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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乡野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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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文峥被秘密关押在一间废弃的民房中,房子破旧,四面漏风,却被荷枪实弹的官兵包围的水泄不通,外圈围了村子里的老老小小,指点着,质疑着,为什么要重兵把守一间破房子。随行的还有一位三十岁样子的女人,肚子隆起,有七八个月大,她是许文峥最宠爱的小妾,她穿一身艳红色的旗袍显得娇媚动人,她对叶珣说,因为是小妾,她十六岁过门的时候只能穿粉色,许文峥喜欢她穿大红,为不招人嫉恨,她只能在房里穿给他看,可是今天她一定要穿出来,让他记住她最美的样子,她还说,许文峥兵败后,家里各房分了家产,遣散下人各自逃命去了,只余下她和她即将出世的孩子守在家里。

    叶珣带官兵驱逐了这些百姓,随席先生和张连贵将军进屋见许文峥,副官粗鲁的推开破旧的木门,破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抗议着外人的虐待,屋内尘土飞扬,三个人掩着口鼻挥散尘雾,躲开横行的蜘蛛网来到里屋。

    见到许文峥,他正蜷缩着身子躺在铺满干草的床上,手脚皆被拷上沉重的镣铐,昔日八尺多威风凛凛的汉子已经面黄肌瘦,军装破败,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英雄末路啊!”叶珣心中感叹。

    “随便坐吧。”许文峥平静的说,仿佛在招呼过府拜访的客人。

    席先生从袖中抖开几张电文,是南京下达的通缉令和中央军事法庭的传票,将它们递给许文峥。

    许文峥却一把推开,大笑:“还整这些虚的做什么,说吧,老弟我还有多久的阳寿?”

    席先生将文件折好收回袖中,拉过身边一张破旧的小方凳,一把柴草铺上便坐了:“你是料定了吧,碍着司令的面子,军事法庭不能把你怎样。”

    许文峥呵呵一笑,拔了根枯草叼在嘴上,张连贵看着,从兜儿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两根,一根插进他嘴里,为他点火。

    许文峥使劲吸一口过瘾,嘴里含糊的嘟囔:“二十几年了,你老张还抽着辣人的土烟?”

    张连贵甩灭了火柴,猛吸几口,话里有话的说:“这烟好啊,味儿重,便宜,二十年都没变过,不像人啊!”

    席先生却忽然沉了脸色:“老许,你想过琨儿吗?你这一闹,置他于何地?”

    许文峥拖拉着沉重的锁链,用别扭的姿势闷头抽烟,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败了,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豁出命去赌,赌琨儿会从昌州举兵倒戈,可惜这傻孩子,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

    席先生嗤笑:“你赌什么?他身上流的是司令的血,你拿什么做筹码?”

    “他身上的血?”许文峥疯狂的大笑,“老席啊,别人不知道,你也在这装糊涂!看看你身后站着的,你会看不出叶启楠是如何对待他亲儿子的?那个禽兽但凡有半点人性,也不会整天虐打一个孩子!”

    席先生一时无语,叶珣睁大了眼睛看看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叶琨不是父亲所生?

    “事到如今……”席先生看眼叶珣诧异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他们爷儿俩的事,琨儿都没说过什么。至于南京,老爷子不会让你去,毕竟是青城自家的事儿,依他的性子,不会让外人插手的。你看看,谁来了。”

    席先生冲门外喊人,许文峥的小妾被人带进来,逆光下,她笑着走进来,脚步轻盈。

    “玉人,你怎么来了?”许文峥诧异片刻吗,猛然间捉摸过来,冲席先生和张连贵咆哮:“带我回去,我要见司令,我要见我大哥!”

    官兵从村子里打来两盆热水,备下毛巾、梳子、剃须的小刀,端到落满灰尘的桌子上,又替许文峥将手镣脚镣打开。

    “有劳小夫人了。”席先生微微颔首,做出“请”的手势,女人轻服一礼,笨拙的身子丝毫不能掩盖她优雅从容的气质,抿嘴一笑,转身为丈夫梳洗去了。

    二人转身出门,叶珣愣愣的盯着他们夫妻,只听见席先生的干咳声才恍悟过来,随他们回避出去。

    “先生,求你别杀他,先把他带回去吧!”叶珣拉住席先生的衣袖,焦急的跺脚,“二哥说,在他回来之前,让叶珣务必留他性命。”

    席先生拍拍他的肩膀:“想你二哥活命吗?”

