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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巧嘴提议让徐红霞领养她的小儿子。www.pinwenba.com可徐红霞不乐意。她觉得余巧嘴太精明势利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只想余巧嘴帮她生孩子,她可不想跟余巧嘴有这种共儿子的关系。别人的肉怎么可能贴到自己身上呢?她可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不过,她嘴上没这么说。她说:“我要抱养的话,要抱个我喜欢的。你看看你家那个鼻涕虫,我可受不了他整天挂着个鼻涕。而且他已经六岁了。我想抱个小的,不懂事的。”徐红霞的拒绝,让余巧嘴不痛快。从此,她对徐红霞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和煦艳阳变为寒霜冷露。受到冷落的徐红霞,肚子里也憋了一股气。这股气搅得徐红霞食不甘味,睡不甘寝。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连个让她撒气的猫狗都没有。她的这股怨气往何处撒呢?她正憋着气,窝着火,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正这时,一个让她撒气的男人来了。
来人是徐红霞的堂兄徐有机。这次徐有机来,是听说徐红霞想抱养个孩子,他也想把自家的小儿子过继给徐红霞,好减轻些自己的负担。徐有机跟徐红霞虽是堂兄妹,却多年一直没有过来往。现在突然登门,拿什么做觐见之礼?拿什么做敲门砖呢?这让徐有机煞费了一番心劲。终于他想出了一样东西。他熬了三个夜晚,在河滩草地里寻挖乌龟蛋,苍天垂怜,好不容易挖得了十六枚乌龟蛋。这天晚饭后,他用布袋小心翼翼地提着这十六枚无比金贵的乌龟蛋来到李府。他站门口喊:“徐主任,徐主任在吗?”徐红霞闻声走到门口,见是一个红肿着双眼,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她耷拉着脸问:“你谁呀,找我干吗?”徐有机讪笑着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徐红霞正气不顺呢,正想找个出气筒呢。她一听,指着徐有机说:“你现在跑来干吗?我当童养媳时,你咋不来认亲?我落难时,你咋不来看我?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无利不起早。你是不是想来借钱的?我告诉你,我可没钱借给你。”徐有机听了徐红霞的指责也不恼。他把布袋口打开,对徐红霞说:“妹子,我不是来向你借钱的。你看,你看!”他把布袋捧到徐红霞跟前说,“我得了几个乌龟蛋,听说这是个好东西,特意给你送来。”
“你咋有这好心?”
“这不——听说乌龟蛋对女人身子好,就……”徐红霞伸手摸了摸乌龟蛋。光溜溜的乌龟蛋,让徐红霞动了心:“难为你了,进来吧。”
“妹子,听说你一直没怀上孩子,哥哥我也为你着急啊。”这句话戳到了徐红霞的痛处,打开了徐红霞的心扉。她心中的怨啊,气啊,恨啊,一下雪片般全飞了出来,乘着杂七杂八的话语,朝眼前的这个“亲人”飞去。徐有机是个有心机的男人,善于察言观色。他像个箩筐默默地承受着徐红霞愤激地倾倒。他从她林林总总前言不搭后语的倾诉中,听出徐红霞心中窝着一团气。她气丁家人,气余巧嘴,气李走跟晓媚亲热,气李走对丁家人好。现在要想亲近眼前这个女人必须跟她站一条线上,必须帮她出气。他顺着徐红霞,骂丁家人不是个东西,说李区长不该跟丁家人好。说气大伤身,气滞血瘀,徐红霞不怀崽就是被丁家人气的。说丁咸基骑着个脚踏车上班,许多人看不惯。“他丁咸基不当官,不是邮递员,凭啥骑着脚踏车上班?他骑个车像什么样?”
“像个汉奸特务。”徐红霞气咻咻地信口说道。“我看说不定真是呢,他哪来的钱买的车?”这句话点醒了徐红霞。她想起丁咸根曾说起过,他们在南京读书时,学生们都加入了三青团。“你知道三青团吗?”徐红霞问。徐有机摇摇头。“丁咸根和丁咸基都是三青团的人呢。”
“丁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妹子,你好好养息身子,哥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丁咸根被抓起来了,有人举报他是三青团员。这时的四清运动由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的“小四清”演变成清历史、清政治、清思想、清经济的“大四清”。人人都要“洗澡”、“洗手”。丁咸根不久刚被“洗澡”过,供销社职工批评他“资产阶级情调”,被“铁刷子”刷过澡的他如惊弓之鸟,这会子又被人举报是三青团员,他感觉大难临头了。民兵们把他关在公社的一个仓库里,要他交待自己的历史问题和特务行径。他哪里交待得出来啊?玉树临风的他一下变成了寒风中佝偻的衰草,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公社的干部去汇报四清成果,去请示上级领导如何处置三青团员。上级给的批示是:三青团是国民党领导的青年抗日组织。惩治主犯,普通成员不予追究。得到指示的公社干部,决定释放丁咸基。可打开门来,他们见到的是丁咸基僵硬冰冷的尸体。丁咸基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在床桄上了。他的脚离地面只有两寸。
丁咸基的死,犹如晴天霹雳,犹如夏天突降一场大冰雹,丁家这只鸟巢从树荫葱茏的枝头一下被打落到阴暗的深谷。泰晴看到丁咸基的尸体一下昏死过去。她在棺头几次哭晕过去。洪容精神崩溃了,嘴里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整天蜷缩在他的房里。丁母也是痛不欲生,一项强势的她也神思恍惚。她跑去河边淘米,摔了一跤,竟把大腿骨摔断了。
这时晓媚九岁,太平十一岁。太宝十六岁。晓媚和太平读小学,太宝念初中。家里一下陷入瘫痪状态。泰晴只能从痛苦中走出,强打起精神来照顾老小。丁母瘫了,要人伺候。丁母跟泰晴商量,要她不要去上班了,让太宝顶泰晴的班。看看家里这个情况,泰晴同意了。小小年纪的太宝上班养家了。可仅靠太宝一个人的工资怎能养活一家六口人呢?愁云笼罩着这个家,阴霾布满泰晴的脸。那对刚回来不足两年的迷人酒窝承受不了这种悲苦,再次从泰晴的脸上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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