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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莎的身体跟着中国的地方官员往前走,这位官员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英语、德语、法语、瑞典语已经换了四种了,看上去马上还有换西班牙语的迹象。让几位王子都觉得稀奇的是,这位官员似乎对这个小镇子也很熟悉,连刚才经过的那几个小作坊的历史和工艺都能清楚地介绍出来。
“前面就是桑女庙遗址,据传说,桑女是神农的妻子,两人一人种田,一人织布,为人们提供了基本的生活资料。根据不完全考证,厉山镇的桑女庙是历史最久的一座桑女庙,最晚也可以上溯道西汉以前。”果然,这位官员换了西班牙语。
“据我所知,中国纺织技术是来源于黄帝的妻子嫘祖,而不是炎帝的家族。”辛尼斯塔医生看艾瑞莎还在发愣,于是开口转移人家的注意力。“这位神祗叫桑女,根据字面意思,难道是专门采集桑叶喂蚕的?那她倒是和嫘祖有很好的产业合作关系。”
果然,涉及到比较深入的问题时,那个官员就没词了,不过她很忠实地把辛尼斯塔医生的话翻译成了汉语,并且介绍说,这位是公主殿下的家庭教师,辛尼斯塔教授。另一个陪同参观的官员站了出来,通过翻译回答,神农氏在中国历史记载中有很多地方都被忽略了,许多功劳被转移给了轩辕氏,神农氏其他成员的贡献也被当做神农的功绩。实际上很有可能,桑女是中国历史上经济作物,桑麻之类种植技术的始祖。
辛尼斯塔教授点头同意,这时候艾瑞莎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这座小庙都是竹子做的吗?”她很突然地问,不过那位翻译官员显然对此做过准备,她拿起两段竹子演示道:“是的,这座庙宇的结构十分的精妙,没有使用任何的金属连接件,也就是没有一根钉子。它充分地利用了竹节的自然结构,把分桠卡在另外的竹节中空的空间中,是中国木质建筑中榫卯结构的雏形。”
“这可比榫卯结构要复杂,所有分桠的地方都是竹节的隔断,这里不光强度最大,还能够把受力向各个方向传递,形成整体应力。而且,要让竹子长出所需要的角度和粗细,这显然需要一定的控制生长技术。”辛尼斯塔教授说着也发现这应该是某位魔法师的遗迹。
“原来这里有个小院子的,倒不是竹子的,现在院子没了。”艾瑞莎直接走近供桌,摸着上面刚刚刷过油漆的桌面。“真是可惜了,这上面有一幅很难得的山川地理图呢。”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恍惚,艾瑞莎又进入了历史的绘本之中。
庙门后面的屋子正中放着一个竹盆,盆中盛着一些青碧的液体,而令人称奇的是那绿油油的水里还泡着一个娃娃。婴儿在水里泡得应该很舒服,一付熟睡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有些轻微的颤动,用辛尼斯塔医生的话说这叫快速眼动睡眠,是睡得香甜的又没有梦的状态。老人一脸慈爱地在旁边看着,“睡吧,再过几年就没有这么好的觉睡了。”慢慢的,那绿色的液体的颜色在变淡,仔细的观察的话会发现,是那孩子周围的地方颜色开始变淡,然后变淡的液体就沉下去。
天快亮了,老人把孩子抱出来放到一块奇怪的毯子上,这婴儿总是被碧绿的液体包裹着,而那竹盆里的液体已经有点黄油油的了。老头包好孩子,回头来对着竹盆比划比划。竹盆就慢慢升起来,挪到一个竹篓子旁边一倾,把里面粘稠厚重的液体倒了进去。这样的竹篓子在院子里还有很多个。
孩子在毯子的包裹里任性地踢着小腿,两只手互相绞着。黑遛遛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直到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那里做着熟悉的动作。那个修长的影子伸手捏起一根有点泛黄的竹子,也没见他用力,只是轻轻一捏竹子就裂成了均匀的八分。接连破了几根竹子,老头手一抖,那些篾条都飞起来,然后一个青灰的身影闪了进去。指戳,掌闪,拳击,脚踢,腿钩,肘拐,有时候还有腰背的撞击,那些篾条就在空中飞舞着,交织着,旋转着,慢慢地转成了一个个的竹篓子。那孩子显然对这些都很熟悉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手小脚欢快地摇动。
突然,角落里散落的一堆竹叶好象受到了什么激励似的,兴奋地颤抖起来。越来越利害,到后来有几片升了起来,越来越多地升了起来,飞舞着,盘旋着,交织着。青衣老人马上感觉到了这一变故,而且还清晰地感觉到,那竹叶被编织的方式和自己编织竹篓是很相近的。他没有停下来,而是慢下来一只一只地编织,就像一个认真地老师在耐心地演示。那竹叶不比竹篾那么长那么有韧性,编织起来尤其要仔细,相反竹篾编织要容易得多,只要力气够大。
