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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夏侯眉妩揉了揉额角,身子忽然被拥住,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只抬头呆呆看着花绍。
“阿眠娘子许是没有休息好,做了噩梦吧?来,我送你回去。”
她拥着夏侯眉妩往回走,檀柘恭敬地欠了欠身子,重又关上了房门,啪嗒一声,房门被他从里面闩上。
夏侯眉妩惊了一惊,被花绍拥得更紧:“这么冷的天,出门也不多披件衣裳。”
夏侯眉妩低声应了应:“忘记了。”
“忘记了?”花绍轻轻笑起来:“你和她果真很像,也难怪阿眠如今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夏侯眉妩知他说的是谁,低头不语,花绍已推开房门,将她让了进去。
房间里的炭火仍烧得旺,扑面一阵暖意,夏侯眉妩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大着胆子问花绍:“阿眠他……”
“哎呀,想他了?”
花绍的话明显是调侃,可夏侯眉妩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花绍一瞬不瞬注视了她良久,方道:“就连一提到阿眠就脸红这毛病,也跟那丫头相像得很。”
夏侯眉妩惊讶抬头,花绍却已跟没事儿人似的,乐呵呵道:“放心,他没有出去沾花野草的习惯,这会子应在竹吟的房中谈事。”
“可是……”
可是这一整层的房间都未燃灯,如何谈事?
她还顾不得问,只觉身上一疼,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被花绍逼到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凉墙壁,两边是花绍按在墙上的手,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只一个怀抱的间距。
稍稍一动,便会撞上他那结实的胸膛。
夏侯眉妩的语气冷了下来:“你要做什么?”
“趁阿眠不在,有些事情,我今日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知眉妩做了何事能让花少爷如此费神?”
花绍低头凑近她,喷出的鼻息火热:“上次醉酒,你提到了那只白狐,你说它很可怜。”
夏侯眉妩的呼吸瞬间停滞,花绍注意到这变化,笑了:“怎么,想起来了?”
夏侯眉妩别过头去,避开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那日我醉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哦,是么?那我再提醒提醒你。”花绍将头埋入夏侯眉妩的颈间,轻轻嗅着:“你还问我寂不寂寞,这也忘了么?”
夏侯眉妩咬紧了下唇,声音有些微颤抖:“酒醉之言,信不得的。”
“人说酒后吐真言,你呢?”花绍贪婪地嗅着她颈间的清香,慢悠悠道:“你身上的味道,是兰花香。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喜欢兰花,还可巧都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我喜欢兰花,是因为……”
“阿眠对吗?”花绍轻轻一笑:“她也是呢。”
“够了!”夏侯眉妩不愿再听,想要推开他:“深更半夜的,花少爷不懂得避嫌么?”
岂料花绍将她逼得更紧:“你在害怕?”
这气氛,简直压抑得让人窒息,长歌自小跟在花绍身边长大,一举一动向来瞒不过花绍,每每犯了错误,都不敢直视花绍的眼睛,而夏侯眉妩现下,正是心虚如此。
“那只白狐的事情,你如何知道?”
“我,我不过是听长歌提起过。”
夏侯眉妩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刚想抓住自己的裙摆,谁知花绍的手已抢先将她的手握住,夏侯眉妩手心细密的汗珠便浸入了花绍冰凉的掌中,滋润了肌肤的纹理。
“你果真在紧张,长歌紧张时,手心便会出汗。”
夏侯眉妩紧绷的神经如今已到了极致,在那个名字方一出口时,啪地一声,弦断了。
夏侯眉妩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险险瘫倒,花绍的手却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肢,二人便以如此暧昧不清的姿势,紧贴着。
“我累了,想休息。”夏侯眉妩轻声道。
花绍却是极无耻地回道:“不准。”
夏侯眉妩怒极,刚想骂他,岂料花绍却一弯身,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有些事情,我本不信,可是自从鬼谷先生出现,我便信了。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没人比我更了解你,长歌丫头,告诉我,人是能死而复生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让夏侯眉妩心疼得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累了,可是,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好不好?”
花绍的声音有些些颤抖,刺得夏侯眉妩的心疼得更甚,终于无法自已,伸手紧紧抱住了花绍,将泪水肆意洒在了他的耳畔。
“花少爷,是长歌,长歌还活着,长歌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不住呢喃,花绍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到夏侯眉妩身上,让她觉得温暖,是有亲人相伴的温暖。
这样多好,她再不孤独。
关于重生,又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夏侯眉妩只挑了主要的说给了花绍听,刻意将玉玺的事情隐去。自始至终,花绍脸上的玩世不恭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当这惨痛的记忆讲完,花绍反反复复问的只是一句:“长歌丫头,为什么不说?”
