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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形容憔悴,没有黯然伤魂。\[四*库&书*小说网siksh\]舒骺豞匫
明珠再看看自己身上穿,与明玉身上穿得款式大体相同,就觉得浑身不自起来,又不肯输了阵势,故而将下巴高高抬起。
四太太和三太太不合多年,但一个屋檐下照旧生活了多年。三太太只要笑起来就叫人觉得和气,这会子脸上就挂着这样笑:“没想到四弟妹动作这样,才来京都也不久,连小十出嫁吉期都定好了!”
就好像只要迟了一步,这亲事就做不成。四太太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惯常和三太太说话就是这个神情:“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留家里,终究要嫁人。”
“是啊。”三太太点着头,闲话似问,“小十嫁了,就是十三,十三亲事定下没有?”
说着话就瞥了明玉一眼,明珠期待地看了看四太太又看了看明玉,四太太顿了顿,改了口道:“先进屋吧,现下这天儿是慢慢暖和起来,到底春寒料峭,晨起这会子仍旧冷得僵手。”
明珠听了晓得明玉亲事还没着落,脸上笑容不觉多了起来,恨不能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明珍。再看明玉和自己穿着衣裳颜色相近,那不自也去了几分。
进了屋,三太太就亲切地拉着明菲手,问长问短,明菲看着三太太脸上假笑,浑身不自,不过简单回答了一二,有些问题直接沉默不言。五奶奶见状,站出来笑道:“十妹妹害羞呢!”
三太太就趁机松开明菲,笑着和四太太说起话来:“……小十嫁妆是如何备办?到底是嫁去侯府,可不能太寒碜了,没得丢了咱们家脸面。”
四太太淡淡笑道:“他们家自有他们家章程规矩,这京都和苏州一代风俗不同。”并不想多言。
三太太来过京都,且四太太就是从京都嫁去淮安,自然晓得京都这些高门大户并非个个都顶顶富贵。特别是那些没有实权,守着爵位过日子,外面看着光鲜,里面还不知是如何算着过日子。四太太不愿多言,可见自己猜测不错,平阳侯赵家也就是面子看着好罢了,里子却没了,比不得明珍婚事。那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四太太这头给明菲预备嫁妆,确实是通过姨太太打听了赵大奶奶嫁妆,依照着预备,总不能越过赵大奶奶去,但也不能比赵大奶奶少了太多。加上平阳侯赵家门风素来以勤俭闻名,哪怕是世子成亲,也不会过分地大肆铺张。
四太太看来,这才是守住家业关键。当初顾阁老就格外敬重平阳侯赵家低调严谨做派,也因为这个缘故,平阳侯赵家才能京都稳如泰山,屹立百年不倒。
“就算和咱们苏州一代风俗不同,总不能比阿珍嫁妆还少吧?”
四太太微微蹙眉,明玉和明菲不由得看了五奶奶一眼。三太太当着儿媳妇面儿来说自己给女儿备了多少嫁妆,她养了两个女儿,难道女儿比儿子重要?即便心里是这样,总要顾着儿媳妇脸面吧?
四太太不好接这话,顾妈妈笑着说道:“三太太也晓得,我们太太并没有多余进账,十小姐嫁妆怕是比不得七姑奶奶了,三太太若是心疼我们十小姐,回头多给我们十小姐些压箱底东西,就是三太太心疼我们十小姐心了。”
三太太没想到顾妈妈轻而易举就堵了她,笑容便有些挂不住,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句,端起茶杯吃茶。
顾妈妈毫无所觉,笑着又道:“三太太可是答应了,回头就把您给十小姐放外面,也好叫外人都晓得我们十小姐也不是只有一个还没入仕哥哥可依仗,还有伯父伯母堂兄弟给她撑腰呢!”
三太太差点儿喷茶,暗暗地瞪了顾妈妈一眼,顾妈妈笑吟吟地看着她,等着她再一次点头。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三太太不说话,四太太责怪顾妈妈道:“三嫂子哪里不心疼小十,还须得你浑说八道么?这会子时辰不早了,去外面盯着点儿。”
顾妈妈点头哈腰笑道:“瞧奴婢糊涂,三太太本来就疼爱我们十小姐。”
说着福福身退了出去。四太太客客气气和三太太说话,不过问一问路上可还顺利等语,三太太心头不顺,不想多言,明珠就忍不住了,道:“我们这次来和七姐姐她们一起,路上都是七姐夫打点!”
