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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起眼,卫芊重重地叹了口气。睍莼璩伤
鲁齐,那样一个如同谪仙般的男人,他值得更好。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退隐了,那么鲁国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便顺其自然好了。
虽然,如果鲁国选择支持越国的话,韩国必然要被动许多,但是卫芊却不想鲁齐因为自己的私心,再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鲁齐临去前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了他早有隐退之心轹。
这样很好。
不管以后世事怎么变化,至少鲁齐可以自在地过他想要的生活,安安乐乐地圆满到老。
想到鲁齐,卫芊便难免不想到韩非翥。
如果说卫芊最初跟着韩非是情非得已,就算后来她动心了,动情了,但是鉴于前世的伤痛,她总是有所保留。
所以,在韩非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时,卫芊可以做到决然地转身而去。
直到今天,当那个因为嫉妒而变得失控的男人,那个患得患失,那个担心害怕的韩非,让卫芊对他的感情变得与当初有些不一样了。
她终于感觉到,他跟她站在同一起点上,平等的爱着一个人,或是被一个人爱着。
韩非对她而言,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侯。
他只是一个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会生气,会嫉妒,会害怕,会患得患失的普通的男人。
所以,卫芊明明对他不分青红皂白很生气,明明为他对鲁齐的态度而恼怒,但是,当他将心底所有不安的情绪坦露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会心软。
还是忍不住,因为他脸上的不快而去解释她跟鲁齐的关系。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对韩非,卫芊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说放就放,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头也不回地毅然转身,说走就走了……
对韩非,卫芊第一次有了信心。
在爱情的世界里,跟她一样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韩非,卫芊有信心,他一定会许自己一个清静的后宫。
就在卫芊怔怔地想着心事的时候,韩非回来了。
卫芊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明天推举天子大会便要正式开始了,这种时候,韩非自然得抓紧时间,四处活动,为了一举成为诸国推荐的天子,去笼络其他的诸侯。
望着他有些疲惫的脸色,卫芊迎上前去,替他脱去外袍。
韩非一边由着卫芊替他脱去外袍,一边小声道:“天下诸侯俱已前来,明天便会召开大会,推举天子。今晚将有夜宴,你我不必在营中进食,梳洗完之后就出发吧。”
卫芊小声答应了。
不经意间抬头,见到韩非嘴角那抺还没有消去的红肿,卫芊面上一红。
心想:今天早上自己的表现,必定像个十足的疯子。
不自在地调开视线,卫芊扭头吩咐侍卫道:“取些加了青盐的温水来。”
侍卫答应着而去。
迎着韩非狐疑地望过来的视线,卫芊红着脸小声道:“青盐调水洗涤伤口,可去红肿……”
只说到这里,她便再没脸往下说了,自动收了声。
韩非下意识地抬手抚向伤口,随即不满地看向卫芊,小声嘟嚷了一句:“你还真是狠心……”
这一抬手,他手上虎口处也牙痕斐然。
卫芊面上的热度一直延伸到了颈后。
她暗暗平定了一下气息,咬着唇,将头撇向一旁,没有好气地回道:“谁叫你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意。”
“别人的心意?!”
