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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叶启楠轰出叶瑄的房子,叶珣冷眼看着下人们将大太太搀回房间,大夫被叫到家里……
“这点事,大哥何至于把孩子引了?多可惜,我可喜欢小孩子了……”叶珣一路缠着叶琨到房间。
叶琨摆笔研磨,不过多久,墨香盈室,反问叶珣:“哪点事?”
叶珣玩弄着笔山随意说:“给我下药呗。”
叶琨手上一滞,蹙着眉惊诧的看他,转身将半掩的房门关紧上锁。
“别那么大反应,我不说不等于不知道,”叶珣不屑道:“反正我也没吃亏,送到床上的女人,不泡白不泡,横竖爹也打不死我。”
叶琨怒斥:“什么混账话!”
“小可回来了,他匆匆赶回老家,家里却并没有殇人。”叶珣愤懑:“她给我使绊子下了个套……”
后面的话,叶珣还是咽了回去,这陷阱,想必是叶琨回家前就计划好的,前段时间,父亲和席先生将希望寄在他的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这样推他一把,或许他真的会不堪屈辱一走了之。如今叶琨回来,要对付的就不止他一人了。他真替大太太不值得,这么活着累不累!更替大哥不值得,如此了断了自己的子嗣,何苦呢。
叶琨提笔吸饱了松烟墨,沉吟:“只是未想到大哥会有孩子,大夫都断定……”
挥笔写下“有容乃大”四字。刚正的颜字,圆厚遒美,力透纸背,毫无瑕疵的正直端庄。
叶珣撇撇嘴,大太太为亲孙子谋划前途有情可原,可试图踩着他们兄弟达到目的,确有些不择手段了。有容乃大么?孔夫子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没说过以德报怨呢。
“大夫还断定我娘不会生育了,我还是生下来了。”叶珣话锋一转:“二哥的字,跟爹的完全不同,爹的草书老辣多算又不失朗逸,很有赵子昂的笔意。”
“年幼时,曾私下去临父亲的字,叫先生抓了,一顿狠罚。长大后,先生却建议我去临父亲的字,我却没了兴致。一来怨他前后不一,二来……”叶琨莞尔:“赵董流靡之辈,不学也罢。后来才明白先生的意思,叶家需要我忠诚,我便要刚正不阿,需要我多谋,我便要狠辣诡诈。”
叶珣抬头看他,心里莫名的酸痛,这个世道,又生在叶家,谁个不是!
家里气氛压抑的难受,叶琨带叶珣躲去了旅部,这是叶琨回家后第一次回旅部,手下军官陆续来看望。总算打发了他们,叶珣着手帮叶琨收拾办公室。
叶琨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叶珣的本领,凌乱的物品摆设,成堆的军报文件,在叶珣手里听话的厉害,不过多久,分成轻重缓急几沓整齐的摆在办公桌上。
叶珣得意的看着二哥,突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取下两把交给叶琨:“这是右边抽屉的钥匙,里面是公章,原来的在你身上,怕流出去危险,就重配了锁。”
叶琨看了眼紧锁的抽屉,玩味的一笑:“你不提我都忘了,谁用我的公章给赤匪配送药品来着?”
叶珣没想到二哥会提这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窘迫的低下头。
叶琨嗤笑出来,拍了他的脑袋:“打你四十军棍真是不冤!”
“不冤吗?可疼可疼了!”叶珣委屈。
往后的日子里,叶启楠脾气极差,家里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叶珣也不例外,出点小错都会被父亲拎到眼前训斥,撒娇耍赖也不见了成效。
叶珣会下意识关注春桃,尽管面上做的毫不在意,心里毕竟有了阴影,每看到她越发憔悴的身影,腹中便一阵翻搅,说不清是恶心还说同情。
春桃的日子很不好过,大太太不再留她在身边,她搬去楼顶与其他女佣人同住,从前在大太太身边颐指气使的日子不再,反而从前取罪过的家人挟机翻倍报复在她的身上。
二小姐雨英回家探望时,恰碰上院里洗衣服的春桃,她原本细嫩红润的脸变成土黄色,两只手却被水泡得发白,额角一缕头发散下来,被她掖在耳后,又散下来。
虽说雨英生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前几日清楚了叶珣的事,也只道是春桃一心攀爬去勾引叶珣,心里鄙夷,又愤她陷害了弟弟。从她身边经过,一眼都不屑看去。
谁知走过去没多远,就听身后搓衣板打翻的声音,雨英转身,看到春桃脸色灰黄,弯腰掩口强忍着什么。
雨英走近搀了她一把,她竟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谢谢大小姐。”春桃缓过劲来,想是刚刚难过的厉害,眼泪流出来,鼻音很重。
“这是怎么了?”雨英迟疑着问。
“胃里难受,有些日子了,不要紧的。”
叶珣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从司令部回家,院里的下人看他的眼神奇怪,厅里没人,楼道里很安静,乍觉得浑身发毛,有种不祥的预感。
冷不防有人从身后拽了他一把,叶珣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姐?”
