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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章节名：第二百一十八章</b>
明珍神志不清？！
明玉与韩氏对望一眼，皆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和疑惑。
嬷嬷泣不成声，又十分焦急：“七姑奶奶说真正宪哥早就没了，又哭又笑，五奶奶慌得没了主意，打发奴婢回来寻五爷去，七姑奶奶……七姑奶奶情形和当初三太太极像……”
宪哥不是王家血脉，这一点儿谁也没有想到！
婆子见嬷嬷这般慌乱，忙宽慰道：“我派人去寻五爷和三老爷，嬷嬷别着急，宪哥到底怎么样了？可请太医瞧过没有？”
“宪哥病症看起来与去岁秋冬时瘟疫极像，早来太医不敢确定到底是风寒导致发热，还是……还是宪哥得了瘟疫……”
婆子一听，也唬得脸色大变。哪里顾得了韩氏和明玉，忙跑出去寻门上小厮和管事出去找三老爷和五爷。明珍说出这样混话，宪哥以后如何王家立足？就是她自个儿也没法子王家立足。
那些帮着香桃她们搬东西丫头婆子，也被嬷嬷情急之下不避人说出来话唬得愣住。
而屋里韩氏和明玉也是隔了好一会儿，外头安静下来后才慢慢回过神。
宪哥不是王家血脉，明珍她到底晓不晓得说出这样话会落得个什么样结果？
“宪哥浑身发热……可瘟疫已经过去，哪里就一定是瘟疫？”韩氏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王志远成了那么个模样，明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时唬住也是有，“她怎么就犯起这样糊涂？！”
宪哥不是王家血脉，那宪哥是谁家血脉？
那王志远后院除了她这个原配正妻，王志远没出事之前，先后三位姨娘却没有一个怀上。只是，后宅勾心斗角没叫人将疑心放王志远身上……
韩氏缓缓吐了一口气，朝明玉道：“你先回去，我去王家瞧瞧！”
明玉心里明白韩氏是疑心明珍大概早就晓得，跟着王志远生不出孩子，可若没有孩子，她王家地位就不可能得到稳固。这样疑心不是没有根据，明珍带着宪哥苏州住了两年，所谓鞭长莫及，这两年她再有能耐也管不到京都。
雪鸢倒罢了，是她身边丫头，之前就喝了所谓绝子汤也不是没可能。但那位李姨娘却不是雪鸢这般好掌控，那位李姨娘也是颇有些心思手段人。何况，明珍不京都那两年，李姨娘还帮着王夫人打理庶务。
那会子所有人都认定宪哥是活不长，而王夫人也需要李姨娘生个儿子，与明珍对抗，偏偏后院三个妾侍，没有一个能怀上。
只是，明玉心里却觉得，明珍不会做出这样事体。因她私心已让陈家名誉受损，若才传出她不守妇道，与人暗渡陈仓，还把孩子生下来，岂不是要让陈家名誉彻底扫地？
明珍她真疯了不成？难道她早就走火入魔了？
韩氏上了马车直奔王家，五奶奶身边嬷嬷也出去找三老爷、五爷去了，明玉只得叫了另一个看起来稳重丫头，将带来东西交代一番，便上了马车先家去。
马车行驶缓慢，虽外头亮堂，马车里光线却暗沉，气氛也凝重。别说香桃，就是落英、落翘两个年纪小姑娘家也明白此事多严重，若王家要上告，因明珍陈家反而要惹上官司。
“那年三太太娘家妹子出事，三太太受不住打击，就神智不清起来。七姑奶奶想必是……是遗传了三太太。”香桃沉声道，“奴婢听人说，但凡谁家祖上有这样人，子孙里面也极是容易出现相同症状。”
三太太虽是母系，但她是明珍生母，明珍身上流着一半三太太血。