特别地看了明玉一眼,明玉心里冷笑,明菲呵呵笑道:“原来七姐姐也上京了?”
三太太这才有了些说话心情,朝四太太道:“阿珍半路上晕船,找大夫诊断才晓得是有了身孕,这两日家歇着。”
明珠就叹口气道:“自从姐姐诊断出有了身孕,王夫人就不许她多走一步路,大夫又说要静养,连我也不能去找她和她说话。”
四太太道:“她这是头胎,自然要金贵些。”
“可不是,她又时常觉得不舒服,这两日到了京都,我也忙着还没去看她一眼。”
话题围绕明珍说了一盏茶功夫,三太太和明珠一唱一和,道了王夫人如何待明珍好话,又说王志远如何如何,总之,连五奶奶都听不下去了,别提明菲她们。
明菲似笑非笑道:“那真是七姐姐福气,不枉她费了那么多心思。”
三太太脸色微变,明珠冷哼一声,道:“可不是七姐姐福气,有些人就是想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太太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就有人丫头进来禀报:“左邻鸿胪寺廖大人夫人来了。”
廖大人暂租住就是秦家宅子,上次四太太上京就已经和廖夫人结交了,廖夫人也晓得陈家今儿事儿,想来陈家京都没多少亲戚,便不请自来凑个热闹。
四太太起身相迎,屋里气氛才好些了,不多时就瞧见四十来岁廖夫人搭着一位嬷嬷手走进来。明菲等过年时还专门去给廖夫人拜了年,这会子见她来,纷纷上前见了个礼。
廖夫人忙虚浮一把,笑道:“别那么见怪,我今儿不请自来,你们不怪罪我就好了。”
四太太笑道:“您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成了邻居,你若有事可别和我客气,等我有事时候,我自然也不会和你客气了。”
寒暄一阵,这才看到明珠,四太太忙将三太太引荐。三太太得知这位廖大人不过鸿胪寺任主簿一职,比不得已督察府谋了缺三老爷,只觉身份高了一等,与之交淡十分客气矜持。
不过廖夫人到来就彻底缓解了刚才气氛,没人再提明珍长短。五奶奶见明珠也不合明菲、明玉、明芳说话,便主动和明菲说起话来:“……这些天就家里做什么?”
“不过做做针线罢了。”
正说着,又有丫头进来禀报:“平阳侯赵家、姨太太到了!”
顿时,屋里屋外丫头婆子们都精神一震,忙碌起来,这种时候明菲是不需要场,明玉陪着她回屋里去,明芳自然也跟着去了。明珠尾随三太太要去瞧热闹,被五奶奶拉着劝住:“十四妹妹还是陪着十妹妹说说话吧,明儿十妹妹嫁了,要见面就没眼下容易了。”
明珠被她生拉硬拽地推到了明芳身边,五奶奶笑着朝明芳道:“你们姊妹说话,我去外面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家聘礼浩浩荡荡抬进了大门,穿过外院,放二进正厅堂屋里。三太太冷眼瞧去,一共六十四抬,金银首饰、各色绸缎、四季衣裳、虎皮鹿茸、金银器皿不过二十来抬,余者便茶果聘饼、彩盒等物。
三太太想到王家给那些聘礼,心里平衡了一些,笑容也多了一些。
按照时下规矩,下聘除了全福之人,还要双方父辈出面,将迎书呈给女方父辈过目,再用大红色烫金纸封好。
等四太太看到那大红色信封,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儿,一旦下了聘礼,女儿娘家住日子就真越来越少了。
礼部尚书戚大人夫人今儿作为赵家请全福人之一,见四太太眼眶儿微红,忙出言相劝。廖夫人也劝和了两句,四太太这才叫顾妈妈将迎书收起来,笑着招呼众人。请赵家来全福夫人吃过女方预备茶点,这下聘礼也就算完了一半。
三老爷这样大事儿上到底还能撑起场面,四老爷因还没灭了入仕心思,对三老爷很是敬畏,因此外面平阳侯老爷也得到了十分周到招待。
里面五奶奶见四太太时常走神,就如同当初自己母亲,又因她有意维持两房人关系,因此帮着顾妈妈等人打点回礼。
这个上午这座安静了多年宅子难得热闹了一回,而一直很大方明菲,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玉身边人见赵家下聘热闹,想到十三小姐事不免有些神色黯然。明珠又时不时盯着她们一副看笑话模样,香桃暗暗咬牙,趁着得闲就说了落英、落翘几句。
吃了午饭,平阳侯赵家人就告辞回去了,这边亦备了喜饼、茶果等作为回礼。送走赵家人,府里渐渐安静下来。
“……到底是侯府高门,聘礼也委实寒碜了,如此四弟妹若多给了嫁妆,反而叫对方脸上不好看。”三太太看过平阳侯赵家聘礼后,和四太太如此说。
姨太太不怎么和陈家三太太打交道,但听了她这话,也不免觉得好笑又好气,道:“她婶婶不晓得,去年许多地方歉收,如今圣上提倡勤俭了。”