是啊,为什么不说?因为不能说。
“因为我不想让阿眠知道,花少爷,答应我,别告诉他。”
“为何?”
“他若想成王,就不该知道。”
一句话让花绍震惶,他愣了片刻,忽而轻轻笑起来:“是啊,对那家伙而言,王位比什么都重要。那么,长歌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夏侯眉妩微微一笑:“花少爷,有些事情,说不得的,阿眠要的,我来帮他夺。”
花绍无奈,抬手想敲她的头,手顿在半空,又收了回来,语气重又恢复了戏谑:“我花绍一世英名,怎么会教出你这个傻徒儿?”
夏侯眉妩如幼时和他吵架那般扬了扬下巴:“后悔了么?来不及了呢。”
话刚说完,肚子忽然一阵疼痛,她眉蹙了蹙,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这孩子,总不给她片刻消停。
花绍在她房中呆了很久,直到照顾她睡去,方才离开。走廊里依旧只有灯笼微弱的光,花绍在走廊上愣了片刻,方才打起精神,走到檀柘的房间,轻叩了几下门。
门很快便开了,走出来的,是秦牧眠。
“怎么去了这许久?”
花绍倚着门框,抱怨道:“哎呀,你那娘子真是娇弱得很,怀个身孕,反应出奇大,方才吐了半晌,我好容易替你将她哄睡着了,以后这差事可千万不要再交给我了。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好奇心还真重。”
秦牧眠没理会他的抱怨,闪身让他进了屋,重又把门阖上。
房中几口箱子摆得整齐,不同于夏侯眉妩看到的,其中一口箱子此时已大开,里面黑黢黢的,仿佛盘着什么东西。
“怎么样了,他招了么?”花绍问。
“没有,多少年了,依然嘴硬。”
花绍蹲下身来朝箱子里看了看,箱中泛出的恶臭让他觉得恶心,慌忙用衣袖掩住了口鼻。黑黢黢的箱子里,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依稀可见枯槁皮肤和斑白长发,占据了整个箱子的空间。
原来,这箱子中关着的,是一个人。
不人不鬼的人。
花绍叹了口气,对那人道:“白受了这许多年的苦,何必呢,你若说了,我便给你个痛快。”
花绍觉得自己很是好心,可偏偏那人丝毫不领情,呸了一声,露出一串狰狞的笑来。
这狰狞的笑声,像是只在喉头滑动,无法彻底释放出来,因而沙哑无比,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响亮,一声一声,催得人心肝颤抖,毛骨悚然。
秦牧眠被这诡异的笑声搅得心神不宁,上前啪地一下把箱子用力阖上,所有的声音便都被关在了这个木制的牢笼里,那嘶哑的笑声闷在其中,留下嗡嗡的回响。
“檀柘,把他看好了,莫要让他跑了。还有,除了我和花绍,不许再让其他人靠近他半步。“檀柘在一旁应了,拿了把大锁上前将箱子锁了,又用绳子来回捆了好几圈,方才罢休。
可花绍,却一直蹲在地上,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牧眠看他举止奇怪,唤了他一声:“花绍?”
花绍这才慢悠悠站起身来,面容隐在暗处,让秦牧眠看了有些许不安。
“花绍,这是怎么了?”
“我说……”花绍总算开了口,声音却难得严肃:“放了他吧,给他个了断。”
“你说什么?”秦牧眠觉得好笑:“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你突然说让我放了他?你这是让我放弃么?”
“总归有别的办法,天底下知道那消息的总不会只他一人。你听听这声音,他已经疯了,对于一个疯了的人,你能做什么?”
“疯?你当真以为他疯了么?他是只老狐狸,便是疯了,那也是装的。”
“阿眠,他认定了不说,你便是再等上十几二十年,他也依然不会说的。”
秦牧眠抬眼看了看他:“花绍,你今日有些反常。”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花绍哈哈一笑,走到他身边,两人错肩而立,花绍的眸子始终盯着前方,幽寂,深远。
“阿眠,经历了长歌的死亡,我总以为,你会为她积些德,难不成,我真的错了?”
他凄凄然一笑,径直朝门外走去,一袭红衣被风扬起,擦过秦牧眠的衣袖,沾惹着些许落寞。
木箱中响着沉闷撞击,秦牧眠盯着箱子看了会儿,又抬头吩咐:“檀柘,以后不用再对他用刑了,他爱说便说,不说也罢。倘或他有朝一日真的招了,立刻来回报我。”
“是,公子。”
檀柘答应着,送秦牧眠出了门。
秦牧眠回到房里时,夏侯眉妩睡得正熟,蜷缩在锦被里的一张脸惨白,想起花绍说她方才吐了,秦牧眠皱了皱眉,将屋中的炭火又拨得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