韩非嗓音沉沉,“我才没有那份闲情去揣测别人的心意呢!如果不是你,我犯得着么。”
卫芊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正好侍卫端了青盐兑的温水进来,卫芊伸手接过,又吩咐侍卫准备沐浴用的热水,这才回头取了绢巾,沾着盐水,轻轻地替韩非擦拭着嘴角的伤口。
然后再是手背。
韩非没有出声,他只是深深沉沉地望着卫芊,营帐内突然变得无比的安静。
今天早上那番激烈的争执过后,俩人一直没有空暇详谈。
随着侍卫来报,说是韩国内有消息传来,韩非便匆匆携着卫芊下了祭天台。
卫芊其实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跟韩非谈一谈的。
只是,她心中暗暗打了半天的气,可一想到,目前天子大会举行在即,眼下并不是讨论儿女私情的最好时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卫芊发现韩非也是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白天里下了雨,到了夜晚的时候,外面倒是凉风习习的,没有丝毫白天的燥热。
卫芊与韩非梳洗过后,便坐上马车,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向祭天台下的广场驶去。
远远地,卫芊便看到了祭天台下的广场上灯火通明。
无数的牛油灯,将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夏天的夜里,在这露天的广场上设宴,自然比起平常在宫中参加宴席更多了情趣,少了几分拘谨。
由于今天的宴席还不是正始的官方活动,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极为随意,一个个也显得十分的放松。
卫芊还发现,这次参宴的女眷中,除了每个诸侯都带着的妃嫔或是美人,居然还有一部分是这些诸侯们的公主。
携未出嫁的公主参加天子大会,就算卫芊再愚笨,也明白了这其中包含的意味。
今天这场宴席,其实是一场志在为明天的天子推举热身的政治秀罢了。
这些参宴的公主,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筹码而已。
明天这些诸侯们的态度如何,端看他们的女儿,今晚会花落谁家就知道了。
卫芊偷偷抬眸望向韩非,却见他双眉微拧,似乎心事重重。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卫芊跟在韩非的身后,下了马车,缓缓向广场走去。
随着离广场越来越近,卫芊的心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傍晚时分,她还曾对韩非的心意无比确定。
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天对他们的考验来得如此之快。
经过韩非与他手下的谋臣四处活动,今晚,只怕会有不少的诸侯会为他献上自己的公主吧!
卫芊突然想到,这样一场盛会,这样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只怕在事前,交换的双方便已经暗里确定过了的。
在今天这场宴会中,对于自己能得到多少诸侯的支持,恐怕韩非不仅心知肚明,而是事先便意料到了的。
想到这里,卫芊的心,迅速冷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可笑!
尽管心中隐约有了预感,但是,在心底深处,卫芊还是企盼着,韩非在今天晚上不会让她失望。
突然,走在前面的韩非脚步一顿。
卫芊的心也跟着一沉。
直过了片刻,她才缓缓抬头望向韩非。
她的面色如常镇定,眸中不带丝毫情绪地望着他。
空气突然像凝固了一般,除了韩非与卫芊各自高低不匀的呼吸,周围的喧嚣,像是在顷刻之间便远离了他们。
“今晚的宴席对我非常重要。”
韩非微显艰涩的声音干干地响起。
卫芊目中掠过一抺冷意。
到了这种时候才跟她说,又是想叫她为了他暂且退让么?
卫芊心中已经开始在冷笑了,但是她面上仍然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在韩非的逼视中,她掀了掀唇,轻声:“唔。”了一声。
几乎是突然间,韩非呼吸的声音又粗重了许多。
远处的牛油灯,照在他的面上显得很昏暗,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卫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的胸口一起一伏,非常地急促。
夜空下,韩非目光灼灼地望向卫芊,带着些微心虚,轻声地说:“你应该知道,天子之尊对我意义非凡。我亦知道你心中的坚持从未改变,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我现在做了什么,那都是权宜之计……”
“臣妾知道了。”
卫芊轻轻地打断韩非无力的表白。
她面上的神色已经敛起,静静地抬头望向韩非,勾了勾唇角,突然问道:“今晚不是事出意外,而是皇上早就心知肚明,也是早就决定了的事。到了现在,皇上不须要,也没有必要跟臣妾说的。众诸侯都在看着呢,皇上请入席吧。”
韩非面上一白,为之语塞。
这时候,韩非随侍的一个臣子也情急地上前几数步,恭声提醒道:“皇上,众诸侯俱已入席,还请皇上速速入宴。”
韩非的目光缓缓从垂眉敛目的卫芊身上收回。
这时的卫芊,眼眸仍然明澈,笑容仍然淡淡的,面上云淡风轻的,像是不带半分情绪!