姨太太丈夫礼部供职,说这样话也算比较有权威。三太太就是再不明白,这话也说得她明白了,只觉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不服气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我才来京都不晓得这些大事,不过咱们后宅女人管着后宅就是了,那些事也没咱们说话道理。”
姨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妹妹这话也说得理,可咱们后宅女人做事,不也要顾着前头爷儿们脸面么?”
五奶奶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趁着人不注意,索性去寻明菲说话。
平阳侯赵家聘礼其实很实,每一箱都不惨一点儿水分,至于礼金,直接装了金银首饰盒子下面——八千两银票。
比起王夫人直接置办东西比起来,这个自然实多。置办成东西,倘或折现,哪怕没用过,也要缩减两三成。而平阳侯赵家嫡系四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才有个嫡次子,以后分了家,赵承熙出来单过几率极大,到时候银子就能派上用场。
四太太对姐姐寻亲事自然放心,她是经历过一大家子住一块儿苦,三太太挤兑并没有让她觉得生气。目光总要放长远地看吧。且这个数,超出了四太太意料。
正说着,就瞧见顾妈妈满脸喜色地进来。
落英提着裙摆一路狂奔,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喜得眉飞色舞,差点儿撞上了前面走路五奶奶。
五奶奶回头见丫头这么莽撞,正预备说两句,才想起不自己家里。落英朝五奶奶见了个礼,又迫不及待地往明菲住雅苑跑,不多时就传来翠娥凶巴巴声音:“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打翻了茶碗,小心烫着你自个儿!”
落英傻笑着连赔不是,撩起帘子进了屋,就满屋子寻十三小姐踪影。明珠正郁闷地坐一边吃茶,明菲和明玉南窗下做针线,翠兰、香桃坐矮凳上捻线,听见翠娥训斥,就已经抬起头了。
见落英跑满脸通红,香桃不觉蹙了蹙眉,放下线走过去沉下脸道:“今儿外面有客,你怎么还这么莽撞?回头周嬷嬷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落英捂着胸口喘气,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来了——”
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大伙都不解地望着她,明菲给翠兰使了眼色,翠兰放下针线就预备出去,落英一把抓住她,看了明珠一眼,笑着道:“姐姐不用去打听了,是楚家人来了!”
大伙愣了愣,随即都一脸惊喜地将目光投向明玉。明玉也愣了愣,明菲已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去瞧瞧!”
翠娥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小姐别着急,奴婢先去看看吧。”
说罢,放下手里托盘,便一溜风地奔了出去。其他人想去,但屋里总不能没有人伺候,便拉着落英问,落英道:“方才不是十三小姐叫奴婢去取绒线么?奴婢想瞧瞧平阳侯府上人走了没有,因此就去四太太院子里,半路上遇见了顾妈妈……”
明珠见她们说得特别高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本来不耐烦这里呆,偏嫂子把她推进来,三太太又说她不会说话,外面有客人,没得说错了什么惹人笑话,不得已才呆这屋里。这会子众人说话,完全当她不存,憋了一肚子火气,可这一肚子火气又变得好似被人挠一样,少不得也凑上来听。听了半天,就只说什么楚家,她想问明白,偏开口就被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正要发作,五奶奶撩起帘子进来,笑着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菲恼三太太、明珍作为,但五奶奶总是陪着一张笑脸,她也不好太过分,起身让座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太太故友来了。”
五奶奶愣了愣,笑道:“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见见?”
