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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她太过理直气壮了,反而让韩非现在面对她时,还不时有了心痛心虚的感觉。睍莼璩伤
明明错的是她呀!
明明无理取闹的也是她呀!
便是乡野匹夫,也娶妻纳妾无一例外。为什么身为君王的自己,便一定要在娶后纳妃,跟失去她之间做选择呢?!
外面天已经发白,韩非便壶中的最后一樽酒,一仰头灌了下去轹。
“梳洗更衣,准备上朝。”
随着他“啪”的一声放下酒樽,一声令下,书房的门嗖然大开。
外面的光线比起室内来,还是要强烈太多筱。
韩非抬头望向光亮处,在明显的光差照耀下,他不自禁地眯起了双眼。
晨曦中,一个熟悉,却又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娉娉袅袅地向他走近。
韩非微本微眯着的眸子突然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来人。
在他咄咄的逼视中,卫芊在他身后缓缓站定。
当她的双手温柔地除掉他头上的玉冠,她的小手,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他的大手时,韩非的目中光芒闪动,有着难以压抑的狂喜。
卫芊抬着头,温柔地望着这个脸色苍白,英俊却不无疲惫的男人,她的表情柔和,面色沉静,轻轻地将他拉起来,亲手脱去他外袍,动作娴熟地替他换上朝服。
直到卫芊替他梳理好一头墨发,替他戴好上朝的冠冕,轻轻地将冠冕的系带在他下颔系好时,韩非才闭上双眼,将她重重地搂入怀中。
半晌后,他方抵着她的额头,长长一叹,“就让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可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安心呆在我的后苑,为我生儿育女,其余之事全部交给我就好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与人争斗,那就不用你去争斗。相信我,一定会将你与咱们的子嗣安排妥当,定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你只要安心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此可好?”
在韩非一迭声不无温柔小意的追问中,卫芊只是温柔一笑,“快去梳洗上朝吧,晚了让大臣们等着不好。”
韩非定定地望了卫芊半晌,方心情大好地勾唇一笑,顺从地应道:“好。”
大步向前走出数步,临到门边,韩非又嗖然回头望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卫芊已浅笑盈盈地对他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哪也不去。”
瞬时,韩非的双眸中熠熠生辉,璀璨了整个天地。
当韩非神清气爽地前去上朝时,昨天的不愉快,已经在他的心底不再留有一丝沉郁。
卫芊巧笑如花地望着韩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渐渐凝固了笑容,在心中轻轻叹道:韩非,这十天里,便让我们好好珍惜吧!在这十天里,你不是韩王,只是我卫芊一个人的男人。而我,也只是韩非深爱的那个女人罢了!
人生苦短,再过上十天,也许真就相见无期了。
一想到这里,卫芊不免心中一痛,那股挥之不去的惆怅,便丝丝蔓蔓地涌上心头。
韩非一退朝,便急匆匆回到了书房。
直到他看到那个在榻几后,眉眼安静地忙碌着的熟悉身影时,他那颗原本还惶惶然然不确定的心,终于踏实了。
尽管韩非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卫芊突然改变了心意,尽管他心中还有疑惑,但是,在俩人好不容易和好如初之后,他却没有勇气,也不愿意冒着两人再次交恶的风险去询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缓步上前,韩非轻轻将卫芊拥在怀里,不无满足地,长长地,吁了口气。
卫芊放下手中的活计,与他反手相握,温顺地偎入韩非的怀里。
情深倦倦地两个人,许久以来,第一次以这么平和的方式相处。是以,无论是韩非还是卫芊都十分的珍惜,这种两人间难得的温柔。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试着去走近对方,却又唯恐稍有失意,便会引发对方的不悦。
接下来的十天里,卫芊似乎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所有的不愉快。
在这段时间里,她与韩非同行同止,如胶似漆。
她近乎霸道地,将所有的妇人都屏除在韩非之外。但凡关于韩非的一切事宜,她必定事必躬亲,完全不假手于宫女。
逞论是梳洗沐浴,还是焚香煮茶,她霸道而温柔地营造着一个完全属于她跟韩非的世界。
白天,她与韩非同时起榻。在韩非去早朝的时候,她便先行去到书房,为他事先打理好一切事务。
等到韩非回到书房,两人便极有默契地进入忙碌状态。
在韩非累的时候,她会上前为他轻轻按压。在他渴的时候,她会为他煮上一碗温茶,在他饿的时候,她会为他奉上他所喜欢的点心。
夜里,她将白天所有的温婉,全化成炽热的爱恋。
床榻之上,她与他抵死缠绵。像是要将一生的爱恋,全在一夜之间交付给他似的。
在她没有保留地交付出去的同时,她也贪婪而霸道地逼着他交付出全部。
韩非冷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霸占着自己一切。
他看着她狂妄地赶走他身边所有贴身侍候的宫女,她将他那些后宫中以各种理由前来求见的妇人,毫不客气地打发了回去,她整夜整夜地将他困在她的床榻之上,让他的心里眼里全是她的身影。
就连在他的身体上,她也毫不客气地留下了她的专属的烙印。
然而,让韩非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有反感她的行为,甚至于他还是欢喜的。
他甚至于,在卫芊这狂妄而霸道的爱恋中,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被人如生命般的珍视的感觉。
他能体会到那霸道的爱恋下,自己被无与伦比的重视。
那种爱自己,胜逾她生命的重视!