然而,现在韩非却不会再被她面上的表情所惑了。
他知道,这个妇人越是在意的事,她的面上便会表现得越是随意,越是无谓。
不过顷刻之间,这个妇人便迅速地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与卫芊决裂过数次的韩非,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似乎是这个妇人在保护自己时的一种本能的反应。
目光灼灼地望着卫芊,那种发自心底的无力跟惧怕,又缓缓溢上韩非的心头。
随着这种无力感一出,韩非只觉得,那种面对这个妇人时,那种无法掌控她的感觉又沉沉而来。
“皇上,还请速速入宴。”
当那个韩国臣子再次出言催促时,韩非终于轻吁了口气,决然提步向广场中心走去。
卫芊低着头,跟在韩非的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没有人知道,表面上神色淡然的她,当她低着头,望着韩非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倒影时,泪水嗖然模糊了视线。
这时的她,心中无限凄凉。
她只觉得,如果韩非在她重回韩王宫这段时间来,一如最初的强硬,那么,她也必将可以做到像当初离开时那般决然。
可是,他却偏偏给了她希望。
他让她误以为,他或许可以为了自己而退让。
也可以说,那根本就不是误会。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韩非还表现得像个没有经过人事,初堕情网的少年郎一样,嫉妒,害怕,患得患失的,像是一个为了自己而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不过是朝夕之间,一切,便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的变化太过突然。
突然得让卫芊一时间,完全没有抵御的能力。
就好像一个,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的兵士,御下了自己的铠甲,然后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击中了似的,痛切心扉。
现在的卫芊,除了心痛,还有着浓浓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她只要一想到,在不久之前,她还自信满满地以为,韩非对她的独占***如此强烈,对于她的坚持,总算有了感同身受的切身体会。
所以,他应该会跟自己一样,自此以后,安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再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她是如此地确定他对自己的真心。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了现在,卫芊才嗖然醒悟过来,她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到了现在,卫芊才明白,韩非跟她是不一样的。
她爱一个人时,身体跟心是分不开的。
可是,韩非爱一个人时,他的身体跟心却是可以分开的。
就算他的心里只有她,但是,他的身体却可以为了他的百世基业做出妥协。
他可以在爱着她的同时,拥有很多的女人。
卫芊无力地想道:原以为跟韩非走到现在,双方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境地,却未想到,兜兜转转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的坚持,跟他的不能退让,还是跟从前一样,无法两全!
心里乱糟糟的,现实却迫使卫芊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一场盛宴。
因为她清楚这一声盛宴对韩非意味着什么。
江山跟女人,在男人心中从来便不是及得相提并论的两件事。
就算是卫芊,如果不是站在自身的立场,她几乎也无法去驳斥韩非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就像前一世时,段墨选择牺牲她,也是为了国家的兴荣。卫芊虽然怨怼,然而却不曾真正恨过他一样。
因为一个女人,跟一个国家摆在一起时,没有人会去置疑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历经两世,卫芊都是那个倒霉的,必须让男人在她跟国家的利益中做出选择的女人,她对韩非的做法,也不会有丝毫的异议。
心事重重的卫芊,不经意间已经随着韩非踏入了宴席的中心。
眼看着韩非在属于他的榻几上坐了下来,卫芊沉吟了一下,最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榻几左侧,而是选择坐在他的身后。
在她看来,既然这已经是一场目的明确的宴会,那么,韩非在席间接受其他国家的公主,便是必然之事了。
与其到时候灰溜熘地为人腾地方,还不如一开始就将那位置让出来的好,免得到时自己给自己添不自在。
显然,卫芊如此善体人意,倒是让韩非那些随侍的臣子大为满意。
反倒是韩非,心里却莫明的一堵。
他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身子往卫芊的方向微微一顷,沉着声令道:“我说了,今夜之宴只是权宜之举,你无须为任何人让位。坐回我身侧罢。”
卫芊缓缓摇了摇头。
随即她突然醒悟过来,坐在前面的韩非无法看到她摇头的动作,当即小声说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便不要再想其他的了。臣妾知道今夜对皇上意味着什么,臣妾这么做,不是跟皇上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