慢慢的,地上散乱地竹叶篓子叶多了起来,有四五个了。老人身形一变,手下的竹篾的飞行方向开始变化,原本斜着交叉的篾条变成正交的,多了些简单的纹路,就像是十字绣一样。老人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到院子外传来有人叫门的声音的时候,这祖孙两还沉浸在这艺术的殿堂之中。
老人很潇洒地一转身,手指连着弹拨,所有的篓子很快就摆好了。回头一看那婴儿,又闭上了眼睛,小胸脯安静地起伏着。刹那间功夫,这孩子就从兴奋和陶醉的状态进入了恬静的睡梦,这其中有多么的困难,老是睡不着觉艾瑞莎很有体会。
老人转身拖着那一串竹篓回头打开小竹屋的门,同时身形也佝偻起来。那兴奋的脸颊也藏进了深深的皱纹之中,令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是一位劳作了一生的手艺人。刘三毛和他三哥就站在门外,两人各拎了一条扁担。刘三毛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兰黑色的短衫和一条土灰的裤子都在关节的部分打上了厚厚的补丁,为了让补丁结实点,上面还像纳鞋底一样纳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线。别处的倒还好看,只是这屁股上的就不是很雅观了,怎么看都象是射箭的靶子。只是这庄户人家,哪怕是现如今的新社会也很少会注意什么雅观不雅观,方便干活才是最优先考虑的。刘武依然是那一身深蓝色的制服,只是洗得多了,有些不均匀地发灰,现在他也提着一根扁担,显然是来帮兄弟挑东西的。
“周老爹,这咱就来叨唠,过不去啊。”
“可得可得。这是两担篓子,还有几个是用竹叶子编的,不晓得好不好用,你们拿去试一下。”
“竹叶子编的篓子扎不扎实?”
“我老头子说扎实没有用啊。你们用下子看,好不好用再说。竹叶子比竹子多,不会伤竹子的元气。”
“好,我们试一下。”
“好。这竹叶子的篓子不比竹篾篓子耐磨,但是轻,也不漏。”
“好,晓得了,在自己屋里用还是可得的。一共几多钱?”
“还是4块钱。”
“那怎么行呐,一共5钱好了。您家再不要就是瞧不起我。”
“好。5块钱。带两壶酒去,刘科长也带几壶。”
“好,多谢老爹。”刘三毛递过钱,开始绑篓子,一边六个,两担篓子一共是24个,一个篓子能装40多斤油,装上油一边就只能够担两三只篓子。秋后轧好油,镇上的男人就要担着自家的或者收来的油十里八乡去叫卖,只有这样这个耕地不多的农业镇子才能以现在这种比较富足的状态存在着。
“多谢老爹。我今天来主要是给你老人家地孙子上户口的。”刘武显然对那竹叶青的酒也很有感觉,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本子来。
“好。只是伢儿刚困着。”
“不要紧,我们不看细伢。你家只要把伢的出生年月日告诉我,要什么名字就可以了。”
“哦,伢是去年重阳生的,六斤七两,……”
“那就是……”刘武扳扳手指头,“76年10月31号,起名字没有?”
“玄……”老人有点迟疑,玄女娘娘本名什么来着。
“周玄,好名字。好了,这就够了,过两天我叫三毛把做好地户口给你家带来。”
“哦。”
两兄弟挑着两担空篓子,扁担头上还挂着几只小巧玲珑的小篓子,打声招呼就离开了桑女庙。他们没有注意到老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玄女娘娘,可明明是个男孩。身上长长的黑毛已经褪去了,只是皮肤还是够黑,要是哪个女孩儿生得这样肯定不会开心。那玉竹液也是木中精华,可是这孩子吸收起就是桑女娘娘怕也赶不上。
老人回过头看着供桌后面那空空的神座,不管如何,此子肯定与我派有缘。哪怕两位娘娘或有不睦,也不会如何。老人似是决心以下,走进小竹屋,慈爱地看这还在熟睡的婴儿说“周玄,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上界娘娘下凡。你就是我桑竹派第9代传人,周玄,是我周老头的嫡亲孙子。”
艾瑞莎感叹了一声,原来自己的第一个名字是周玄啊。日子似乎就这样稳定起来了,在艾瑞莎面前时间像快镜头一样闪过,慢慢地老头开始在自己编织的竹篾篓子中加入更多更复杂的花纹、镂空,甚至具有透视感的重叠,最终出现了浮雕的图画,有山鸟虫鱼,有花草树木,有神仙鬼怪。小周玄也渐渐地被这些新东西吸引住了,开始在自己的小竹叶篓上模仿这些技艺,老头也在小周玄感兴趣的时候讲这些图案里面的故事。
这段时光恰恰是每一个人生中最懵懂最天真最纯洁的一段,正是在这个时候成长的心智认识到了这个世界,认识到了他周围的社会,也慢慢认识到了他自己。这一时期所产生的感情也是最朴素最真挚的,没有一点点的其他原因,完全出自自身最直接的好恶判断。小周玄最喜欢的就是它的翠绿的娃娃毯,他在上面爬,在上面坐,在上面滚,但是从来不在上面嘘嘘。他宁肯翘着小屁屁,异常专注地努力地把便便拉到毯子外面,也绝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毯子。