韩非发现,自己甚至很享受这种被人珍视,被人想要独霸的感觉。
他这才知道,被一个人如此强烈地爱着,那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幸福!
这样幸福的日子,一直过了十天。
然后,在第十天的时候,卫芊伴着韩非堪堪走到寑殿,便不再入内了。
韩非不解地挑眉望来,卫芊红着脸,悄悄将戴在手上的指环露给他看。不过一眼,韩非便明白了。
随即他面上一沉,竟像是十分失望。
半晌,他不无郁闷地盯了卫芊有腹部一眼,嘟嚷了一句:“怎么癸水就要至了?”
这样近似孩子气的韩非,卫芊从未见过,不由低头一笑。
只是笑过以后,心里却难免发酸。
她自然知道韩非的心里想着什么。看着他这么失望,她的心中,也不由微微一痛。
这时世,妇人月事来了,便得在室中静养,不能出门。
因为在当世人的眼中,女人的月事是浊秽之事,男人大都要特别避开。一直得等到月事平稳地过去,焚香草辟秽之后,女人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踏出居室,出来走动。
压下心事的卫芊,正低头借以平复情绪,不想韩非却大步上前,拖了她的手便往回走去。
卫芊大惊,忙问道:“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里?”
“你这月事一来,我便又有六七天的时间不能再见到你了。我看,还是由我再送你回去竹屋好了。”
望着近乎孩子气的韩非,卫芊目中一涩。
唯恐让韩非有所察觉,她努力打起精神,展颜一笑,“你便是将我送到竹屋,咱们最终还是要分开的,皇上又何必送来送去的这么麻烦。”
话虽如此,可韩非不由分说地拖着她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他还忍不住嘟嚷道:“你这月事,难道一定要六七天之久吗?”
卫芊先是一愕,随即看到韩非那一直漫延到脖子根的暗红,当下神色一整,忍着心中那股钝钝的痛疼,强笑道:“这种事,都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臣妾又岂能作得了主。”
韩非一噎,他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太过无理取闹,便也不再出声了。
“臣妾不在皇上身边的日子,皇上也要保重龙体,不可废寝忘食,要做到凡事有度。”
拖着卫芊的手,闷着头往前冲的韩非,突然听到卫芊幽幽地说道,当下脚下一顿,不无疑惑地望向她。
卫芊心中一惊。
略微失神之后,卫芊忙冲他一笑,娇嗔着补充道:“皇上不可以趁臣妾不在,便私会其他的妇人。”
这神态,这语气,一如这些天来的狂妄霸道。
韩非心中一松,心想:这个妇人,就是太在意我了才会如此。
心里虽然甚是甜蜜,尽管还是有点担心卫芊不能容他再娶其他的妇人,可韩非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训斥她道:“爱妃又忘了本王所言了么,朕是一国之君,爱妃身为朕的妇人,应该要有容人之量,不可有善妒之心。”
卫芊咬了咬唇,心里却在苦笑:这就是韩非了,只要不关系到他娶后纳妃的事,他可以娇她,宠她,包容她。
可是一关系到他后宫中的那些妇人,他便不由自主地连语气都变了。
跟她说话的时候,他不再从平时那样以“你”或“我”相称,他会刻意地用“朕”或是“本王”,来提醒她跟他的距离。
尽管自己心中主意已定,但是,每当看到这样坚持的韩非,卫芊的心里,仍然会隐隐作痛,仍然还是会去在意!
