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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真转了转眼珠,笑着说:“只是还不错么。哎呀,我不问了,反正怎么问你也不会有个结果。对了,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爱真经她一问,倒是迟疑地想了一会,方道:“他父亲是个广东商人,我不晓得究竟是做什么生意。上海姓叶的都有哪几家?也许是我同他差着两三岁,我往日交际时从没碰见过他。”
慧真正在费劲地追溯着记忆,“咱们去吃过两次饭的林家,他们家的儿媳妇就姓叶。”
爱真道:“姓叶的人说少不少,我隔壁宿舍就有两个女孩子是这个姓,可她们也不是一家的。所以在这里猜也没有用,以后有机会我再问他罢。”
慧真又笑着说:“我看他待你很温柔,待人也不算莽撞,想必他性格是不错的。”
爱真发起呆来,随口说道:“他是这样。”当日见到她重新回到那间小书房后,自衡先是愕然,然后脸上浮出一点茫然的欣喜。其实她的钟情发生得太匆忙了,径自狼吞虎咽地收下他的心意,并不曾仔细体味。虽然她没弄清楚自己是怎样喜欢上自衡的,但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他望向她的时候总是笑着,那就代表着温柔吗?
爱真忽然听见门外有淅淅沥沥雨声,她立即推了推慧真,问道:“你听,是不是下雨了?”
慧真屏息听了半响,说道:“是下雨了,不过还只是小雨。”
过了一二十分钟,雨渐渐大了。江嫂穿了一双木屐,在地上溅起许多的雨花,提着两把伞来找她们,说道:“三小姐,四小姐,老爷叫你们直接回房去。”
爱真、慧真即使是跪坐,也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许久,慢慢相扶站起来,只觉腿脚都麻了。
爱真回到房中,见梳妆台上有个匣子没有盖严,不知是不是女佣偷偷打开的。于是便掀开盖子,见匣子里的一只翡翠镯子,一串珍珠项链,还有几枚戒指都在。她拿起珍珠项链,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可不曾想只缠了两圈,这条珍珠项链忽然断了,几十粒珠子纷纷坠落在地,那声音清脆至极,可以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她忽然觉得这种昂贵的声音如此悦耳,怪不得古时妹喜顶爱那裂帛的声音。
紧接着她意识到,这珠串正是祖母给她的首饰之一,爱真蹲下身,一粒粒拾起珍珠,拢共不过只拾起了二十来粒。她把珍珠捧在手中,但一个不留神,那些珠子竟又从指缝间滑落了。
爱真心乱如麻,不知怎么的,推开门拿起晾在廊上的雨伞,就往祖母的灵堂走去。女佣们个个缩在屋子里,都没有发觉她出了门。独自走进灵堂,爱真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屋子仅比室外暖和一丁点,不知是哪里漏了风。她环视身遭,方才发现有一扇窗户开着一个缝。她伸手关上窗子,动作尽可能的轻悄,即使她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只是刚关上她就后悔了,爱真重新把窗子拉开一个缝,冷风扑面而来。
她总是难以避免这样反反复复的做事,永远想挑一个最令自己高兴的选择。
倾斜的雨丝浇在爱真脸上,打湿了她的睫毛,她掀起眼皮的时候总觉得黏糊糊的。无处可栖息,她变成了一只在丛林雨夜穿行的鸟类,遍身是沉重的濡透水的羽毛,原本轻盈的羽毛变成了累赘,她困难地前行着。
窗外,只有院子门廊顶上的电灯还开着,这点光亮对爱真来说就足够了。在电灯的光晕中,雨丝像一副低劣素描的线条,呈现出这样非灰即白的状态,世界看上去似乎是假的。
她的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两片剪影,就在那门廊的灯下,彼此依偎着。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爱真眯起眼睛,灯光直直打在这一男一女苍白的脸上,他们的皮肤纵横着雨水,女人的肩埋进男人的臂弯里,他们嘴唇交接,正在热烈地亲吻彼此。
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而那个绞着半月刘海的年轻女人,是关家的四太太。
爱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的缝隙中,看着他们亲吻和拥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处理现在的状况,冲出去质问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不可以那样做,她就只能待在屋子里。
爱真知道,她父亲从未爱过她母亲。夫妻多年,母亲熟悉父亲的烟斗会落在哪几个老地方,父亲也知道母亲最讨厌的胭脂颜色,即使是这样,两人总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今日她才意识到,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父亲爱关四太太么,她不想揣摩答案。
关四太太又有什么好的,爱真不免俗地想。年轻是年轻,世上比关四太太年轻的漂亮女人多的是,为什么父亲非要跟一个亲戚家的有夫之妇偷情呢?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可是自始至终,爱真无比平静。
PS:头昏脑胀,本章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