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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当真没答应吧?你没骗我?”
青果一脸紧张的看着罗兴祖。
罗兴祖摇头,嘿嘿笑道:“没,你放心。”
怎么放心啊!这个时代不都讲究表兄表妹天生一对、亲上加亲?可素,她是个西贝货啊,她不要面临这种后代有可能是畸形或者是傻子的风险啊!
“爹,你当真不骗我?”
罗兴祖讶异的看着青果,似乎不明白青果对这件事怎么就这么执着!
“爹真的没答应,爹说,等你们大了再说,要是真处得来,也行。”
青果当即决定,以后跟二姨家的长亭表哥一定要处成仇人!
“爹,您记住了,以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青果说道。
走在一侧的罗小将回头冲青果刮了刮脸,羞她道:“果儿你好不害羞,才多大,就想嫁人了!”
呃!你个死孩子。
青果无视罗小将的打趣,而是一本正经的看着罗兴祖和林氏,说道:“爹,娘,您们可记住了。”
罗兴祖和林氏到没往深里想,淡淡说道:“记住了,往后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青果这才将一颗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处。
因着秦淑清说过,钟氏须得过了七天,才能确保无虞,是故,林氏的心情并不轻松,但结了婚当了娘的人,还有自己的小家要操持,没有太多的空间让她伤心!
一路无话,等回到三坑村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果儿她爹,你可回来了。”村东头的孙寡妇嘴里嗑着葵花籽,扭到青果她们跟前,“你家出事了!”
孙寡妇的话让青果一怔,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家人都没有,怎么就出大事了?”
“你叔和罗福兴吵起来了。”
“啥!?”
罗兴祖一脸奇怪的看向孙寡妇。
孙寡妇吐了嘴里的瓜子壳,说道:“我说你家小兄弟和罗福兴吵起来了,差点把人给打了!”
罗兴祖没等听完孙寡妇后面的话,便扔下青果几人,急急的往家里赶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怎么就会吵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林氏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追了上去。
青果却是没忘了抓住孙寡妇话里的重点“差点把人给打了”那不就是还没打吗?没打,就不用急,慢慢走着呗!用脚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将,你们咋就回来了?不是说你姥姥她快不行了吗?”孙寡妇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本就不喜欢孙寡妇,听了她的话,没好气的吼道:“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
青果“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哥喂,你可真是太给力了。
孙寡妇顿时便变了脸色,对罗小将喊道:“罗小将,你怎么说话的呢?啊,我又没说什么,是别人……”
“别人说屎好吃,你咋不去吃?”罗小将对骂骂咧咧的孙寡妇吼道。
“你……”
孙寡妇那个气啊,有心上前教训罗小将一顿,她女儿罗小花连忙扯住了她。
“娘,娘,我们回屋去吧。”
罗小花急急得上前,又是拖又是扯的将孙寡妇给扯进了屋。
“你扯我干什么,我找他爹娘去说道说道,哪有这样的孩子……”孙寡妇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
罗小花幽幽怨怨的说一句,“娘,您还想咱家的烟囱让人给堵住,你就作吧。”
孙寡妇一愣,等明白过罗小花的话后,顿时便跳了起来。
“小花,你说啥?你说咱家的烟囱是罗小将给堵的?你咋不早说……不行,我更不能饶了他……”
眼见孙寡妇就要冲出屋子,罗小花一把上前抱住了孙寡妇的腿,“娘,我求您了,您就歇停歇停吧!”
孙寡妇看着罗小花苍白瑟瑟的脸,半响没说话,良久,就在罗小花以为劝不住孙寡妇时,孙寡妇却是幽幽的一声叹息,低声说了句话,只是声音太低,她没听清。而孙寡妇则低身掰开罗小花的手,不声不响的回了屋里。
屋外,青果姐弟几人早已走远,罗小花唇角绽起一抹苍凉无力的苦笑。
而青果才回家,便跟来喊罗兴祖的罗富贵撞了个正着。
罗富贵一见着青果,立马跳得远远的,扯了喉咙对屋里的罗兴祖喊道:“二叔,我爷喊你去老屋一趟。”
屋子里,罗福兴正跟罗兴祖说着昨天发生的事。
“兴祖哥,事情就是这样的,全有叔让兴旺来帮着看房子,兴旺说让我回去,可大强娘说,我们已经答应了你们,哪怕兴旺在,我们也得帮着看房子。”
“兴旺不高兴,说我们是图谋你家的那些东西,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当时是生气来着,可想着我跟你的交情就算了,可谁能想到,兴旺夜里会摸到棚子里来。”
青果走到门边一听这话,连忙抢了进去。
“福兴叔,我三叔摸棚子里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一来,我就醒了,然后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看到我,冲上前来就要动手!”
这下子别说罗福兴,就连罗兴祖都纳闷了!
“福兴叔,我三叔当时手里有东西没?”青果问道。
罗福兴愣了愣,摇头道:“这个到没留意,他一冲上来,我就懵了。”
院子外面,罗富贵还在扯着嗓子喊。
“二叔,二叔……”
林氏上前对罗兴祖说道:“富贵在外面喊得急,爹那边可能有事,你先去一趟吧。”
罗兴祖点了点头,跟罗福兴好好说道了几句,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罗福兴也没多留,紧跟着也走了。
不多时,周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桂花,果儿她姥姥咋样了?”