再次重重地咬了咬下唇,卫芊挤出了一个笑容,干涩地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一看卫芊的表情转暗,韩非眸子一沉,握住她的手也嗖然一紧。只是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却出无法说出服软的话来。
韩非心里明白,就算到了现在,娶后纳妃依然是他们之间不能碰触的话题。
因为这个话题就像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一触及这个话题,便是一道狰狞的伤口,提一次,伤一次。
两人间一时无言。
沉默着的两人,不一会便来到竹屋。卫芊轻轻一挣,收回被韩非一直握着的小手。
韩非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攥住她的时候,大掌中已是一空。
卫芊轻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回头冲他一笑,轻声道:“夜已经深,皇上还请回罢。”
皇上!
韩非的眉心不自觉地突突连跳了数下。
这段时间以来,卫芊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执拗地称呼他为夫君。
她不叫他皇上,只愿称他为夫君。
韩非虽然纠正过她几次,但是她仍然置若罔闻。
韩非虽然感到有些无奈,可是两人才重归于好,对卫芊,他难免要比平时纵容跟娇宠一些。
好在卫芊也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人前的时候总不至于让他难堪,所以他便默许了她这种任性,跟在情人面前特有的娇嗔。
现在听到她突然像从前那样,疏离地称他皇上时,韩非便不自禁地一沉,变得莫明地烦燥起来。
几乎是突然地,韩非有些后悔。
他心想着:原本便要六七天的相互见不了面的,明明知道她极为介意自己娶后纳妃的事,自己又何必在这当口哪壶不开提那壶呢?
后悔归后悔,可是再怎么后悔,韩非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国之君,万不可向一个妇人服软。
可是眼看着卫芊缓缓转过身去,眼看着她一步步朝内走去,韩非心中却嗖然一慌。
“爱妃……”
“皇上……”
卫芊蓦然回首,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却又嗖然同时一止。
暮色中,两人最终却是远远地对视一笑。
只是这一笑中,明明还近在咫尺的人,却恍然间又隔了千山万水。
韩非心中一滞,莫明地有些慌乱。稍稍沉默过后,他方缓缓说道:“待你月事过后,我来迎你。”
“好。”
卫芊点头轻笑,努力将那涌上眼中的涩意强忍了下去。
远远地冲韩非一福,她便决然转身进入竹屋,再没回头。
韩非在竹屋内怔怔地站了半天,这才怅然而返。
韩非不知道,卫芊这次转身,便打定了主意,要永远地退出他的生活,今生今世,都不再相见……
两天后,一辆马车飞奔在前往鲁国的驿道上。
寻常的马车,寻常的四人护卫,四骑一车,在常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游走在外的落魄士族的架势罢了。
直到马车临进入鲁国境内之前,那领头的护卫驱马靠近马车,不无犹豫地问道:“娘娘真要取道鲁国吗?”
“我这次突然凭空失踪,韩王第一次会怀疑的,必然便是我的母国所为。这种时候回去段国,一则恐怕会遇上半路追击的人,二则,恐怕会为太子招来祸端。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取道去与段国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鲁国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事情平息之后,我再回段国好了。”
马车内的卫芊,于淡然中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从。
那领头的护卫听了她的分析之后,点道:“娘娘说得在理,我们这就取道鲁国,待在下将娘娘安置好了之后,再回国向太子复命,到时如何打算,但凭太子作主了。”
卫芊自然也听出来了,这些人虽然奉命将她带了出来,但是他们在骨子里,并不认为她是他们的主人。
虽然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但这只是暂时的。
最终是自己应该去向哪里,这些人不会听她的,只会按段墨的命令行事。
略为沉吟之后,她方缓缓道:“如此也好。”
“君子不要忘记了,这马车中人叫韩姬,并没有什么娘娘。”
想了想,卫芊犹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从人先是一惊,随即却又不得不叹服于她的心细,当下众人齐声应诺了下来。
四骑一车,携着滚滚红尘向鲁国飞奔而去。
与此现时,韩王宫内,却掀起了一场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