    叶珣一头雾水,茫然的点点头。

    “所以他必须死,他不死,琨儿就得死。”席先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让叶珣不由心颤。

    他们再进去的时候,许文峥拦着女人的柳腰站起来,屋子里只剩他们五个,张连贵拉开枪栓:“老许,痛快点,像条汉子!”

    许文峥轻推了女人一把,对张连贵说:“劳驾带她出去,别让我儿子看见……”

    张连贵点头去拉,谁知女人甩开他的手,侧着头,坚决不出去。许文峥叹口气,将破烂的上衣脱下,盖在女人的头上,挡住她的视线。

    枪声响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子弹从他的太阳穴穿入,殷红的鲜血从另一侧汩汩流出。

    席先生拿过张连贵的配枪,在手中端详着说:“许文峥勾结叛军,行兵变逆举,致青城军民伤亡惨重者五万余人,经潜逃未遂,夺枪自裁!”言罢便扔在血泊中,溅起点点血腥。

    “女人就是麻烦!”他们出了门,张连贵不屑的咒骂着,适才官兵要为许文峥的尸体拍照,被他那小妾拦下,说要再为他擦洗身子,让他干干净净的上路。

    席先生摇头:“是个刚烈的女子啊,怕又要加上一条‘爱妾难当丧夫之痛,自杀殉情!’”

    张连贵恍然大悟,跨步冲回小屋,叶珣也跑进去,就见女人倒在许文峥的身边,手里捏着剃须用的刀片,白皙如玉的手腕上一条火蛇盘亘,喷吐着火一样的鲜血,和她鲜红的旗袍颜色相同。

    张连贵奔上前,食指探到了隐隐约约的鼻息,从门外高喊:“快,进来个人!”一面将她打横抱起来,才发现她大腿处一股股血水往外流,怕是羊水破了。

    来人被席先生拦住,他闭了眼对张连贵说:“放下她吧!”

    张连贵坚持抱了她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她肚子里有老许的孩子!”

    女人被张连贵抱到车上,平躺,叶珣掀开衣服,“呲啦”一声扯下从衬衣上撕下一根布条,哆嗦着手扎在女人的满是鲜血的皓腕上。其实席先生说得对,既然她选择了死,为什么还要救她,让她带着孩子继续在世上受苦,像他过去的十七年,做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做一个没爹的孩子!

    叶珣将司机赶到副座上,开着车一路狂飙进城,将奄奄一息的女人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看着她被医生送进急诊室。席先生和张连贵将军带许文峥的尸体回去复命,而他带了小可和两名副官守在医院里。

    小可隔过急诊室大门的玻璃向里探望,但被帘子和屏风挡了,看不清楚。小可望向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的叶珣:“小爷,那孩子得有几个月了?”

    叶珣摇头,却听小可不住的念:“流了这么多血,能活么?大人都受不了,孩子怎么办?这些人,说死就死,怎么不想想……”

    一副沾了血的白手套砸在小可身上,叶珣怒喊:“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三个人愣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叶珣,眼神和声音,都透着从里到外的冰冷,令人畏惧。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

    已经到了下午,父亲派来三四批人叫叶珣回家,无一例外被叶珣打发回去,小可从外面买了些吃的,同样被叶珣推开。

    此时,急诊室里忽然响起婴儿的哭声,声音不大,嘤嘤的,似有似无。

    但这声音让所有人振奋,有如天籁。门开了,叶珣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出来的医生,医生摘下口罩对叶珣说:“女孩,七个月,属于比较严重的早产,大人严重缺血,还在昏迷。”

    “孩子呢?”叶珣紧张的问:“像这样七个月的孩子能活么?”

