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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虽然垫了厚厚的垫子,但还是有些颠簸,蕙如拿着账簿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珠子发胀,心里直泛恶心。马车上不好做针线,兰溪就拿了络子来打,见蕙如脸色不佳,忙倒了杯热茶递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这账本子有什么好看的,想看也不急在这一时。姑娘且养养神,别把眼睛熬坏了。”
蕙如就着兰溪的手喝了口茶水,这才将心里泛起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这是祖母的陪嫁铺子,过了这么多年了,总有些沉疴旧疾存在那儿。我既然从祖母那儿接了手来,自然是要谨慎小心些。”蕙如说着笑了起来,目光中隐隐添了几分神采,“我定要让这间铺子成为京里最大的脂粉铺,这方能显出你家姑娘的本事来。”
兰溪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也不显在面儿上,只是笑着点头说:“是呢是呢,姑娘你是最能干的,不过再能干也求着您仔细自己的身体。这些日子您天天琢磨着这账本子,夜里也不知熬了几回,再这样下去,别说奴婢们看不过眼,只怕老祖宗也不肯放心将铺子交给您管了。”
蕙如按着额头缓缓地揉着,神色有些疲惫:“这做账的是个老手,方方面面都做得极周全,连一点儿小错也没有。”
“这不就得了?老祖宗手下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偏姑娘要看得这般仔细,多费了这么多心血精神!”兰溪将她手中的账簿拿开,放回书匣子里,又接过手帮蕙如揉太阳穴。
“就是因为做得这么滴水不漏才会让人起疑啊!”蕙如笑着拍了拍装满了账簿的书匣。“再仔细的人也会犯错,这么些年的账簿居然能让他做的查不出一丁点差错来,这本身就不合情理。不过我仔细算了算,虽说这里面有人动了手脚,但贪的银子却并不过份。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我是懂的。对着每日流进流出的白花花的银子,本就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这人谨慎小心,却又并不是十分贪心,倒也是个得用的人才。”
兰溪听得有些糊涂:“哪有被人贪了银子还要夸人是人才的?”
“人心是贪的,今天贪了主家一两银子没事,明天便想着要十两,再看拿了十两也安全,便又会想着百两。”蕙如拨开兰溪的手,拿起一本账簿翻开来让她看,“你瞧这里,账是做平了,原料的本钱只添了这一点,若是主家查究起来,可以推说成本每年的变化。去年雨水少,很多地方都遭了旱,他将薰陆的进价提了半成,却不知道这样的年景其实最是适宜取薰陆炮制*的。这薰陆的进价便是不降,也该维持着不动。”
兰溪听着蕙如用平静的语调一样样指出账簿中不对之处,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来。六小姐一直长在乡下,跟她和竹香是一块儿长大的,那时候别说用什么脂粉香料,便连见也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现在却是如数家珍一般,仿佛这些香料的药性,成长的环境要求,价位用途全在她心里一般。
正说得起劲,蕙如蓦地发现兰溪怔怔的神情和眼中的困惑,不觉苦笑了一声。太久没有接触这些,是自己兴起,一时忘了现在的身份。
“兰溪,我既然接了祖母的铺子,就要好好用功,将这铺子里的一切都学起来,只有做到样样心中有数,这铺子才能管好,做好,铺子里的人才能用得,信得。不止是做铺子,做人行事皆是如此。用心去做,方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蕙如咳了一声,正色对兰溪说。
兰溪回过神来,心中惭愧。小姐这么天天起早贪黑地做着功课,怪不得对这些香料这么熟悉。想着这些,看向蕙如的眼神中便添了钦佩。
“是,奴婢一会也跟竹香好好说说。咱们虽没姑娘这么聪慧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好歹也是跟着姑娘一起过来的,正是凡事要好好去学,不可给丢了姑娘的脸面。”
蕙如笑了笑对她点头道:“我倒不怕你们会丢了我的脸面。只是想着,咱们从乡下过来,多少人都瞧不起咱们。多看着多学着,这些东西学在身上便是咱们自己的谁也拿不去。不管将来会如何,知道的东西越多,咱们心里越能稳当,做事越能稳妥不出差子。”说着,她执起兰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和竹香跟她们都是不同的。咱们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谊,虽然面子上你们是仆我是主,但我私下里,一直当你们是我嫡亲的姐妹,便是三小姐五小姐她们都及不上。”
兰溪眼圈儿一红,险险落下泪来。
“咱们一起吃过苦,知道那贫困受人欺的滋味,现在有机会富贵,我自然要护着你们,帮着你们。不止现下要过得舒心,往后的日子更要舒心。我要过得幸福快乐,也希望你们可以安乐富足。等将来我有了本事,有了依靠,便给你和竹香找个老实良善有上进心的好人儿嫁了。不管将来咱们是不是住在一处儿,总归是不能断了情份。有我一口吃的,必不能少了你们的。”
一席话,说的兰溪哽咽不成声。
“姑娘这样待我们,我们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您的恩情。”
“傻姐姐,这话说的多见外。”蕙如笑着拿帕子帮她拭泪,“总之你们要记着,一定要信我,帮我,陪在我身边!”