小周玄第二喜欢的就是用竹叶编东西玩,东西也不过是小房子小桌子,最多的还是老头在故事里讲的那些妖魔鬼怪。不过以前是在竹篓上画,现在他是专门用竹叶雕塑。看着一个个想象中的精灵慢慢出现在眼前的空中,他觉得这是最令他开心的事情。不过竹篓他也还在编,而且已经使用竹篾了,不过他用的是最薄最轻的青竹,编的也是最小的竹枕、竹垫。但是他才只有两岁,而且更神奇的是他不是用手在编,而是用精神意念在控制竹叶和竹篾,当然周老头也不是用手。爷俩总是在镇子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才做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在小孩子的眼中,这就是他们爷俩的一件告诉别人就不好玩了的小秘密。
自从这两年周篾匠手上出来的东西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好玩,原本没有什么声音的桑女庙里面也渐渐热闹起来。每天总有些女人过来看看又能拿到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有些东西周篾匠说拿回去可以消灾弊邪,旺财安宅。每次这些女人来,小周玄的眼神里总有着一丝隐藏的情绪,在他黑中透着些翠绿的眼光中非常的不喜欢。但是周老头告诉他,要小心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就要让别人以为我们就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更多的关注的,不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好玩了,——而没有的玩,对于小周玄来说是现在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了。所以小周玄虽然很不乐意,依然很乖巧地尽量在这些愚昧的村妇眼前做一些他认为最自然的但是最无聊最弱智的事情。比如说用小竹签在地面上挖一个小坑,在把坑里的土压压实,在一座不知道有几百年的庙里用竹签在黄土地面上挖坑,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是一件令人很乐此不疲的事情,而我们的小周玄偏偏还要显得很高兴,似乎这其中有着无限的乐趣。而周老头对于玄女娘娘要挖桑女娘娘的地板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来的两个女人明显是非常让周玄不喜欢的,所以他挖坑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老篾匠在小竹椅上一刀一刀地刨去竹皮,也不太乐意地接这女人的话茬。
“周篾匠,屋里头有没有烧水啊。我这杯子里的茶喝完了,你这竹叶茶就是香,喝起来舒服。”
“有,你等下,我这就去拿开水。”说完,老篾匠停下手中的活,转身进了后面的小竹屋。周玄也停下挖坑的进度,很好奇地望着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不知趣的人啊。
“看什么看啊,小黑皮。”老女人发现看相自己的眼神中的鄙夷,更加不知趣地伸手摸过来。
天啊,这么恶心的人,怎么能够让她摸到。周玄的心一下子突突起来,浑身的汗毛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的瞳孔陡然放大。院子里也刹时间起了一阵古怪的风,范围不大,却阴寒刺骨,刚刚刨好的竹皮挺直了身体,尖头对这老女人的手不住地抖动,仿佛已经激怒的卫士,警惕地盯着不怀好意的敌人。
老篾匠正在拿水回来,却一下子感到一阵愤怒和惊恐,天地之间的灵气剧烈地波动,而中心正是自己的小孙子,黑乎乎的小黑皮。看着老女人想伸过来而又不敢动的手,还有那僵硬的脸色,老头心下已是了然。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将竹壳的水瓶抱在胸前,足下踏着罡斗,缓缓走了进来。到得近前,老篾匠把水瓶往老女人手中一放,院子中的紧张气氛顿时一轻,“玄儿,这是张家姑太,来,叫姑太。”
“我,不。”周玄发现爷爷来了,稍微安定下来,但是仍然倔强地扭过头。
“为什么啊?”
“就不,她叫我黑皮!我就是不喊她!”
“没关系,没关系,不喊就不喊,小玄真乖。周老爹,我们告辞了。”
“好啊,不送啊。”
“不送,不送。”等到两个女人走开,老篾匠关上院子门,看到自己爬回小床的周玄,心中也不知道他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但总之,这天黑皮很不高兴。当然,艾瑞莎也不高兴,虽然她知道自己浑身长黑毛是事实,就连到了法国之后还要经常地剃毛,不然搞不好会被抓到马戏团去。这个小院子里承载了很多她已经不记得的回忆,这让她也很意外,很显然,这些事情周怡培也不知道。如果玄女娘娘就是冥月女神的话,那么她的身世这一次就算是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