但明珍和三太太性子并不十分像，三太太没有明珍心思和手段。三太太遇事没有明珍镇定沉稳，行事多流于表面。就像韩氏说，若明珍身为男儿，说不定是大有作为人。可三太太却……
“无缘无故，她怎么就说起这样胡话？”去年淮安，大家伙也见过三太太，三太太神智不清，但她说出来话却不是什么无中生有，她一直惦记着她亲妹子，还说明珍心狠，连自己亲姨妈也不愿意出手相助。
落翘沉吟道：“说不定这个宪哥真不是七姑奶奶自个儿生宪哥，宪哥八个月就出生了，身子骨一直不好，咱们虽没见过，可见过都说难养活。果真寒山寺寄养个一年半载，什么毛病都能好了。那生了病不用请大夫吃药，只去寒山寺就没事了，天下还要大夫做什么用？七姑奶奶……”
去岁秋冬时节爆发瘟疫，多少老百姓去药王庙参拜菩萨，后染上瘟疫好了，还不是吃了药缘故。拜佛拜神，不过求个心灵上慰藉罢了。
明玉看了落翘一眼，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当初听说宪哥寒山寺寄养一年多就好了，明玉心里就疑惑过。只是，那会子她也有了衍哥，真心希望宪哥能好起来。何况，谁能想到明珍竟然有这样胆子，孩子小时候模样没长开轻易看不出什么，一旦孩子慢慢大了，模样长开了，难道她不怕真相败露？
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预知王家后来会发生天翻地覆变故。便是王志远出事后，她也想法子替王家周全。
但，即便这个宪哥不是她生宪哥，她若正常，都不可能说出来。韩氏急忙赶去王家用意，明玉一开始就明白。
“她一时着急，瞧着宪哥症状有些像瘟疫，急糊涂了也不一定，咱们都没见过宪哥，如何能妄下结论？！”明玉沉着脸，厉声道，“这样话休要混说！”
落翘忙垂着头，低声道：“奴婢记住了，再不说就是了。”
可却还是没忍住，嘀咕道：“七姑奶奶说出这样话，想必王家也传开了，王老爷若疑心，滴血认亲又不是那姓王骨肉，可怎么办？”
所以韩氏听五奶奶身边嬷嬷说五奶奶全没了主意，就立即赶去王家。虽明玉不许她们说，可心里却也有**分信这个宪哥不是原来那个早产宪哥，不是王家血脉，也不会是明珍孩子。
明珍带着宪哥回老家时，宪哥已经一岁多，就算长得不像一岁多孩子，但完全好了宪哥听韩氏说来却与正常孩子无异，若她自个儿生，起码有两岁差异。小孩子长得，变化也，一个五岁孩子和一个七岁孩子，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真正宪哥能长到一岁多，几乎是用药保了这么大，怎经得起沿途颠簸？明珍她自个儿也明白，她生宪哥养不活，才借机非要带着宪哥回老家。若宪哥京都没了，她又被太医断言再难生养，那么她王家地位就一落千丈。
而她苏州住了两年才回京，宪哥好了，长大了两岁，模样即便有些变化，对于迫切想要个健健康康孙子王夫人和王老爷而言，根本不会生出疑心。再者说，明珍是住王家苏州祖宅里，里面有王家忠扑。不过，宪哥体弱，平常乳娘带着，一般下人未必能见着他。
想到明珍亲儿子没了，明玉也由不得暗叹，同样身为母亲，站母亲立场上，她很同情明珍。
若果真这个宪哥不是明珍生宪哥，不是王家血脉，明珍失去亲儿子已有几年光景，这几年她内心一直饱受折磨。而王家又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她努力，她前程几乎断送，忽然间神志不清倒有几分可能。
明珍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女人。
或者，她寻求生路？明玉能看明白文大人举动背后隐藏某些意图，明珍不可能看不到。