林氏让周氏坐下,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氏是听得脸都白了,拍了胸口说道:“菩萨保佑,可千万让你娘把这剩下的六天给挺过去。”
林氏叹了口气,一夜未睡,她整个人憔悴的不得了,坐在那都不住的打着哈哈。
“你去歇会吧,可别忘了这一大家子还要你料理呢。”周氏说道。
林氏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不了,左右也快晚上了,果儿爹去老宅子了,许是有事,我等他回来吧。”
周氏闻言,便点了点头,又说道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青果隐约猜着罗老爷子找罗兴祖去,是为什么事,有心想去听听,但想着也是糟心事,不听也罢,还不如去看看明天要送高家酒楼的那批酸芋头杆子。
罗家老宅子。
罗老爷子坐在屋檐下,嘴里叼着旱烟杆,目光盯着眼前的地,半响没说一句话。
站在他下首的罗兴祖强忍着想睡的感觉,打起精神对罗老爷子说道:“爹,您老喊我来啥事?”
“啥事?”罗老爷子放了烟杆,挑了罗兴祖一眼,淡淡说道:“还有啥事,不就是你丈人家的那些破事,你岳母她怎么样了?”
罗兴祖长吁了口气,他还以为罗老爷子喊他来是为着,老三跟罗福兴的那事。当下,便对罗老爷子说道。
“我岳母她只要能挨过七天,就没什么大事了。”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半响,幽幽问道:“是去城里看的大夫吧?”
“是的,是个从皇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看的。”
罗老爷子眼皮子抽了抽,默了默,装作浑不在意的问道:“那得多少银子?”
“没……没多少!”罗兴祖一听到银子,顿时便起了一层警觉,他偷偷的觑着罗老爷子的脸色,连忙说道:“是永东和保忠拿的银子,我没拿。”
罗老爷子闻言,手里装烟丝的动作便顿了顿。
林家的二女婿和三女婿都是有本事的,这点他是早就知道的!
“他们拿了多少银子?”
罗兴祖苦着脸说道:“他们一共拿了六十两银子。”
“啪”罗老爷子手里的旱烟掉在地上,等意识到失态,他连忙捡了起来,也不抽了,只看了罗兴祖说道:“六十两银子?你岳母她这一摔可摔得真精贵!”
罗老爷子这样一说,罗兴祖更不敢说出钟氏花了二百两银子看病的事了!只低眉垂眼的在下面站着。
罗老爷子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摆了摆手,对罗兴祖说道:“回去吧,看你累成什么样,对你亲爹亲娘,你也没这么孝顺吧!”
“我……”
罗兴祖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只是罗老爷子已经起身往屋里走,他想了想,也转身走了。走到院子门口时,跟从外面进来的罗兴旺撞了个正着。
“兴旺……”
罗兴旺哼一声,理也没理罗兴祖,对从东厢房里探出头的许氏说道:“大嫂,晚饭咋还不做,这都什么时候了。”
许氏撇了撇嘴,转身喊了惠芳和惠兰去了厨房。
罗香园从春妮家回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罗兴祖,眉头一皱,没好气的说道:“二哥,你竖在这干什么?咱家只缺银子不缺门神!”
话落,一甩手从罗兴祖身边走了进去。
罗兴祖看着身后这个他生活了不少年头的房子,看着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喉咙像是吞了把沙子一样,硌得他半响出不了声。眼前,又浮现起林家时的那一幕,好半响,他叹了口气,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转身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回了家,见青果三姐弟都在工棚里呆着,林氏在灶间做饭,罗兴祖便上前帮林氏烧火。
“爹找你啥事?”林氏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问罗兴祖。
罗兴祖闷闷的看着灶堂里的火说道:“没啥事,就是问问岳母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林氏看了眼一脸苦色的罗兴祖,默了一默,没再说话。
青果从工棚出来,抓着把酸芋头杆子对林氏说道:“娘,让我哥给老秀才送点去吧。过完年,开春我哥就要去上学馆了。”
林氏手里一顿,面有愁色的睃了眼罗兴祖。
青果自然知道林氏的担心,无非就是欠下的银子,想着,又要还债,又要供罗小将念书,哪来的银子啊!
“娘,您是不是担心咱家没银子?”
林氏抿了抿嘴,没说话。
青果便朝罗兴祖看去,罗兴祖噏了噏嘴唇皮,稍倾,再次沉沉的低了头。
“果儿,我,我不去念学堂了。”罗小将说道。
青果把手里酸芋头杆子放下。
“事情放在心里,总是不好,有什么还是说出来吧。”话落,示意罗小将和青萍到灶前坐着。
等都坐定了,青果抬头朝罗兴祖看去,“爹,我哥这书肯定是要去念的。”
罗兴祖闻言抬头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罗小将。
“果儿……”罗小将急急要说话。
青果摆手,“先别说,咱家有那十几亩地,就是靠着咱家现在做的生意,你这书都必须去念。”
罗小将不吱声了,罗兴祖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地里的地骨子能卖多少钱的!
“你二姨夫和三姨夫都出了这银子,咱家不能不出!”罗兴祖闷声说道。
“我没说不出啊!”青果说道:“不就是三十两银子么,还能难死个人不成?”
罗兴祖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三十两银子啊,你以为只是三十文不成!但是对上青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后,话又被咽了下去。
“你说咋就咋吧,反正当时说好了,这个家是你们三姐弟当!”罗兴祖说道。
这话多少带了点情绪,青果想了想,也能理解,必竟罗兴祖一直就是个孝子不是?怕是刚才罗老爷子喊他去,又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那哥,你把这酸芋头杆子给秀才爷爷送去吧。”
罗小将点头,转身往外走。
“爹,明天我和哥去给高家酒楼送货,你陪我们去吧。”
以前这事都是林善文,但现在钟氏身边少不了林善文照顾,这事自然就落在罗兴祖身上了。
“哎,知道了。”
“爹,你去问进喜爷爷借下牛车吧,我们出五个铜子的租钱给他。”青果说道。
现在入了冬,家里的牛都不用下地,关系好借了白用,关系疏远点,自然还是出租钱的好!再说,青果也不愿意欠人情。
罗兴祖点头,“等吃过晚饭我就去。”
等吃过晚饭,罗兴祖去罗进喜家了,罗小将扯了青果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果儿,爹和我们去,那之前我们藏私房钱的事,他不就知道了?”默了默,轻声说道:“爹,知道怕是会伤心的!”