明菲看了明玉一眼,笑道:“等会儿太太使人传话再去吧,也不知来了些什么人。”
四太太亲自去垂花门前迎接,只见一位五十来岁夫人从马车里出来。顾妈妈低声道:“是楚家大夫人和大老爷来了,楚夫人没有来。”
楚夫人是寡妇,不方便出门,何况是详谈亲事这样喜事,寡妇是要回避,可楚云飞是楚夫人儿子……几次见姨太太,姨太太也把她晓得楚家情况又告诉了一些给四太太,现看到楚家大夫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楚大夫人虽看起来风尘仆仆,然身上衣饰却没什么褶皱,石青色刻丝银鼠对襟夹层褙子,万字不断头褶皱深棕色襦裙,手腕上戴着晶莹剔透羊脂玉手镯,手指上套着三五个镶红宝石戒指,乍然看去不过寻常妇人打扮,仔细看去才知那些料子无一不是上等货色。她脸上含着矜持笑,虽五十岁人,额头却仍旧十分饱满,笑吟吟和四太太相见:“您就是陈家四太太吧?”
四太太笑着点头,和楚大夫人寒暄起来。
“……上次府上,听说您要回来,只因我们也急着赶路,不曾相见……”
楚大夫人自来熟样子笑道:“可不是呢!后来听弟妹们说起……今儿见了您,我反而生出相见恨晚来……对了,不知潘夫人不?弟妹已全与我说了,她又不方面,我只好拿大了……”
“竟然是上门来说亲?!”明珠大吃一惊,又不可置信,抓住五奶奶手臂问,“是什么人?”
马车本来摇晃她就不舒服,明珠又使了很大力气,五奶奶勉强道:“是直沽楚家。”
钱妈妈却是留了心,瞧着今儿那位楚大夫人,看穿着是不怎么起眼,然身上配戴都是好东西。四太太又是如何认识了什么楚家人?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明玉婚事有了着落,那事儿就真过去了,却还是由不得地怀疑:“难道是上次咱们七姑奶奶出阁时,巴巴打发人送礼来那个楚家?”
三太太冷着脸道:“可不是那个楚家!祖籍南京,说起来和咱们还是同乡!”
钱妈妈怔住,原来三太太知道,那她就不好多言了。明珠和五奶奶见她们两个神情有些不对劲,五奶奶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多嘴问什么,明珠却不晓得这些,忙问钱妈妈:“这个楚家怎么了?”
钱妈妈看了三太太一眼,见三太太脸都有些绿了,不回答明珠,明珠就会挖根问到底,索性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其实以前也有些交情。”
说是交情,其实也不太恰当。这还要追溯到三太太爷爷,当年三太太娘家也是小门小户,靠做些小买卖为生,后来因为被人坑了,连做买卖本钱都没了,后便去做了掌柜养家糊口。
倒是好,遇见了个厚道东家,东家见三太太爷爷做事精细稳重,有意提拔。便让他铺子里入了股。这一作便是十年,也分了不少红利。后来有心单独出来做买卖,东家又给予了不少提拔机会,三太太娘家其实就是这样发迹。
而这个东家,便是南京楚家!
只是,三太太爷爷想法不同,并不许儿子沾手生意上事儿,只要儿子一心读书。三太太父亲倒也不枉费期盼,二十多岁时考了秀才。那时他们家就把生意收了,没想到收了生意之后,三太太父亲科举就顺利起来,一路考,后考了个进士出身。
那时三太太已七八岁,父亲考了进士,并没有改变周遭人觉得她是商户女看法。然三太太爷爷病老归西时,仍旧念着楚家再造之恩。
这些事三太太不愿提,钱妈妈自然不好对明珠说。明珠乎也不是这些:“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楚家,那楚家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上次她们家送来东西都十分稀罕呢!”