之前五奶奶提议让明珍与王志远和离，明珍拒绝了，现她难道改变了主意？这个宪哥不是她生，与人通奸罪名就不能成立。她失去亲儿子，捡了个没人要孩子养身边缓解丧子之痛，这样事并不足以为奇。
明玉心里一沉，即便是捡来孩子，也身边养了这几年，她怎么能……
马车内安静下来，而此时此刻王家后院，却无法安静。
宪哥洗了个澡，体热稍稍褪了一些。另外请来确诊过瘟疫太医也已经王家外院候着，只是明珍疯疯癫癫又哭又笑说出这样惊天动地话，怎么能叫外人知晓？
五奶奶劝不住明珍，杜嬷嬷也被明珍模样吓呆了，五奶奶只叫明珍屋里大丫头去院门口守着，下了死令不许有人说出去。可早就有小丫头跑去告诉了王夫人屋里嬷嬷，李姨娘、雪鸢等这会子也来了明珍屋里。
五奶奶不过是明珍娘家嫂子，明珍夫家事她没多少过问权利，身边带来人没资格去约束王家下人。
而李姨娘又火上浇油，拉着王夫人屋里嬷嬷诉苦，哭道：“夫人怕是早就晓得了这个宪哥不是大爷孩子，所以才一病不起……”
那嬷嬷一直认定明珍为大爷、为王家事操碎了心，王夫人病倒，她也认定是因大爷入狱急火攻心所致，从不曾有过什么疑心。
李姨娘这般说，她细想，王夫人忽然病倒那日晚上，明珍确实与王夫人说了许久话，虽然她屋里，可却忙着别事，不曾留心，见王夫人神色异常才慌起来。
后来王夫人昏迷一天，醒来后就只有眼睛能动。越想越觉得李姨娘说理，王夫人每次见到宪哥就只拿一双眼紧紧盯着，这会子想来，却不是王夫人舍不得宪哥……
五奶奶本已方寸大乱，明珍头发散乱，瘫坐地上，仍旧又哭又笑，重复地道：“我宪哥早就没了，我宪哥早就化作一抹黄土，这个宪哥根本不是王家血脉，那个畜生活该没儿子……”
其他丫头婆子瞧着明珍模样，又不敢上前，杜嬷嬷也只是抱着明珍哭。五奶奶气急，一巴掌打李姨娘脸上，声色俱厉：“不要脸狐媚子，好端端来做客，却做到表哥床上，七妹妹为什么要带着宪哥去苏州？不是你中间挑拨，叫她夫妻不和，婆媳不和，将她气去苏州么？这会子她都这样了，你还要落井下石！你到底还要脸不要！”
李姨娘捂着痛疼脸颊，咬着牙冷笑道：“真当陈家养出来女儿都是好？她妹子逃婚与人私奔，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她果然是个各守本分，如何……”
见李姨娘提到明珠事，且越说越荒唐，五奶奶顿时脸色涨紫，恨不能再打李姨娘一耳光，却被王夫人心腹嬷嬷拦住。只是，李姨娘却被五奶奶唬住，没继续说下去睡，又见王老爷一脸怒意从外面进来。
韩氏赶到王家后院时，屋里真闹得不可开交，又王夫人心腹嬷嬷及李姨娘一派要求滴血认亲，又有明珍疯疯癫癫不停胡言乱语，王老爷几乎头冒青烟，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五奶奶一人之力与嬷嬷、李姨娘争辩，大老远都能见屋里动静。
韩氏深吸一口气，给身边婆子打了眼色，这位婆子壮实，领会了韩氏意思。韩氏上前朝王老爷见礼之际，她几步走到明珍跟前，扬起手臂使劲一挥，明珍终于闭上嘴，软绵绵倒杜嬷嬷怀里。
杜嬷嬷见明珍忽然昏迷过去，也吓得险些昏迷过去。
而明珍声音突然没了，五奶奶、嬷嬷、李姨娘等也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韩氏缓了口气，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而五奶奶见韩氏来了，顿时有种得到支援感觉，慌乱心也镇定了一些。
韩氏朝王老爷见礼，王老爷只略点了点头，看得出，这些日子他也劳心劳力，似乎比前年王夫人过寿时，苍老了好几岁。鬓边已有了白发，又极是疲倦，不想说话。