青果点头,罗兴祖知道了,伤心之外怕还是要生气。
人总是这样的,不愿意去寻找自身的原因,而是习惯性的将事情归结到别人身上!
“那就想办法不让爹知道吧。”青果说道。
罗小将瞪眼,看着青果,“不让爹知道?”
青果点头。
“咋,才能让爹不知道?”
青果也头痛这个问题。
“先别管,明天见机行事。”
罗小将顿时便蔫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微微亮,罗兴祖便起了个大早,先是去罗进喜家牵了牛。回头,林氏帮着将一百斤的酸芋头杆子装上车,青萍留下陪林氏,青果和罗小将跟着罗兴祖去镇上。
因着有牛车的关系,到镇上的时候,比往常缩减了一大半的时间。
店里的伙计都识得青果,直接帮着罗兴祖将酸芋头杆子抬去后院,青果则打算去找高掌柜。只是一圈下来,人没找着,找了伙计打听,地知道,高掌柜被楼上雅间的客人喊上去问话了。
“果儿,你到是快想个主意出来啊,回头一结帐,就要穿帮了。”罗小将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催促着青果。
青果苦笑,她这不是想找人解决吗?可高掌柜的不在,她有什么办法。
“别急,等会咱爹出来,我留下结帐,你跟爹去镇上逛逛。”
罗小将想着,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这样干!
说话间,便看到罗兴祖从后院走出来,青果连忙上前,对罗兴祖说道:“爹,掌柜的有事暂时结不了帐,我在这等着,你跟我哥去镇上看看吧。”
罗兴祖其实不想逛什么镇子,必竟花一个子儿就少一个不是?
青果连忙对罗小将使眼色,罗小将立马上前扯了罗兴祖,“爹,街西边有家王记包子铺,他家的肉包子好吃,您带我去买吧。”
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罗兴祖心疼的直打哆嗦,罗家三姐弟都异常的懂事,从来不提过份的要求,对上罗小将热切的眼神,罗兴祖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等罗小将一脸羞色的跟着罗兴祖走出高家酒楼时,青果终于松了口气。
哎,撒谎果真要不得!早知道当初就不瞒着了!
正感叹万分时,耳边响起高掌柜的声音。
“罗姑娘,你来送货了?”
青果连忙打起精神,赔了笑脸迎上前说道:“是啊,高伯伯,我来给你送货了。”
高掌柜的点头,“等着我给你结帐吧?来,跟我去柜台拿钱吧。”
青果点了点头,正要跟着高掌柜走,身后忽的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高掌柜。”
青果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一回头便对上叶羽如清风朗月般秀丽的面孔,叶羽的目光淡淡的扫了眼青果,继续对高掌柜说道:“我刚才的提议,您再考虑考虑吧。”
高掌柜点了点头,态度恭谨的说道:“九爷,您放心,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叶羽几不可见的微微颌首,下一刻,雅室的门着,隔绝了青果打量的目光。
“罗姑娘,随我来吧。”
高掌柜招呼了一声青果,朝柜台走去。
青果默了一默,跟在高掌柜身后,脑子里一直以来存在的疑惑让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高伯伯,九爷他跟您说的什么啊?”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又羞又囧的看着高掌柜,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相较于青果的窘迫,高掌柜到是没什么感觉不对,必竟青果的年纪摆在那,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问出自己的好奇也是正常的。
他也正因为拿不定主意犹疑不决,想要找个人说说,可又没什么人说,听青果这样一问,也没多想,就说了出来。
“九爷想要出资把我这酒楼扩大,往后他就算大股东!”
青果顿时便愣了愣。
叶羽好端端的跑青阳镇要来开酒楼,这是什么个什么意思?
“那您怎么没答应呢?”青果好奇的问道:“九爷是叶家人,要是他占了股份,往后您在这青阳镇就是独一份的了!”
高掌柜呵呵笑着说道:“罗姑娘,不瞒您说,这酒楼我开不了多久了。”
“啊?”
青果失态的看着高掌柜,脑子里顿时恶补开了。顿时便想权二代,官二代占势欺人强抢酒楼,逼得老东家隐姓埋名四处流离这一出!
“是九爷他逼你的?”
高掌柜摇头,“跟九爷没关系,是我儿子让人捎信来了,让我们老两口去明城养老。”
高掌柜有儿子,青果是知道的。还知道他儿子本事挺大,早年出去行商,后来在明城娶了个能干的小姐,把家在明城定下了,而高掌柜因为故土难离,一直没走。现在,突然说起要走,想来是那边有什么需要他帮把手的事。
“高伯伯,是不是我大哥那边生意做大了,缺帮手?”青果问道。
高掌柜便笑了说道:“你个丫头真是鬼灵精,你守成大哥不仅是生意做大了,他媳妇又给他添了对龙凤胎,这不,让我们老俩口过去看小孙子和小孙女呢!”
高掌柜的儿子名叫守成。
青果连忙说道:“龙凤胎啊,那可真是好兆头,高伯伯,我在这给你道喜了!”
人都喜欢听好话,特别是生意人。
青果本就长得伶俐可人,说话又知进退,越发的得了高掌柜的欢喜。
“呵呵,丫头,可惜你还小,不然啊,我这店盘给你到是不错!”高掌柜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果当即便上了心。
于是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道:“高伯伯,那我们说定了,哪天您真要盘了这家酒楼,您先跟我说一声。”
高掌柜到没想到,青果还真有这心思,只是,上下打量青果一番后,还是摇头叹息道:“丫头,你啊,可惜晚出生了几年!更可惜的是没托生成个男孩子!”