钱妈妈道:“不过是商人之后罢了!”
眼风见三太太脸色愈发阴沉,忙改了口笑道:“多年不曾听说楚家了,奴婢也不晓得。”
明珠冷哼一声,倒精明了一回:“既然是商人,那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岂不是逾越规制了?”
大夏朝对商人其实并不苛刻,而开通海禁之后,引进外来商品,又将本土产物卖出去,商人地位也不见多低,且许多商人朝中都有幕后人。除非受了牵连,就好比当初薛家和钱家灭落。又好比如今京都蒸蒸日上徐家……
五奶奶回忆着道:“楚大老爷已入仕,是朝廷命官,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并不逾越规制。”
明珠找不到话说,只想点儿把消息告诉明珍。恰好三太太也要去王家看看明珍情况,毕竟是头胎,因为不曾察觉,船上呕吐那么厉害,下船时候,都没人形了。
三太太本来心浮气躁,她们又不停说话,少不得冷着脸开口叫她们安静些。
明珠立马闭上嘴。
明珍又吐了一回,王志远恰好从国子监回来,肚子饿了吃点心,见明珍这样呕吐,哪里还有胃口?
雪鸢见了,忙叫丫头进来把点心收了,服侍明珍漱了口,示意王志远过来安慰两句,王志远哪里有这个心?可若是明珍去王夫人跟前说了什么,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他只好远远儿站着关心了一句:“不能吃就别吃那么多,这样吐来吐去,遭罪还不是自个儿?”
明珍本来难受,加上孕妇脾气不稳定,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头盯着王志远道:“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儿子。我若是不吃,儿子我肚子里如何能长大?”
雪鸢见两人动气,忙劝道:“姑爷也是心疼姑奶奶才这样说,姑奶奶别动气了,太医说要静养,切勿动气,您就算不为了别,也要为肚子里小少爷着想啊。”
明珍气得无处撒,扬手就甩了雪鸢一个耳光,雪鸢娇嫩白皙脸上,顿时留下个鲜红掌印,她垂着头贝齿咬着嘴唇,隐忍着欲要夺眶而出泪。模样愈发楚楚可怜,王志远心疼不已,又不敢伸手去拉,趁着听到动静杜嬷嬷进来,一闪身出去了。
杜嬷嬷瞧着雪鸢也可怜紧,自从明珍诊断出身孕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她拉着雪鸢让开,低声开解道:“姑奶奶也是身子难受罢了。”
雪鸢轻轻点了点头:“奴婢晓得,看着姑奶奶这样,奴婢其实难受。”
明珍缓过来,觉得舒服了一些,看着雪鸢脸,也有些歉意,只是拉不下脸,故意板着脸嗔怪道:“你就不晓得让一让么?以前也不是这么不机灵人,可疼不疼?去敷一敷吧。”
雪鸢抬起头,已是一张笑脸:“奴婢晓得姑奶奶不是真要打奴婢,奴婢不疼,奴婢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明珍点了点头,雪鸢这才出了屋子,也不要人跟着,走僻静小路往厨房去。半路上忽然被阴影后伸出来手拉了过去,落入个温暖胸膛,她差点儿就惊呼出声,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疼惜问话:“疼不疼?”
这么温声细语地一问,她眼眶儿登时就红了,却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光线虽暗,然王志远眼前却浮现她隐忍模样,愈发心疼地将她抱着轻声哄道:“碧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姑爷别这样说,能伺候姑爷和姑奶奶是奴婢福气……可是,姑奶奶现害喜厉害,姑爷该多陪陪她,她肚子里好歹姑爷您骨肉……”
王志远想到明珍呕吐模样,冷哼了一声,怀里抱着个软香玉,明珍防他就像防贼似,他若不知滋味倒罢了,如今晓得了,哪里忍得住?那大掌轻车熟路就钻进雪鸢衣裳里,雪鸢唬得脸色都变了,忙推开他道:“奴婢是去厨房端姑奶奶安胎药,倘或迟迟不回去,姑奶奶要起疑心了!”
明珍一生气,遭殃就是雪鸢,王志远咬着牙:“不就是怀孕了么?身为女人哪个不怀孕生孩子?!”
