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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兰转身回寝帐,远观的族人都纷纷散去,哲勒篾起身也没先顾着自己的伤,有眼识的令人把两个女奴抬回到她们的帐中。凌兰心里有掂量,以铁木真的性格,在族内众视之下这般形势便是到头了,再要纠缠此事也落不得好,铁木真对谁是何种度,只在他自己心里有份衡量,谁也做不得牵着他鼻子走的人,凌兰也不太想让族人过于注意到她会扮作男装外出游猎,好在入夜了围看的人不算多,天黑兴许族人也看不真着她此时是何种样子。
凌兰进了寝帐,摘了弓扔在木桌上,铁木真跟了进来,面容柔和,声音也是悦心腔调:“你现在的脾气是越发的见涨了。”
凌兰不说话身体坐的笔直,铁木真靠过来将她带的皮帽子摘下,顺手拆了她的发钗,凌兰瀑布长发倾下,铁木真握着凌兰头发在手里揉了揉:“本是好好的女人,非要穿着这般模样出去,不怕被族人认出来笑话。”
凌兰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帐内闪着微黄的灯光:“族人心里怕是早就笑我千遍万遍,我如今就是不能外出之人,只出得半日奴人便要被鞭打,如今我就是没了族长大人的心宠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铁木真伏身下来,托着凌兰的下巴直视着她:“你是不是心宠,你自己不知吗?”
凌兰回看着铁木真表情没有变化:“我的奴人便是被白打了不成?明日我便是乞颜部的笑谈。”
铁木真表情略变:“哲勒篾挨了你几鞭子都不敢言,谁敢笑你?”
“那得是有心之人才悟的出你意。”
铁木真突然高喊:“哲勒篾。”
“在。”哲勒篾在外赶忙搭腔。
“给受鞭的两个奴人,每人三匹三色布卷,三羊一马做赏。”
哲勒篾领了铁木真的令去办事了,凌兰心知这赏真是不轻,三羊一马倒不算什么,三匹不同色的布卷是大赏,草原之上的生活习性女人们都没有空坐下来好好研究纺织刺绣,这种东西大都是流动商人从金国或者宋国带来,与草原上的贵族用物品交换,如今这些商人牛马羊的都不收,嫌带着不方便,要换就是金银交易,一般的女奴哪能穿的这些,凌兰内心稍安,心知此处的奴人族人心眼多的人少,人们都是简单直接,别说是族长夫人,就是族人领不得好处,说不准明日卷着包袱就投靠他人而去,自己此时的形势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族长夫人的名头,和铁木真口中唯一真心所待之人的说辞,自己只出去了半日奴人便被打,明早一起怕是会向她行礼的人都要少上一半,诺敏和阿固领了赏定会四处炫耀,自己算是尽力拢住半分威严。
“术赤昨日夜里起了热症,我本是想下午来寻你去看看他,怎知你这亲生额吉自己跑出去游猎去了。”
凌兰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你为何不早说。”说完便要出帐。
“你去何处?”
“我要去看术赤。”
“披散着头发就这么疯跑过去?”
凌兰抓起木桌上的发簪,将头发卷了卷别在脑后。
“何时了?你安心坐下吧,这个时候术赤早就安睡了。”
凌兰出神的站在门卷处,心里有丝疼痛:“他的热症如何了?”
“下午似是退热了。”
凌兰心里难受,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不想让铁木真看见,背转过身去,凌兰心想就算自己再怎么打算变成铁石心肠的人,心里还是有片柔软之地是给自己儿子的。
铁木真看见凌兰哭了,内心似觉宽慰一分,了然凌兰当真没绝到连儿子不顾就跑了。铁木真下午本是寻个凌兰来找个缓和之势,前日入夜凌兰说的话让他难受至深,心里本盘算着与她说些软言软语的话,哪想到一进帐子便看见,凌兰的奴人穿着她的衣服带了满头满脑的饰物。
诺敏看见族长大人进来慌的失了魂,跪在地上抖的跟筛糠似的,谁能知道族长大人一个多月都未踏足此处,一早就把夫人轰了回来可是下午太阳西落了会突然来得此处。
铁木真问了半天诺敏一句都答不上来,为她为何穿夫人的衣物,诺敏说夫人出门说以后怕是穿不着了。铁木真顿时怒起,料定凌兰是跑了,铁木真心里清楚的很,哪个女人不敢跑这个女人偏就是敢,铁木真心想这个季节这个时令她是往金国跑的可能性大,便派了六队人马沿着金国的方向仔细去寻,寻不得夫人回来全都不用再回来了,铁木真的心里拧的跟绞绳一般,实在是担心捉回来的是一双人,他一直忐忑不明若真是如此,他还留不留凌兰的命在,真杀她,他心里是不舍得,可她要真是与人私逃自己要如何挽回颜面?还好凌兰回来了,只见她一人一马的冲进来,打人下手极重铁木真心里却是欢喜,只要她回来一切皆可为。
“铁木真,术赤是我心中柔软疼痛之地,你莫要以他的安康责罚我心。”
“他起了热症还是我骗你不成?”铁木真看凌兰的样子缓了口气起身靠过来抱着她:“如今也只是提到儿子你才能像个娇弱女子一般?凌兰,我细想一夜,我只盼你能如初一般只做我的女人便好,其他之事我不愿你多做?”
“我若如初,你也能待我如初?”
