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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闪闪,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轻微波动的海面,那些破碎的细小浪花被映得星光点点,大海仿佛就是星空之下的另一个片星空,两片美丽的星空间,一叶摇摆不定的孤舟在那里流浪着,孤舟合着波流的旋律,起伏着自己的心事。
一声长叹从孤舟里面传来,随后,一位二十六七的男子从里面坐了起来,男子随意眺望了一下,黑泽的刘海轻微碰触着长长的睫毛,鹰一般的眼瞳中闪烁着微波粼粼的大海,“天都黑了,一整天了,再这样找下去油都不够使,叫我去救别人,我看等别人来救我吧!”男子丧气的自语道。
嘴上是这么说的,男子还是环顾了几圈,但除了海就是海,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唉……今天就这样了,明天再说吧。”男子耷拉着脑袋,缓慢走向了小艇发动机的位置,用那黝黑的大手迅速拉了一下启动手柄,发动机只是轰隆的一声便安静了下去,男子惊愕了一下,“不好用了?”他加大了力度又启动了一次,发动机还是不给力,轰隆了一声也就熄火了。
男子抬头望了一眼空旷无垠、渺无人烟的大海,一丝恐惧穿过了他的眼瞳,男子立刻埋下了头,生猛地拽动着启动手柄,连续拽动了十几次,几乎要把手柄从艇机里面拽了出来,发动机仍旧发动不起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充斥了他的内心,男子对着长了青霉的艇机重踹了一脚,“叫你他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嘣的一声,破烂不堪的艇机从支架上摇摇欲坠,男子随即蹲了下来,轻柔地把颤悠的艇机给扶正了,温柔、怜悯的态度就像安抚着受伤的小猫小狗一样。
男子仔细检查着支架上的螺丝,一共有四颗螺丝将艇机连接在支架上,其中三颗锈得发了黑的螺丝已经断掉了,一颗断在艇里,剩下两颗估计是掉进了海里,如果第四颗螺丝再断的话,那么这一脚就会把艇机直接踹进了海里,如果没了艇机,这小艇真就成了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
男子后悔自己用力太猛,以至于扶着艇机的手都不敢松开,“这下好了,就剩一颗破螺丝了,真等别人来救我了,唉……倒霉透顶了。”男子松软的身体慢慢坐了下去,而他的双手始终扶着艇机,生怕轻微晃动的小艇把它摇进海里。
一阵冷风袭来,男子不由哆嗦了一下,随后,荡悠在微波中的小艇随着风浪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毫无防备的男子被甩了过去,撞在了舷墙上,他差点就松开了手,艇机也险些落入了大海。男子心脏惊跳的速度不断地在加快,按着艇机的双手更不敢松懈,而他的惶恐不单是因为艇机差点被甩进海中,在海边长大的他深知,这阵突兀而至的阴风意味着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男子偏头仰望向了远方的天空,密布的阴云悄无声息地侵蚀了远方的星空,根据风的来向,男子可以确认这片阴云正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朝着自己袭来,“妈的!风能不能不朝我这儿吹,倒霉能不能有个限度!”他刚骂完,刺骨的阴风就打在了脸上,长长的黑发瞬间零乱了起来,海风不肯停歇地袭打着男子,仿佛是在报复他刚才的辱骂。
这片璀璨星空下曾是那么美丽的海,看到星空无力抗拒阴云的侵蚀就立刻叛变了,迅速化身为巨大狰狞的暗色血盆,对着这片孤舟吞噬而来,杂乱无章的涌浪争先恐后地拍打着小艇,能在这上下起伏、左右摇摆的小艇中坐住已是不容易了,还要腾出双手去按住艇机,男子扭曲的脸上显露一丝坚强,剧烈摇晃的身子立着一股钢硬。
狂风的呼啸之声、海浪的汹涌之声和拍打在小艇上的破碎之声交织在了一起,谱成了一曲死亡之歌,死死缠绕着男子,一个大浪携着愤怒的嘈杂声突兀而至,让这首死亡之歌瞬间达到了高潮,埋头挣扎的男子寻着声音的来向扭转了脑袋,他发现,一个不知道比自己要高出多少米的大浪正要砸中自己的脑袋,男子眼瞳中仅剩的坚强瞬间被恐惧占据。
啪的一声,牢牢按住艇机的双手被大浪打开了,连着支架的最后一根螺丝也被大浪砸断了,艇机浸入了海里,男子险些卷入了汹涌的大海之中。
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着即将袭来的暴雨狂笑而道,“哈哈……能再更猛烈一些吗?能让我对活着不抱有任何希望吗?我什么都没有,死了也许更痛快!来吧!”男子闭上了眼睛,微笑的扬起了头颅,自由的打开了臂膀,乌黑的长发、漆黑的衣裳随同狂风一起飞翔,此刻给他一身羽毛,他愿化作一只无求无欲,展翅于狂风暴雨中的鹰。
巨龙一般的紫色电闪瞬间划破阴暗苍穹,照亮了男子嘴角上的一抹弯弧,要把苍穹劈裂了一般的雷鸣震撼着男子的耳膜,雷打不动的男子感受到了一种压力的释放,一种从他记事以来,一直沉积在内心深处的压力的彻底释放。
暴雨前的狂风远去了,飞扬的长发和衣裳也落了下去,从苍穹哭泣下来的大雨打在了男子的脸上、身上,冲刷掉了海水的苦涩,也擦拭掉了他心中的那股刚萌生的豪情。
倾盆的大雨让海面泛起了数不尽的波纹,海不再那么汹涌了,小艇渐渐停止了摇晃,男子打开的手掌紧握成了拳头,嘴角上的微笑成了苦笑,“这就结束啦?这算什么啊!”冰凉的雨水从男子的眼角处流淌了下来,流过了嘴角、流过了脖颈,沉淀已久的压力才刚刚燃烧便让这大雨浇灭了,而现在,这种压力以更加沉重的重量从新压在了心头之上---为什么悲痛的、豪情的、激动澎湃的心情只是在一时之间?为什么久经风霜的我抓不住它们?是因为我的心脏负荷不够,无法承受的太久?还是因为这些大喜大悲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任凭我如何挽留最终空白在过眼云烟。如果除了这些短暂的时间,余下的时光我都在干些什么……麻木、恍惚、做梦,无所事事的期盼着那些让我激动的事情再次降临?还是我应该淡然下心中的空旷,孜孜不倦的迎接下一次的那一瞬间?可……心潮澎湃之后,我早晚会再度回到原点……莫非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周而复始的活着?这十七年的活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师父,你能告诉我吗?而你的人又去了哪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所求,可悲啊,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更痛快些。
男子跪在艇甲板之上,高贵的头颅也低垂了下去,湿透了的头发不停地滴落雨水,“你当初说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而降,你要我来这片海域营救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现在……你倒是告诉我,谁来拯救我。”
咔嚓又是一声雷鸣,男子猛地仰起头来,打开鹰一般的眼瞳,不顾暴雨的击打对着黑暗的苍穹咆哮而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而活着尽是为了活着,我宁可选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