这话到是把青果说得哭笑不得,不过,她相信高掌柜也不可能说不干就不干,还有的是时间让她谋划不是?
结好帐,辞了高掌柜,青果揣着沉甸甸的三百文钱便往外走,待走出了一段距离,心思一动,停了步子,抬头朝二楼雅室看去。
洞开的木制雕花槅扇窗下,隐约可见几抹修长的身影,推杯换盏间,她的目光不期然的撞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眸子。青果一怔,下一刻,慌忙低头离开。
但下一刻,青果便又忿忿的抬了头,尼玛,怕个毛线啊,姐现在是个六岁的小萝莉,难为情个毛线啊!
想是这样想,但青果终究还是不敢再回头了,好在,买了肉包子的罗兴祖和罗小将正迎面走来。
“果儿!”
老远,罗小将就对青果挥手。
青果快步上前,“哥,买了几个包子?”
“嗯,买了三个,爹说,我们一人一个!”说着,罗小将拿了个用油纸包着还热乎乎的包子递给了青果。
“爹,您咋不给您和我娘也买一个。”
罗兴祖摇头道:“我和你娘都不爱吃包子!”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舍得吧?
青果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爹,您不用这样的,高掌柜的把钱我结了,我们这就去买包子吧。”
说着,便要去城西。
罗兴祖一把拉住了青果,“果儿,爹真不吃。”
眼见根本劝不住青果,罗兴祖只得说道:“果儿,我们家还欠着你三姨夫钱呢!”
青果步子僵,回头对罗兴祖讪讪的笑了笑。
“爹,三姨夫的钱,我已经还了!”
“啥?”罗兴祖错愕的看着青果,“还了?你哪来的银子还?”
青果便将上次去城里,叶府的老夫人赏了十两银子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期期艾艾的说道:“爹,您不生气,我瞒着您吧?”
罗兴祖能说什么?
说“不,我其实很生气?”还是说“嗯,对,我不生气。”
哪样他都说不出,他不出声,青果和罗小将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的时候,罗兴祖开口了。
“果儿,你为什么要瞒着爹呢?”
青果叹了口气,为什么,您不是自己都知道吗?但,她却还是必须开口解释。
“因为爹您总是无条件的对我爷和我奶他们妥协,只要我爷和我奶开口,您就没法子拒绝。我不想,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了别人还不落好!”
罗兴祖张了张嘴,那句到了嘴边的“你给你外公家咋就不心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其实也知道,罗老爷子和林善文的区别,只是终究是血源!
“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罗兴祖看着青果问道。
青果抿了抿嘴,无视罗小将朝她频频使来的眼色,干脆利落的说道:“酸芋头杆子不是一文钱一斤,是三文钱一斤!”
罗兴祖倒吸一口凉气,半响说不出话!
而接下来一路,罗兴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果儿,爹生气了!”罗小将扯了青果,轻声说道:“我不是给你使眼色,让你别说吗?”
青果觑了眼低头赶牛车的罗兴祖,说道:“总有说破的一天,与其他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我们亲口告诉他!”
罗小将叹了口气,担心的看了眼罗兴祖,说道:“那万一爹他再也不理我们了,怎么办?”
“不会,等爹自己想明白了,就没事了。”青果说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果摇头,她也不知道,也许还没到家,罗兴祖就想明白了,也许三、五天呢?但这都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进城,想去叶府找叶天麟。
“哥,我想去趟城里。”
罗小将步子一顿,“进城?再过三天,就是给醉仙楼送货的日子,到时不就可以进城了?”
是啊,青果差点忘了,跟醉仙楼说好的第一批货,三天后就要送进城了!这样看来的话,她想明天就去县城的想法是不可行了!
“嗯,是哦,我差点都忘了。”
“果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罗小将看了青果说道。
青果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决定有些事等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罗小将等了等,见青果没出声,他也没再追问,心思放到了罗兴祖身上。
“爹,我们要去姥姥家吗?”罗小将眼见石圳村在望,对罗兴祖说道。
罗小将不提还好,一提,罗兴祖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孩子们明显亲外祖家,他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可是……罗兴祖目光受伤的撩了眼青果和罗小将,闷声道:“你们想去,就去吧。”
“您呢?爹,”青果对罗兴祖说道:“您不想去吗?”
罗兴祖一室。
青果扯了扯嘴角,对罗兴祖说道:“爹,别的话我不想多说,您只想想,我们家难的时候,是谁雪中送炭,又是谁落井下石!”
罗兴祖噏了噏嘴唇皮,他自然听明白了青果话里的意思,只是必竟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不是?
不管怎样,马车最终还是朝林善文家赶去。
林正达远远的看到了迎了出来,“爹,我大姐夫来了。”
林善文自屋里迎出来,对罗兴祖说道:“昨儿才回去,咋的又来了?”
“我们去给高掌柜的送货,果儿和小将说来看看她们姥姥。”罗兴祖说道。
林方达上前帮着将牛车牵到一边,林善文则领了罗兴祖往屋里去。
青果和罗小将坐到林正达身边。
“大舅,银子的事怎么说了?”
林正达皱了眉头,说道:“现在一时间没人买田,银子的事还没着落。”
“那林开阳呢?他回来了吗?”罗小将问道。
林正达摇头,“没,他娘还有他妹妹都没回来。”
青果闻言皱了眉头,说道:“事情都谈好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林正达摇头,一侧的林方达插话道。
“肯定是怕我娘有个好歹呗,他们心眼多着呢!”
林家两兄弟,实则林方达比林正达要心眼多点。青果是认同林方达的话的,另外,其实她也有另一个担心。
“舅,你说林开阳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林正达怔怔问道:“不回来,他还能去哪?”