    “还要再观察,孩子要送去暖箱,现在不能和人接触,怕感染。”大夫说着,重新戴上口罩,回到急诊室,没多久,昏迷的女人和哭不出声的孩子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去病房和育婴室。

    “小爷,回去吧,等大帅发火可就麻烦了!”小可在一旁劝着,向另两人使了眼色,两人连忙附和着。叶珣坐回长凳上,仰头闭了眼,觉得胸口很闷,一点点的吸着气。小可着急,可也不敢说得太多。

    “少奶奶?”

    听到小可的叫声,叶珣睁开眼,可不是云洁站在面前。

    “珣儿,该回家吃饭了。”云洁的声音很轻柔,笑容很让人安心。她弓下腰,用手帕将叶珣脸上不慎溅上的血迹擦干净。

    叶珣的声音有些沙哑:“云姐姐回吧,我现在不想回去,再说这里得有个人看着。”

    “姐姐替你,姐姐出门前吃过了,替你在这儿盯着。”云洁说。

    “不用了,你回去照看大哥吧,”叶珣显得很疲惫,“我回头去病房。”

    “傻孩子,”云洁掩口嗤笑,“姐姐是女人,女人照顾女人是最方便的。”

    叶珣听了云洁的话,带小可回去,临走告诉底下人保护好云洁的安全。

    他恍恍惚惚,开着车在路上飞速闪着“S”,又不同意换人开车,小可被吓得一头冷汗,好在天色暗下来,路上没有太多人和车。

    叶珣回家,叶启楠正焦急的等在客厅里,他进门,满身血迹污痕,女眷们围上他七嘴八舌,表达责怪和担忧,大太太劝父亲,“别怪孩子,回来就好。”叶启楠满心愠怒没待发作,就见叶珣猛的拨开众人跑去盥洗间。

    叶珣觉得头晕胸闷的厉害,躲到洗手间干呕一阵,腹中没什么东西,只呕出一些酸酸的胃液。他打开水龙头,张开嘴喝水漱口,又低下头淋着冷水,半晌才抬起头,被水呛得咳嗽几声,甩甩脑袋上的水,用力的喘气。

    一条毛巾递过来,叶珣抬头,父亲正站在眼前看着自己,蹙着眉,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真不明白,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还真是……”他想说怜香惜玉,看儿子一脸狼狈相也没说出口。

    “爹,我也是早产,娘怀着我的时候,摔了一跤,那时才八个多月。”叶珣两眼通红,贴在额前的头发也在滴水,眼泪和水珠混在一起,流进衣领,“我们很穷,在一个破巷子里租了一间屋子,娘怀着孕,还要出去卖菜,肚子大了,就在家给人洗衣服、糊火柴盒,东北的冬天很冷,所以她的手满是冻疮。东北军一个军官看上了娘,他不介意娘的肚子,他说要照顾我们母子,可娘没答应,一口回绝。我娘缺钱,就去一户人家做长工,却不想都是那军官精心安排的,娘很生气,要跑,却摔倒了,流了很多血,送去医院里,她坚持要留下我,从那时她便坐下了病,我十岁那年才……”

    叶启楠张张嘴,喉咙里卡了异物般说不出话来,除了第一次动家法打他那次,叶珣似乎极少提自己的过去,特别是关于母亲,只字未提过。他伸手抹了把儿子脸上的水珠和眼泪:“珣儿,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叶珣摇摇头表示没事,委屈诉出来似乎轻松很多:“那军官人不错,时常接济我们,送我去最好的学校念书,娘不接受他的好意时,他便赖在家里不走,后来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只是没过几年,他就死在战场上了,我知道娘伤心,她的身体更不如从前了,就找到了沈司令,把我托给他,可是娘死后我就跑了,一个人在外面胡混了大半年,沈司令把我找到抓回去,还跟我讲,用西方人的话来说,他算我半个教父,是我母亲指定的监护人,所以我必须听他的。”

    “爹当时不该答应席先生让你同去的,爹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忙过这阵,爹就带你去沈阳,看看你娘,把她迁回来。”叶启楠眼睛通红,紧紧地将儿子揽在怀里。

    叶珣被掐的喘不上气,挣扎着说:“娘没葬在沈阳,她的骨灰被风吹走了,这是她的遗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定制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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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开始虐琨儿,琨儿童鞋的亲阿姨们,准备好你们手里的板儿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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