兰溪用力点了点头。
沈家在晋阳府算是个大家族,绵延几十代人扎根于晋阳,后散落于四方。沈大老爷是嫡房长子,论起来,这沈家的族长应该由他出任,只是因为沈浩然年轻入仕,在京中为官,这族长之职便由几房公推,由二房的叔叔来担了。沈家长房里有三个儿子,都有了出息,而留在晋阳的其他直系旁支的几房虽子息繁茂,但有才干做官的却没有几个,余下的子弟,有些便从了商,有些便专心在家里做学问,更有些家境富足的子弟,便安心享受着祖辈的福荫,游手好闲,做了个只知玩乐的公子。
好在沈家是书香门第,对子弟的约束管教十分严格,便是族中子弟中那些不成器的,也不敢违背祖宗家法,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族中很是安定。
沈老夫人是族长的长嫂,又是出身勋贵的贵女,在沈家的地位很高。她的车马离着祖宅还有三里多地时,已有族人在道旁守候着了。
沈家祖宅在府城外,与蕙如想像中的深宅大院不同,只是几座三进的质朴院子,门挨着门,紧凑着盖在一起。正中是座老宅,庭院疏阔,种着高大的桐树,那是沈家宗祠,供奉着历代先祖的牌位。
“嫂嫂有好些年没回来了吧。”沈家现任的当家二老太爷迎了出来,对着沈老夫人行了一礼,“您看着还是这么硬朗。”
“不行了,咱们都老喽。”沈老夫人由昌平郡主扶着走进了正屋。菀如和蕙如两个,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旁边由奶嬷嬷抱着在车上睡着了的茂哥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进去了。
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因两个孙女都是第一次回来,老夫人少不得将在坐诸人一一介绍了一回。
“这是你们叔祖母,最是喜欢年轻人的,一会别忘了跟她讨要见面礼钱。”老夫人指着坐在上首的老妇人说。二老太太年纪与老夫人相仿,一张团脸天生带着三分笑,看着慈眉善目是个好说话的。在她身侧站着的是她两个儿子和媳妇,二房有两个嫡子和三个庶子,一个嫡子在外乡做官,一个嫡子守在他们夫妇身前打理晋阳府及周边产业的生意,几个庶子帮衬着手里也各有需要打点的生意,平素并不能时常在晋阳老家。
二老太太笑着将菀如和蕙如夸了一番,各自送了见面礼。
三老太爷年过五旬,面容清癯,身形挺拔,颇有仙风道骨。他原也是个聪慧的,年少时颇有才子名声,但后来不知怎的迷上了歧黄之术,自此将八股文章全抛开,每日里采药制药,免费给乡民们诊治,在晋阳是出了名的活神仙。大约是在这上头过分费了心神,于家中的一切便不怎么管,老妻早早过世,身边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他却毫不在意,也不肯续弦,只在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跟着他学医学药,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都是经年未见的老人,这乍一相见自是不免一番唏嘘感慨。老人家说起旧事来便没完没了,菀如在一旁只听了一会,就觉得腰酸骨疼浑身难受,但看着蕙如带着微笑端坐在一旁,身子连动也不动一下,她也只能咬牙忍着。还是三老太爷心细,笑着对老夫人说:“咱们老人家谈些旧时的事,孩子们一路远行也累了,让她们自己去玩儿吧。”
二老太太笑呵呵地道:“这可不是?别说她们,就连我这儿几只小猴儿也早坐不住了呢。”
她说罢,扬手叫了两个姑娘来,指着她们对菀如和蕙如说:“这是你们五叔叔家的女儿,叫兰如,跟你们是一般的岁数儿,这是你们六姑姑家的孩子,姓莫,名字叫婉儿,却是比你们小了一岁。你们年纪相似的,便一起出去耍,只别走太远了。”
菀如和蕙如应了一声,和那两个姑娘拉着手儿,亲亲热热地离开。这边老夫人也要将昌平郡主赶走:“你怎么还不去看着茂哥儿,跟咱们几个老人家坐在一处有什么乐子。”
昌平郡主笑着说:“茂哥儿一向睡得踏实,有奶娘守着呢,媳妇听着老祖宗们谈沈家的旧事听得正兴起,这会子要赶我走了,回头抓心挠肝地睡不着觉那可怎么办才好?”
兰如跟蕙如是同年同月的生辰,比蕙如只大了几天,但她身形丰满,腮上带着婴儿肥,娇憨可人的样子看起来倒比蕙如还小一些。莫婉儿长相很清秀,未说话就先脸红,十分害羞。好在四个人年纪相差无几,少女们总有相似的话题,只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几人就熟络起来。
兰如性子豪爽,像个男孩子,与嘉陵县主的脾气倒有几分相像。菀如自恃是从京里来的,又是长房里出来的,于是未免说话行动间端了点架子,便让兰如看不惯。婉儿性情温润,家里教养的极好,琴棋书画样样都学过,与菀如两人谈起书画谈个没完,真是相见恨晚。
蕙如对这些也不是很在行,便拉了兰如到院子外头看桃花。
晋阳在京城的北边,桃花开的比京里要晚半个月,此时正是花期繁盛的时节。桃林有专人看护着,大片大片的桃花如粉色云霞一般一眼望不到头,蕙如喜欢得很,拉着兰如在桃林里穿行,啧啧慨叹。
“这里真美!”
“那是自然。”兰如很是自豪,对蕙如说,“等到了秋天,桃子全熟了,这儿方圆百里都飘着桃子香,能把你口水都馋出来。”
蕙如笑着说:“是啊,我最爱吃桃儿了。”
“要是到时候你不能来,我让我爹挑最红最大的桃给你装几筐回去。”兰如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我们沈园出来的桃子,个儿大味儿甜,旁人家的桃儿不过卖二十文一筐,咱们家的能卖到二十五文呢。”
两人正说笑间,突然看见桃林之中似有人在。蕙如吓了一跳,正要躲开,兰如却跳上前,双手叉腰大声叫道:“是哪个躲在那里?给姑奶奶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跟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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