青果摇头,去哪她不知道,但是,她有种感觉,林开阳怕是不会再回石圳村了。而青果的感觉确实也准,林开阳确实从此再也没回石圳村,不只是他,他娘还有他妹妹甚至是连林兆木在后来卖田赔了林家银子后,也在一个夜里悄悄的离开了石圳村。
以至,林善文一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石圳村人置疑的目光中度过的!
青果更不会想到,很久以后的将来,林开阳会成为她人生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若不是她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几乎便丧命在林开阳手里!
日子如流水,转眼便是三天后,跟醉仙楼约定送货的日子到了。
同样是租了罗进喜爷爷家的牛,一大早,鸡叫头遍,青果和罗兴祖还有罗小将便出了门。
“爹,不生气了?”路上青果逗趣着问罗兴祖道。
罗兴祖翘起唇角,给了自己个略显自嘲的笑容。
生气?他怎么生气?
青果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直!”他要再不想不明白,他往后真要跟这一家人离心离德了!
“爹,没生气。”罗兴祖想了想说道:“爹,只是一时糊涂了。”
青果点了点头,没打断罗兴祖的话,等着罗兴祖往下说。
罗兴祖到也没让青果失望。
“你们是爹的孩子,知道分辩善恶对错,亲近对你们好的,疏远对你们不好的,这原本就无可厚非。”罗兴祖疼惜的看着青果和罗小将,“孝顺你爷和你奶是爹的责任,你们只要尽自己的本份就行。”
唉,青果长吁了口气,不容易啊,包子爹能把事情想明白!
“爹,我们不是不孝顺我爷和奶,但是得有个度。”青果对罗兴祖说道:“我爷和我奶想拿我们的钱去贴补大伯一家和三叔那就是不对的,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赚?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
罗兴祖点头。想着,只怕这才是最让青果三姐弟不能接受的事!
话说开了,都是至亲,自然没有宿仇的道理。
青果想着要去趟叶府,便跟罗兴祖说道:“爹,回头跟醉仙楼把帐结了,我得去趟叶府。”
“叶府?”罗兴祖犹疑的对青果说道:“就是那天的那个小少爷家?”
青果点头。
罗兴祖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果儿啊,那小少爷家很有钱吧?”
“嗯,不但有钱还是当官的出身呢。”罗小将在一边补充道:“爹,叶祭酒你知道不?”
说叶府,罗兴祖不知道,必竟兴城县可不止叶祭酒家一个叶府,但一叶祭酒,罗兴祖当然就知道了,他顿时瞪了眼问道:“咋的,那小少爷是叶祭酒府上的小公子?”
罗小将重重点头。
“正是哩,叶祭酒府里还有个九爷,长得跟神仙一样,不过他比那个五少爷难说话。”
青果睃了眼罗小将,奇怪什么时候,叶羽给罗小将这样的感觉了?他一直以为,就只有她有这种感觉呢!必竟,任谁见着叶羽的第一面,都会觉得这是个温文如玉的谦谦君子不是?
“是他们家啊!”罗兴祖拖了长长的音,好半响,闷声说道:“果儿,咱得守自己的本份。”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爹,您放心吧,我记着自己的本份呢!”
罗兴祖看了眼笑得两眼成月牙的青果,想着这个小女儿的聪明伶俐,没再说什么。
辰时三刻,父子三个进了城,罗兴祖没去地醉仙楼,罗小将来一次没记着跟,好在青果当时留心,一路指点着,总算是没走岔路。
罗小将先下的马车,跟伙计通禀了一声,伙计转身去喊了掌柜的出来。
秦方笑呵呵的自里面迎了出来,见是面生的罗兴祖,一愣过后,朝青果看去,“罗姑娘,这位是……”
“他是我爹,我外祖家里有事,便换我爹来送货了。”青果脆声说道:“掌柜的,你给验验货吧!”
青果说着,退到了一边。
秦方点了点头,果真上前,依次取了牛车上摆放的木桶里的芋头杆子偿了偿,稍后点头说道:“酸咸适中,收货吧。”
“是,掌柜的。”
便有伙计上前抬木桶,秦方则招呼着青果去柜台结帐。
“秦掌柜,我给您带了点另外的吃食,您要不要试试?”青果说道。
秦方步子一顿,朝青果看来,笑眯眯的说道:“罗姑娘带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姑娘不小气,便给老朽偿个鲜吧。”
青果翘唇一笑,脆声说道:“当然不小气了,我还指着能跟秦掌柜的再做笔生意呢!”
话落,回头对走在身后对罗小将说道:“哥,把那个坛子抱进来。”
“哎。”
罗小将去牛车上,将那个十五斤的咸菜坛子抱了下来,径自走到柜台边,由伙计帮忙将坛子摆到柜台上。
“这是……”秦放犹疑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着取了坛口封着的大石头,拿了柜台的筷子翻开坛口变色的咸菜,等里面翠绿的颜色一出,青果将筷子递给秦方,说道:“秦掌柜,您偿偿,觉得行,这坛子菜就让您先在店里试试。”
秦方当即也不客气,抬手夹了一筷子翠绿的咸菜放进嘴里,嚼了一嚼,当即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菜我要了,您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好商量。”
正从后院走出来的罗兴祖闻言一怔,他快步走上前,对秦方说道:“秦掌柜,您说的可是真的?”
秦方当即呵呵笑道:“罗兄弟,您看我像是说玩笑的人吗?”
罗兴祖连忙摇头,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只急急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呵呵笑道:“秦掌柜,这个交期有点长,十五日才能一交,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上一文钱,因为成本要贵,您看如何?”