雪鸢苦笑道:“姑爷就当为奴婢着想吧!”
王志远这才依依不舍、又万分无奈地放了雪鸢走。
王夫人亲自陪着三太太到了明珍房中,明珍靠着引枕,到底还没缓过来,脸色仍旧是苍白中透着不正常潮红。靠着引枕坐炕上,身上盖子玫瑰红毯子,愈发衬得她脸色不好看,三太太看了一阵心酸,“当初我怀小五时候,也没这样厉害过……”
王夫人看着儿媳妇吃苦,心里也难受,道:“今儿又请了白太医来诊脉,他开了安胎药,说养一养就好了。您别这样担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珍。”
三太太握着明珍手,只觉手指冰凉,仿佛比船上时还厉害,道:“也不知白太医到底行不行?倘或不行就换个太医再看看吧。”
王家虽势头大好,但还没有达到随便请太医院太医地步,何况是白太医。王夫人将白太医请来,还是通过了顺亲王府关系。且白太医是太医院擅长妇科,是当今太后娘娘倚重。
三太太和五奶奶还不晓得这些,只是五奶奶见王夫人脸色变了变,晓得三太太定是说错了什么,忙道:“害喜原本就是正常症状,七姑奶奶是比其他人厉害些,想来也是体质缘故。既然太医都说没事儿,娘也放宽心才好,咱们不是大夫,听大夫总是没错。”
明珍也怕三太太说了什么惹婆婆多心,也忙笑道:“今儿太医说了,不过起初一两个月,等胎儿稳固了,这些症状也就自己好了。娘别这样着急,女儿没那么金贵,能给志远生个儿子,让婆婆些抱上孙子,女儿就是吃再多苦,也觉得是甜。”
这话说王夫人尤其感动,三太太见明珍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坐下来又问她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等琐事,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进来询问晚饭,王夫人请三太太也一起吃了再回去。
三太太略推辞,和王夫人去了,五奶奶也跟着一起去,明珠却很想单独和明珍说说明玉说亲事儿,因此找了借口道:“我四婶婶家里吃了些点心,这会子还不饿,我也想陪着姐姐说一会儿话。”
王夫人知她们姊妹关系亲密,当即便道:“我安排人送几样过来,你陪着你姐姐,说不得她也能多吃一些。”
王夫人和三太太一行人刚出门,明珠就凑过去告诉明珍,四太太已经给明玉议亲了!
明珍也愣了愣,没想到四太太动作这样,可仓促之下能挑选什么样人?不意地冷笑道:“议亲就议亲,眼下是嫁出去了,谁知以后呢?何况她一个庶出,能寻到什么好?”
明珠想到三太太对楚家好像很忌讳,蹙着眉头道:“也不像多差,今儿不是平阳侯赵家下聘么,我和娘、爹爹还有嫂子哥哥都去了,恰好楚家人上门,听说仍旧是请潘夫人做媒人呢!”
明珍仍旧冷笑:“四婶婶不指望潘夫人还能指望谁?即便是潘夫人出面,也不见得她寻来个个都是好!”
“这倒也是,十姐姐说是嫁去侯门高户,今儿平阳侯赵家送来聘礼,还不如当日王夫人送来聘礼多呢!看着是六十四抬,不过是充数罢了,只有一抬金银首饰,别都不怎样……”
明珍道:“阿菲未婚夫是次子,次子和长子本来就不同。那些个高门大户,外面瞧着一样,其实差别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不过侯门到底是功勋世家,根基深,你别小瞧了去,也别和阿菲处处对着说话……”
明珠撇撇嘴道:“就是看不惯十姐姐总是护着那贱人模样!”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杜嬷嬷和钱妈妈说话去了,屋里丫头都静立门边上,才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想个法子告诉楚家一声?把那个贱人做得好事嚷嚷出来,我看楚家还会不会要这个不知羞耻贱人!”
明珍面上一热,脸色却冷下来,厉声道:“路上我是如何告诫你,到了京都别再提了!你竟然还说,小心我告诉娘,看她捶你不捶!”