铁木真面色渐沉:“你如此这般挂心术赤,便是我们的孩子生的太少了,我们若是生出十个八个孩子出来,想必你烦也要烦心死了。”
凌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毡塌旁,摘了发簪退了外袍,面无表情的坐的僵直:“从今日起我便老老实实的作你铁木真的女人,有吃喝便吃喝,有衣饰便穿戴,有了你的孩子便给你生下来,不再多问你一思一念,不多管乞颜部一事一物,你心悦如初的凌兰便是如此,我此刻还你如初之人。”
铁木真听出了凌兰话里的讥讽之意,他心里知道若不是凌兰一人前去泰赤部救他,他兴许根本活不到今日,两人僵坐了片刻,铁木真缓慢起身到:“明日若有空去看看术赤,孛儿帖刚有了身子,今日常有不适,难免对术赤疏于照顾,你得了空去帮她一帮,总好过你四处游猎荒废时光强些。”
铁木真起身慢转身慢朝帐外走。
“孛儿帖有了身子?”凌兰坐在毡塌上问了一句。
铁木真缓慢转身表情很是平静:“是。”
凌兰眼光飘向窗卷之外:“我们何时迁徙?”
“月后十五为一吉日,还未和札木合商议。”
“我们只说上行两百里,待札达兰氏扎营之后我们再上行两百里扎营就此与札达兰氏族分开落营,他若是问起便说孛儿帖怀了身子,喝不得众家之水,只能饮得源头之出才能心安。”
铁木真站在当下看着凌兰,凌兰一副淡定询问的态度,铁木真突然猛的将帐中的木桌掀翻,油灯落在地上熄灭,铁木真丢了句:“不劳你费心此事。”说完掀帘出了凌兰的帐子,凌兰坐在毡塌上闭眼浅笑。
第二日凌兰去了孛儿帖的帐子,她心里清楚铁木真说出这话来只是想让自己难过罢了,自己不给他生孩子有的是女人给她生孩子,一族主母哪缺人手帮衬带孩子的。
许久未见术赤抱在怀里小家伙似是还有些认生,凌兰心里酸涩异常,逗弄了术赤许久,小家伙才咯咯的笑出声来。
孛儿帖表情时常紧张又想显镇定泰然:“我平日里逗弄他,他也是常笑的。”凌兰不说话只是哄着术赤玩。
“我如今刚得小儿神赐福,心里很是不安,怕我日后侍奉不好族长大人,我昨日派了人回弘吉剌求我父亲德薛禅替我寻两个貌美,整身的女子,你觉我如此做可是妥当?”
凌兰微笑:“你对族长大人确是关心的紧,只是来回也要一月有余,回来之时怕是我们都已经迁移他处了,他们找的到我们吗?你问过族长大人没有,他等的了一月之久吗?”
孛儿帖脸色极不好看,“凌兰我对你心有芥蒂,我也不想佯装无事,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
“我今日如何?”
“你莫要在我面前装作清高无事,如今族长大人早已不再将你放在心中,连正眼都未必想看你,你可曾懂我当初之心。这便是报应,当初你一人霸着铁木真,让我独守空帐,如今我当日之苦也算是让你体会到了,你可知我夜里想起此事常会笑醒?”
“我应如何应答?我夜里常为此事哭伤?”
“你尽管装作无事好了,我如今是明理之人,你尽管笑弄我为铁木真找人侍宠的心思,如今我是有孕之人,你又有得什么?”
“我有心,我只做顺遂心意之事,不愿之事我是不做的,强求我做我也做不来。”孛儿帖说对凌兰无好感,凌兰对孛儿帖也没什么欣赏的意思,只是为了儿子一直留到了术赤睡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二日,本是和博尔术约好相见的日子,出了那天鞭笞奴人的事情,凌兰犹豫要不要去,这当口被人发现她和博尔术私会,再说什么估计也是无用的,她在帐子里摸了摸弓,又摸了摸游猎穿的衣服,只这个小动作便被诺敏看见,诺敏哇的一声哭出来,各种努力的爬过来抱住凌兰的腿,诺敏虽是没挨几鞭子但是伤还没好利索,但实在是担心夫人自己又跑出去挣扎在夫人帐子里,干不得什么也跪坐在一旁看着凌兰,仿佛看着凌兰在自己的命就还在。
“夫人,你饶了我吧,你等诺敏好些了和您一同出去。”
凌兰的那份犹豫被诺敏这么一哭也就不在了,今日出去本就是冒险,只是不知要如何通知博尔术,自己去不得外面了,她一天都是恍惚的在族内转悠,心想自己若是不去,博尔术应该会走吧。
入夜凌兰躺在毡塌上还在想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渐来眼皮发沉,似入梦境,隐隐听见了有马蹄的声响,还有马嘴发出的呼吸声,再睁眼时已然天亮,诺敏趴在一旁睡了一宿,夫人醒了她也跟着醒了,说要为夫人打水洗面,一出帐子便惊叫一声:“夫人,你来看这是什么?”
凌兰起身出帐,窗卷上插了个大花鸡毛掸子,凌兰也是吓了一跳,凑近一看是许多雁尾翎子拿草绳子拴在了一起,上面还插了许多格桑花,凌兰把这丛雁尾拔下来,看了半天竟觉有些鼻酸,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傻子。”宝贝似的抱着一丛鸡毛掸子回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