姐姐雨英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小声,拉他进了楼道旁边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雨英神色复杂:“春桃,春桃……投河了。”
一句话同惊雷炸过,叶珣怔愣在原地,大脑被抽空。
“她从后门跑出去,下人们去追,亲眼见她跳进了青石河。”
叶珣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沙发上,咬牙道:“她不该……她不该死!”
雨英犯疑:“珣儿,你不会真的和她……”
叶珣急于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侧过头不再理会姐姐。
房门被推开,瞿子明捧了一摞文件进来,问二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雨英随意找了理由敷衍。又听瞿子明对叶珣说:“刚才门房说,似乎有二少的来信。”
叶珣抬眼起身,风一般飞奔出门。
深夜,叶珣跑来北楼书房。叶启楠在灯下处理军务,听他进来,浅浅一笑,也没理会。
叶珣端了碗粥搁在桌上,搬了椅子坐到写字台另一边。
叶启楠头也不抬:“有事儿?”
“想跟爹说说话,行不行?”
叶珣突然地安静乖巧倒让叶启楠不适应,安慰道:“如果是春桃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必太放在心上。”
叶珣点头:“我还没有那么悲悯向善,就是想跟爹说说话,向我去年回家时,跟爹下棋,说了一夜的话。”
叶珣的话让叶启楠心生怜惜,搁笔捏了捏他的脸,去年刚回家的儿子,脸上稚气未退,带了些婴儿肥,十分可爱;不知是年龄渐大,还是杂事烦心,时隔一年竟渐渐瘦削下去,有了小男人的英气俊美,却让叶启楠怅然若失,像孩子心爱的风筝,渴望它高飞,又喜欢端在手中把玩。
直到第二日,叶启楠才明白叶珣深夜找他叙话的原因。
巴黎的星空下,有这样一对纯洁浪漫的恋人。
叶珣说:“那年冬天,过年放假刚开学,她们女校组织参观我们的学校,我在球场打篮球,她掉了队,不认路,就在场边看着……”
“我租了她家的房子,她和外婆住在一座庄园里,很冷清,但是她的外婆很热情,圣诞节前夕放假,春节前就会开学,我没办法回国过年,但是圣诞过后,她们祖孙会给我过春节。”
“我们喜欢坐在房顶看星星,她会依着我,听我吹口琴,她也爱吹口琴,只可惜可惜五音不全。她特别喜欢在我上学快迟到的时候把我的帽子或者书包藏起来,害我东翻西找……”
“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临毕业回国,她送了我一支口琴,上面镌了雨果的爱情箴言,我们有两年之约,两年内,我为她打出一片天地。”
“她叫Tian,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叶启楠环视叶珣空荡的房间,刺眼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间钻进来,书房桌上搁着本《六韬》,书签依旧夹在卷二首页,这才真叫摆设。抽屉里是两架容克战机的模型,是沈子彦托人捎给他的,奖励他能够驾机独飞的礼物。
写字台上没有镇纸、直尺一类东西,为提防他生气时顺手抄东西打人,叶珣将自己有权处置的条形物件统统清扫了出去。
仿佛听见叶珣的撒娇耍浑的声音;或乜他一眼嘀咕:“军阀!”
屋内却空无一人,跟班小可被他打的遍体鳞伤,也不曾说清楚叶珣的去向,他怨透了自己,曾经叶琨逃家的船票夹在书里,也被他发现了端倪,昨日叶珣那么反常的举动,怎么就没提防他来这一手呢。
叶琨带人在附近梭巡一阵,又听了父亲的命令,动用军队设卡,翻遍省城,始终无果。
回家汇报情况,时隔大半日,父亲依旧呆在叶珣的屋里,指了他想发火,终是声色疲惫:“一个两个的都是情种,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作者有话要说:叶珣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