“没问题。”秦方当即说道:“罗姑娘,我们还签张协议,这菜,您只供我一家,不能另供他人,方子也不能外漏,否同您就得赔我的损失,您看如何?”
“当然可以。”青果点头道:“不过,因为我答应了叶府的五少爷,这菜得送些去他府里,秦掌柜,叶府不算在协议之内吧?”
秦方一愣,其实后来他也打听过,青果跟叶家是什么关系,得知青果就纯粹一打酱油的后,还道是这青果运气好,抱上了叶家的大腿。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运气的问道,而是手段和本事的问题了!
“当然,这个自然是除外的。”秦方连连说道。
青果笑笑,跟秦方把帐记好两人在帐本上各签了字,又重新立了份协议,然后让秦方把坛子里大半的咸菜掏光,就给留了底上薄薄一层,青果笑着跟秦方告辞,往叶府去了。
一路上,罗小将和罗兴祖都处于一种兴奋的合不拢嘴的状态中。
罗小将更是问道:“果儿,你还会什么?”
“嗯?”青果莫名的朝罗小将看去。
罗小将连忙说道:“你还会做什么菜啊?你看啊,不管你做什么,人家都要,你再捉磨几个出来,我们家就发财了。”
“嗯,哥,那你可得好好祈祷,让菩萨多来我梦里几回。”
“啊?”罗小将错愕的看向青果,“怎么扯上了菩萨?”
“是菩萨在梦里告诉我的啊!”青果说道。
青果话声一落,罗兴祖脸上便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他一直就奇怪了,怎么青果会知道那么多事。原来,这一切都是菩萨点化的原因啊!
青果将罗兴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也暗暗的吁了口气,哎,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叶府门前。
罗兴祖看着高漆大门的叶府,有种迈不动脚的感觉。
青果从牛车上下来,对看门的小厮说道:“小哥,我姓罗,我是来找魏紫姐姐的。”
“噢,你是罗青果吧?”小厮热情的对青果说道:“魏紫姑娘交待过了,你要是来了,先请到门房喝盏茶,让人传个话进去,她会出来迎你的。罗姑娘,您进来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哎!”
青果回头招呼了罗兴祖和罗小将一起坐在了门房处,喝热茶。
小厮则转身去了二门处禀报,再由婆子层层报了进去。
只是,青果没等来魏紫,到是先等到了叶天麟,一脸杀气的赶了来。
“小骗子,你可真不仗义!”
呃!
青果一脸苦菜色的站了起来,迎接着小少爷的莫名之怒!
“见过五少爷。”
门房的下人们,连忙行礼,青果三人也跟着一起。
叶天麟哼了哼,没好气的瞪着青果说道:“小骗子,你为什么不让人来找我,去找什么魏紫?”
五少爷喂,你可是这全府的宝贝蛋,我敢随便跟你搭上关系吗?当然是找魏紫来得妥当些了!
青果嘻嘻笑了笑,说道:“五少爷,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直接来找您,当然是找魏紫姐姐比较妥当了。”
叶天麟默了默,想了想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找素锦,素锦,你也认识的啊!”
你个熊孩子,当然是因为素锦是你屋里的人,我才不找的!你这是嫌我活得太滋润,想让我的生活再丰富多彩些,还是有别的想法!
“呃,五少爷,因为我跟素锦不熟,跟魏紫姐姐比较熟悉。”青果说道。
“哼,才不是呢!”叶天麟大声道:“是因为魏紫姐姐是祖母身边侍候的人,你想在祖母那要些赏银是不是?”
熊孩子,我能说不是么?姐这次是真的来找你的啊!可是,姐要不先到老夫人那请罪,不说姐小命有虞,只怕往后你这叶府的大门,姐都摸不上啊!
只是,这话,青果是怎么也不能说的。不但不能说,她还不得表现出一种真让叶天麟说着了的意思,硬是逼着自己脸上飞起红晕两坨!期期艾艾的看了叶天麟,红了脸说道:“五少爷,您既然知道,何必说穿呢!”
见真的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叶天麟那个生气啊!祖母才赏这丫头十两银子,她就巴巴的恨不得跪着抱大腿,自己那可是帮她出了二百两银子啊!
“啊!”
叶天麟对着青果便发作了,只是这熊孩子的发作方式却是有些与众不同。
一般来说吧,这种人家的小公子发起脾气来,肯定是打骂啊,可这熊孩子就是对着青果“啊、啊”的喊着。精致如瓷娃娃的脸绽得通红,瞬间成了个红富士!
青果怔怔的看着“啊、啊”练着声带的叶天麟,等她反应过来,这是熊孩子在发脾气时,她“噗嗤”一声给笑了。
“你还敢笑!”某个“啊、啊”叫的熊孩子不乐意了,可是不乐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习惯性的就吼了一声,“我去找九叔!”
呃!
青果眼见得叶天麟转身大步往回走,无语了。
叶羽,叶九爷,他如果知道叶天麟是因为她而去了那扎纸铺了,还给了她二百两的银子,叶九爷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给剁了包成人肉包子卖啊!
“罗姑娘。”
青果出神时,魏紫总算是翩迁而来。
“魏紫姐姐。”青果敛下心头的思绪,迎着魏紫走了上前。
“罗姑娘,你一直没来,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还念叨你呢,说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做法,怎的你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青果嘻嘻笑了说道:“那是老夫人偿个新鲜,其实我哪有府里的那些妈妈做得好。”
魏紫笑了笑,对青果的玲珑剔透很是惊讶了一把。虽说,自己现在做了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但她也是从三等丫鬟一步步走来的,自然能够理解,青果那种宁可贬低自己,不愿轻易得罪人的想法。
“罗姑娘可是又带来什么新鲜的吃食了?”魏紫笑眯眯的问道。
青果点头,让罗小将将坛子抱了过来,对魏紫说道:“魏紫姐姐,这是我家新做的小菜,回头我去厨房做道菜,让老夫人偿偿,稍后还请您在老夫人面前给美言几句!”