明珠本来是为姐姐明珍不平,不想姐姐这样声色俱厉,呆了呆只觉满腹委屈。明珍也知自己这个妹妹是少根筋,一般搁不住事儿,但只要搁住了,就生根发芽轻易把除不了。看着她一脸委屈,晓得自己把话说重了,叹了口气柔声道:“姐姐也是为你好,我如今过得不错,该争也争来了。眼下又怀了身孕害喜,说话难免重了些,妹妹别放心上。我心里也明白妹妹是为我,只是眼下何苦去多事呢?你亲事还没定下,就是要告诉他们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她忽然觉得这个是个不错主意,有些事隐瞒得越久,就越有威慑力。因此又拉着明珠细细地将其中厉害关系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明珠素来听明珍话,直点头应着。听明珍说完,一拍手赞道:“还是姐姐比我聪慧,我就没想到这这一点儿,如今告诉他们家,他们家不同意,四婶婶还要再给她寻,总不能每次都要咱们去说。不如等她嫁了,到时候说出来……她被夫家休了,再要嫁人可就不容易了……”
明珍想到那日明玉用可怜目光看着她,义愤填膺地说:纵然她这辈子不能正正经经地嫁人,也能剃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不为妾。
那她何不成全她要做姑子心?
也免得那王志远吃了酒,就躺着念什么玉!
四太太送走楚大夫人,心情凝重地回到屋里。顾妈妈察言观色,晓得四太太心思,因见屋里没人,才低声劝解道:“虽然失礼了些,到底也没太出格,楚四爷是男人,大概也没想到这些吧。”
四太太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云飞那孩子不是没想到,他是想到了,然而碍于长辈,不好出言罢了。其实这也是他稳重地方,想来这些年他们母子也过得艰难,外人不晓得底细,我若是连这点儿也体谅不到,也不会有这个心思。”
顾妈妈笑道:“太太既然这样说,就该高兴才是。奴婢就瞧着楚四爷极好,稳重又明白道理,关键是他们成亲以后……”
“秦姐姐教养出来孩子,我若是不放心,那就真是诛心之言了。这位楚大夫人却不是好应付……”
今儿一进门,还没通过媒人,就开始说亲事,话里话外透出来意思,竟然他们两个小辈看对眼。这婚姻大事素来讲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是要明玉还没过门前就要压一头了!
四太太虽然当了几回,可那位楚大夫人出身望门,极是会说话,幸亏今儿姨太太还场。及时反映过来,顺着她话说,才挽回了一些。可见,这些日子楚云飞和楚夫人也费了不少神。
四太太想到明玉事,道:“罢了,其实云飞那孩子倒比咱们看明白,日子是过给自个儿,又不是过给别人瞧!”
四太太以前就是太乎别人目光,才吃了那么多亏,四老爷是什么样人,生了陈明贤她就晓得了。
顾妈妈见四太太眉头松开,忙到了茶送到四太太手里笑着道:“眼下就让姨太太和楚大夫人去交涉吧,楚大夫人出身望族,若是连一族脸面都不顾了,那也委实说不过去。太太也该安心照办十小姐婚事了,好多事儿等着太太去料理呢!”
这倒是实话,平阳侯赵家已下聘,迎娶吉期就三月中旬,匆忙上京,明菲嫁妆还差许多东西,还要派帖子出去,又要写信送回淮安老家通知陈老太太以及陈家族里人。隔几天陈明贤又要去孔先生那里读书,还要打点他要用东西,又要安排给明菲选陪房……
想着想着,四太太精神就来了,顾妈妈又凑趣儿笑道:“十三小姐嫁妆,太太也要开始预备了,倒可以和十小姐一道办了……”
两人就商议起来,话说到三才歇下。
楚云飞抵达京都第二天,徐之谦就得了消息,轻车熟路寻到他们暂住地方,门上老汉开了门,楚云飞正穿着单薄中衣院子里练习拳脚。徐之谦气势汹汹地跑进去,大声道:“我算是白认得了你这个哥哥!”
楚云飞收了拳头,眉毛一挑,扭头盯着他道:“怎样,想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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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其实小果想说是,对于明珍,从来都不心软说,就想明珍自己想那样,有些事隐瞒越久,就越有威慑力……小果是坏人~</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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