韩氏便朝床边走去，宪哥虽闭着眼，屋里这样吵闹想必他也没睡。六七岁还是孩子，洗了澡热褪了一些，神情仍旧痛苦，一张脸仍旧红得异常。韩氏瞧着心里也是一酸，见屋里人都不说话，神情各异，韩氏只朝王老爷道：“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王家血脉，王大人素来爱民如子，孩子这样小，病这样厉害，还是先让太医瞧一瞧。”
王老爷没说话，李姨娘却不服，道：“大奶奶自个儿说了这个孩子不是王家血脉，王家养尊处优这么几年……”
韩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昏迷杜嬷嬷怀里明珍，不咸不淡地道：“你没做娘，如何能体会自个儿儿子病了为娘是怎样焦急。宪哥早产，素来体弱，这几年不曾病过，突然间病了，身为宪哥娘又是怎样心急如焚？就算这个孩子，果真如七妹妹胡言乱语所说，并非王家血脉，王老爷就理所当然可以见死不救？”
“你真能肯定宪哥不是王家血脉？”韩氏冷冷盯着李姨娘，“若这个孩子是王家血脉，因你这里胡闹耽搁医治，有个三长两短，你来抵命？”
去岁大闹瘟疫，王家倾家财，救治染上瘟疫百姓。明珍做了错事是明珍，孩子是无辜，何况他也王老膝下承欢几年，陌生人都能救治，这个却不能？那么，王家去岁善举，可不是应了如今外头京都百姓议论那般，不过是做给大伙瞧得。
这恰好触及了王老爷痛楚。
李姨娘咬着牙还欲说话，王老爷神色肃穆，沉声道：“都出去，这话不许再说，先让太医来瞧瞧孩子！”
李姨娘好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哪里这么容易放手？琢磨着又要张口，王老爷冷冷瞪了她一眼，道：“等儿媳妇清醒过来再细问！这个孩子，到底是哪儿来！没问清楚之前，若再叫我听见有人私底下议论，一律乱棍打死！”
“可大奶奶已经……”
王老爷目光让李姨娘把未说完话咽了下去。王老爷又看了一眼明珍，才吩咐屋里立着丫头婆子将明珍抬去里间炕上，支退李姨娘等人，派人去将太医请进来。他不打算离开，五奶奶、韩氏随着明珍去里间回避，一时之间，周遭只闻络绎不绝脚步声，不多时脚步声也渐渐没了。
安静氛围，让人心也得已平静。杜嬷嬷慢慢儿止住哭声，低声哽咽道：“每一次宪哥生病，姑奶奶心忧日夜不能眠，好容易盼到哥儿这么大，病痛少了，她才安心一些。可姑爷如今成了……姑奶奶她是个人，又不是神，精气神儿也有用时候。难道非要把她逼成这么个模样，那起子人才心安理得么？”
瞧着躺炕上面色平静下来明珍，五奶奶鼻子一酸，泪水眼眶里打转。平常不易察觉，这会子才察觉，明珍又瘦了。苍白脸上，眼窝周围一圈黑影，愈发显得憔悴。她嫁到王家这些年，到底过了几日舒心日子？到头来还变成这么个模样！
韩氏微微吐了口气，明珍行事可恨，却也可怜。她理了理情绪，宽慰五奶奶、杜嬷嬷几句：“……些整理整理七妹妹妆容，让太医也给七妹妹瞧一瞧。”
五奶奶摸了一把泪，感激道：“幸而六弟妹来了，否则……”
“也不晓得我身边婆子力道把握如何？”一击就敲晕了明珍，这会子明珍虽呼吸平稳，韩氏也担心敲出什么别问题来。
五奶奶和杜嬷嬷倒是都明白，若明珍不能镇定下来，只怕这会子还闹着。
“这也是情急之下没别法子。”五奶奶道，“我唬得全没了主意，七妹妹又不肯住嘴，她们一个个步步紧逼。”
说着一叹，眉头深锁忧思重重，眼下里外都安静下来，可这事该如何了结？</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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