魏紫笑了道:“罗姑娘一双妙手自可让老夫人心花怒花,哪里还用得着我美言呢?”
“当然要的啊!”青果笑眯眯的说道:“谁不知道魏紫姐姐最是聪明乖巧的,有你在老夫人面前说话逗趣,老夫人才能笑口常开,延年益寿!”
魏紫淡笑摇头,吩咐门房的小厮好生招待罗兴祖和罗小将,她则领着青果去了厨房。
“魏紫姐姐。老夫人这些日子的胃口好吗?”
“嗯,老夫人伤风好了后,胃口恢复到和平时差不多。”
这咸菜,说实话,好处就在于它很过饭。但老年人,讲究的是个饮食清淡,况且这老夫人本来口味就不重!
青果心思微动,便拿定了主意。
等到了厨房,厨房的婆子们向魏紫见过礼后,青果笑盈盈的上前,向她们问了声好,便对管厨房的婆子说道。
“妈妈,能不能麻烦您给我找条新鲜略重的鲫鱼来?”
婆子在看到魏紫领着青果进来时,便知道青果是又要给老夫人做菜了,当下犹豫都不曾犹豫的说道:“巧了,早上庄子里刚送了一桶鱼来,放了些在后院的池子,养了几条说中午做吃了,姑娘跟我来选一选吧。”
“哎,谢过妈妈。”
青果跟着婆子上前,便看到厨房角落的大木根里果真养了几条二斤来重的草鱼和几条大小适中的鲫鱼。
她选了条两条三、四两重的鲫鱼,拿到案台上,手脚利索的收拾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小小年纪的青果能将鱼收拾得这样利索,婆子们见怪不怪。但是对于青果超乎寻常小孩的厨艺却是深深的佩服,于是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青果的每一步操作。
鱼和生姜入锅,煎到两面金黄的时候,青果从坛子里抓了两所咸菜放锅里,加料酒,略略的翻了翻,然后加糖和盐,倒入适量的开水,以完全浸没鱼身为准。大火烧至锅内汤汁沸腾,汤呈奶白色,换小火慢炖约五分钟,起锅装碗。
青果选了两根小葱打了个漂亮的结,放在蓝边瓷碗里,翠绿的葱配着奶白的鱼汤,到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魏紫姐姐,可以了。”
魏紫其实一直就在一边看着,有一点,她没告诉青果,那就是老夫人她不爱吃鱼。嫌鱼腥,更嫌吃鱼吐刺麻烦。
至于为什么没说,魏紫看着红漆描海棠花托盘里的那碗鱼汤,唇角翘一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暗忖,这罗姑娘到底是运气太好了,老夫人这下马威,怕是要用不上了!
“我给老夫人送去,罗姑娘你坐会儿。”
“哎,有劳魏紫姐姐了。”
魏紫让身后的小丫鬟提了食盒,转身离开。
青果便开始收拾灶上的东西,管事的婆子笑着上前阻止。
“罗姑娘,这活等会自有人干,你歇着吧。”
“没关系,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青果一边说着,手里一边没停。
管事婆子却是没同意,直接上手将青果拉到了一边,甚至还客气的给她沏了杯热茶。
“罗姑娘,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话落,又从厨子里拿几出块糕点“这是昨天晚上才做的,因为做多了,留下来的,罗姑娘偿偿。”
“谢谢妈妈。”青果道着谢,拿了一小块糕点,细细的吃了起来。
管事婆子笑眯眯的看着青果,等青果一块糕点下了肚,她才指着那个坛子的咸菜问道:“罗姑娘,这是你家自己做的?”
青果点头。
“这做菜的方子呢,我也就不问你要了。只是,罗姑娘能不能卖点这咸菜给我?我家小女儿有了身子,什么都吃不下,我看你刚才做的这道鱼汤,鲜中带酸,很是开胃。”
青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连忙答应了。
管事婆子正跟青果道着谢,老夫人那边派小丫鬟来了。
“罗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赏,姑娘请随我走一趟。”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仔细整理了自己一遍后,抬头对小丫鬟说道:“有劳姐姐前面领路。”
小丫鬟点点头,转身便走,青果跟了上去。
青果其实内心忐忑的很,她相信,叶老夫人绝不会单纯的只是叫她去领赏。有心,想跟小丫鬟打听点消息,可是看着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小丫鬟,青果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叶老夫人住的院子荣安堂。
荣安堂位于叶府最后面的东南方向,高檐广厦间丫鬟婆子穿梭其间,因是冬季没什么奇花异草,只院门前几株枝干虬结的老梅却有种迎寒独自开的清冷高傲。
“魏紫姐姐,罗姑娘来了。”
小丫鬟站在阶沿下,向庶着厚帘子的里间喊话。
不多时,帘子便被打起,魏紫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罗姑娘请进吧,我家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青果甜甜一笑,就着魏紫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便有婆子捧着暖炉在青果身上,上上下下的熏了一遍,暖暖火光夹着淡淡的檀香味,青果的目光则悄然的觑向帘子里面正轻声说着话的两个女人。
有道是三十丢红,四十丢绿,屋里虽然女人不少,但却没看到有穿红着绿的,为首年约五旬的夫人,穿一件淡棕高领内衣,棕色菊花大镶大滚灰鼠风毛棉缎对襟褂子,发髻间是一枝景泰蓝镶翠绿猫眼色的金簪,整个人端庄中添了几许灵气。
左下手,是一容长脸,肤色瓷白,穿一身浅橘色中衣,外套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年约三旬不到的妇人。
而妇人的下首则坐着一个年约四、五岁,粉雕玉啄的小女娃娃,一身大红刻丝小袄,梳着两个抓髻,眉间点一粒朱砂,当真是一雪可爱的很!
