙跳出来道:“爷,您也别担心了,六小姐不是那么脆弱的人。现在是冬月十四了,皇上可是要咱们十五回去,再说都已经到了这里可又别回去了。危不危险先不论,爷奔波了这么多日要是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也吃不消啊。”
“是啊,爷,就算您赶回去,天遥地远的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寡言的赤冰也跟着踏入到劝说的行列。
“本王不是要回去。”赫连烬收敛着将要散开的怒气,板着脸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叱道:“她被指有杀人嫌疑,很可能那些人都是她杀的,她让自己身陷囹圄就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好对她出手,这样她就能一网打尽。可是她竟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竟在牢中得了风寒,还被司空凌带回了皇子府!”
“……”赤焰夸张地张大嘴巴以示自己的惊讶,实则心里却在腹诽道:爷真是累呆了,既然知道是六小姐自己设计的事情他还气什么,说白了爷就是吃醋了。莫说是赤焰,就连这方面较为迟钝的赤冰都感觉到了满屋子的酸气,其余几人心里憋着笑却不敢笑出来。真是奇迹啊,向来不碰女人的爷竟也吃醋了!
“爷,这事儿你气也没用,还是早些休息。属下已经派接应的暗卫回西邺,先一步把咱们的消息告诉皇上。”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是插着翅膀也飞不回去。赤焰考虑再三,简单做了下来安排。“今晚我们都休整下,明天也好有精神继续赶路,再过两天就能到浦城,届时那些尾巴们也不敢这么猖狂了!”
赫连烬收起纸卷,刻意地压抑着还没平息的怒火,心里一番忖度后没有反驳赤焰的话。烈帝那么急着要他回去必然是有重大的事,他就算再怎么挂念着鱼璇玑又不能在这时候赶回去,索性回去处理了烈帝要说的事后再安排鱼璇玑的事情。
他们现在回了帝月,天诀的杀手不会追过来,但有个人的就难说了。她一直以来都想置他于死地,这回赶路匆忙就是在帝月国境内怕也是一路难以太平。赫连烬心头微沉按捺住种种烦躁,目光转向了窗外呼呼狂吹的北风。檐下橘黄的灯光照射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风里还夹着雪沫子,恐怕他回西邺后那边都堆起雪来了。
赤焰看了他凝重的样子,也猜得出他心里顾及着什么,跟其他人使了眼色大家都悄无声息地走出去。毕竟走了这么多天,铁人也该累了。
噗噗噗——
静夜里,肥壮的黑鹰扑打着翅膀停在窗口,赫连烬几步走过去从黑鹰脚上的小竹筒里取出张薄纸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微眯的暗蓝双瞳如夜深邃,轮廓分明的五官被灯光照着,留下片暗淡的影子在侧脸上。他紧抿着削薄的殷艳双唇,抬手将两张纸条放在一起,脑中想到的都是那张始终淡漠冷寂的脸还有那双清冷得如同寒天朔月里孤寂挂在山崖上如一弯清月般的眼。
或许自己要是给她留下些有用的人,有些事情她就用不着身体力行伤了自己。奈何,他这次是真的没为她考虑到。
黑鹰扇扇翅膀停稳,鸟脑袋望着看着满身肃然的他。赫连烬站在窗边,任冷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裳,吹寒了他本就冰凉的身体。自己此刻不能陪在她身边,那就让他陪着她冷,与她同受那冷热交替的苦楚。
安陵,在炎京好好地等着我,不要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爱上任何男人。我会去炎京找你,我一定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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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嫡姐,大家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