“老夫人,罗姑娘来了。”
魏紫这个时候走上前,向端坐首位的四旬夫人禀报道。
青果这才知道,这就是叶府那位传说中的老夫人!
呃,果真是高大上啊!
里间静了静,半响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进来吧。”
魏紫对青果笑了笑,说道:“罗姑娘,进去吧。”
青果对魏紫笑了笑,跟在魏紫身后走了进去。
踩在厚厚的织成蔓草纹的地毯上,青果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上前向叶老夫人和她下首的贵妇人行礼。
“民女青果,见过老夫人,夫人。”
好在,没有想预想中的刁难,青果才一屈膝,头顶便响起了淡淡的“免礼”的声音。
青果才站好,耳边便响起一管软软糯糯的声音,声音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差点让她脚一软,直接跪下去了。
“姑祖母,她就是那个会做菜的小骗子吗?”
青果顾不得失礼,豁然抬头朝小姑娘看去。
四目相对,小姑娘如黑琉璃一样的眸子满是好奇的看着她,粉嫩如新剥石榴的唇绽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姵雯!”朱氏将一脸好奇打量青果的朱姵雯扯回身边,轻声说道:“怎么可以这样没礼貌呢?她有名字的,你忘了吗?”
“可是,天麟哥哥说她是小骗子啊!”朱姵雯说道。
青果那个郁闷啊!
被一个同龄的小姑娘喊自己是小骗子,这真心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朱氏好笑又好气的瞪了眼朱姵雯,对身边侍候的丫鬟说道:“带小姐出去玩吧。”
“是,夫人。”
小丫鬟上前,不想朱姵雯却不同意,指着青果说了句。
“不要,我不要跟丫鬟玩,我要跟她玩!”
要不是场合不对,青果很想问一句“我看起来很好玩吗?”,但眼下,她除了装死人,还是只能装死人!
“姵雯听话,你姑祖母有话要跟罗姑娘说。”朱氏亲自起身牵了小姑娘往外走。
仅管朱姵雯还不肯,但却拗不过自己的母亲。
屋子里很快便静了下来,青果偷偷的抬眼往上看,眼见叶老夫人并没有朝她看来,而是端着一杯热茶轻啜,但她却不敢放松,想了想,双膝一屈,就势跪了下去。
她一跪,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便顿了顿,稍倾将茶盏递给了身边的魏紫,清冷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朝青果看来。
“你这是为何?”
“回老夫人的话,民女向老夫人请罪,因民女之故,让府上的小公子入了污糟之地,脏了贵人的脚,还请老夫人责罚!”
叶老夫人清冷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赞赏之色,只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你既知是你的错,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进府请罪?”
青果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老夫人恕罪,原本当日就该进府请罪,但怕给老夫人和府上带来晦气,是故今天才来。”
青果的这番说词,也算说得过去。
必竟小产并不是件吉利的事,讲究些的人家,确实也不喜欢有这样晦气的人上门!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当日,知道叶天麟的去处后,她确实气得不行,当时就发话,让人去将青果抓了来,打算好一番处罚,只是叶天麟在那跳手跳脚的喊着不肯。说,青果答应过几日便会上门,并且送另外的吃食来。
侄孙女朱姵雯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就连叶羽也跟一旁劝着。说是叶天麟上赶着找过去的,又不是青果把人拐骗了去,好说歹说这才算是将事情压下了来。
等了几天,没想到,青果还真就寻上门来。
叶老夫人本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好好发落青果,哪承想朱佩雯听说青果来了,眼巴巴的就来候着了,这丫头就是个地道的吃货啊!一直惦记着青果做的那道疏菜寿司!又吃过了青果做的这道鱼汤,刚才还嚷嚷着说要把青果留下,在府里做厨娘。
天可怜见的,谁家六岁的孩子便给人做厨娘啊?!
这些天下来,叶老夫人心里的那股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说,她本来就是面相看起难以接近,虽则却是个最不愿多事的性子,又见青果态度诚恳,当下便连最后一分气也没了。
但气消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叶老夫人看着青果,轻声说道:“罗姑娘,是个聪明人。”
青果抬头看着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看着青果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对灵活的眸子,微微叹了口气,生得这般机灵,只可惜托生错了人家。
“老夫人有话请吩咐,民女一定遵从您的意思。”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开口说道:“你得天麟和佩雯的眼缘,他们都喜欢跟你玩,只是,这玩也有玩法,我这有几条规矩,你怕是还得学一学。”
青果略一怔,便明白了叶老夫人的意思。
想了想,屈膝一福说道:“是,老夫人请吩咐。”
叶老夫人翘了翘唇角,略略抬头对外面喊了声“雁容”。
青果便看到一个年约五旬穿着件鸦青色棉布褙子,大圆脸的老妈妈走了进来,老妈妈先上前对叶老夫人福了福,“雁容见过老夫人。”
叶老夫人片颌微抬朝青果点了点,说道:“你给这小丫头好好说咱们府里的规矩吧,说完,送她去天麟的院子里。”
被唤作雁容的老妈妈这才抬眼,上下打量了番青果,末了轻声说道:“这丫头面相好,竟是个大富大贵的!”
青果错愕的看着雁容老妈妈,妈妈,您确定您只是个下人,不是神棍?
叶老夫人听了雁容的话,同样错愕了一番,不想,下一刻,眉头蹙得越发紧了。转而对雁容说道:“你先跟她说规矩吧,回头让姚黄跟着一起去天麟那边侍候着,都是小孩子,别闯出什么祸来。”
“是,老夫人。”
雁容自是应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