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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她思来想去也没能坐得住，随手拿了件外袍一披就往外走。
“小姐，您去哪儿？”刚走两步，飞雨便从偏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她下午摆弄的丹青、子画，却没一个成型。
她只得笑了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躁动了，就因为一件事连心都静不下来？
“出去走走，皇上明天出宫，或许还能见上一面，你不总说我对皇上太淡漠了么？”她半真半假的对着飞雨道。
那头的人却愣了会儿，而后又点头。
“你留宫里吧，碧荷呢？”她打眼看了一圈没见碧荷。
“许是在调教哪个宫女呢。”飞雨摇头回道。
“算了，我去去就回。”琉百叶裹了裹身上的暖袍，转身出了丽蕤殿。
选秀结束了，明儿开始，这宫里该是极其热闹了吧？天色有些暗，但冬夜的皇宫空气好似格外的清新，隔不远就摆着的灯笼闪着昏黄的光。
独自行至乾坤殿前，那儿一片安静，大殿内并未掌灯。
“皇上不在书房？”她还是走过去问了挺立候着的侍卫。
后者看了她才猛然鞠了一躬，“属下参加丽人。”见她微微点头，侍卫才继续：
“皇上去了储秀宫便没来书房，该是回寝宫了。”
“谢谢！”她道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侍卫被她的礼貌惊吓了似的，她只好一笑，裹紧暖袍转身往乾清殿而去。
但到了乾清殿，却没有比上书房好多少，微弱的烛火之间，是福公公一甩拂尘迎了上来：
“老奴参见丽人！”他恭敬的在她面前鞠了一躬。
琉百叶一看也便明白了大半，轻轻勾了嘴角：
“皇上还没回来？”
福公公讪讪的笑着点头，却没敢说皇上是去了芳楼。
她也没问，只是安静的等着。
福公公一看她这是要久等，心底有些急，可又不能去催皇上啊。只得在一旁急的暗自跺脚。
琉百叶出来的急，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凉，随意挑的袍子不够厚。
“要不，丽人到殿内等着吧，老奴也拿不准皇上何时回来，这外头呆久了小心受凉！”福公公再一次提议。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但刚要往里走，飞雨却从那头疾步走了过来：
“小姐！”说着将她手里厚重的暖袍批到了她身上。
琉百叶淡淡一笑，还是这丫头懂她。
“小姐……”她刚要往殿内走，飞雨欲言又止，琉百叶只好顿了脚步。
飞雨看了看一旁的福公公，将头凑了过去耳语。
听完，琉百叶却没说话，只是心地一笑，想也猜到了墨烨漓去了哪，只是没想到这么忙碌的关头，他还能抽出一整个下去去陪佳人？
秋婉的位置，果真无论何时都不可动摇呢！
也是啊，明天就南下了，唯一的秋婉，他怎么可能不去道别？
一股酸涩从心底而起，待到脸上却成了自嘲的冷笑，这才转头对着福公公歉意道：
“皇上今晚怕是回不来了，我也不进去了，公公也早些休息吧，劳烦您跟着受冻了！”
她说话的声音忽然轻的几近飘忽，这让福公公心底一哆嗦，大抵明白她心底的想法，赶紧欠身：
“多谢丽人体恤，不过，皇上怕是有事耽误了……”
“我知道他很忙，这会儿城门早关了。”她没等公公说完便淡淡的笑着道。
这让福公公没能继续为皇上说情。
宫门何时关闭，皇上自然是最清楚的，他却没赶回来，自然是心里有数，但去了芳楼，谁人都会往那儿想。不怪丽人不高兴！
福公公只得在心底喟叹，看着她主仆二人慢慢往昏暗的远处走。
他也以为皇上今儿是不回来了，可他也纳闷，皇上明明不再对秋婉钟情，如今却抛下感情好转的柳丽人是为何？
他这边还没琢磨透，转身回大殿内准备熄灯回去歇着，看到屏风后多了个身影才猛然愣了一下。
“皇上！”
他刚喊完，换来那头的人一记蹙眉，福公公这才意识自己失态了，缓了缓放低声音：
“皇上赶回来了。”
墨烨漓没说话，却略显疲惫，的确是‘赶’回来的。
福公公知晓他的习惯，虽然很晚了，但今儿还未沐浴，不过他却没去准备，而是开口说了句：
“柳丽人来过，等了皇上好一会儿，刚走没半个时辰……”
面前的人皱着眉转了身，好似要确认他说的话。
公公只点了点头，皇上的身影便已经往大殿外疾步走去。
大殿里的人一甩拂尘，笑着摇了摇头，服侍了两代君主，作为过来人，有些事果真还是看得准的！皇上心底放着谁，他都比本人清楚。
略显的昏暗的道路上，一人在后头疾步行走，两人却在前头不急不缓。
到了一个转脚，琉百叶忽而停了下来，在飞雨皱眉的即将询问时，她转了眼往身后搜寻。
“谁？”飞雨立刻警觉的挡在身前。
可琉百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她只是淡淡的对着飞雨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对此，飞雨不赞同的蹙眉，但却拧不过她闭眼肯定的点头，脸上是疲惫与不耐，她只得先走。
琉百叶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墨烨漓放缓步子走近，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看来是追过来的。
对此，她只是心底淡笑，要对付很多女人，君王果真是苦累呢！见着他修长的袍子近了眼底，她才化去自嘲抬头，却听到他低低的问了一句：
“等很久了？”
“没有，对于皇上来说，这难得的一下午估计也是转瞬即逝那么快。”她淡淡的开口。
他皱了眉，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悦。
她不悦的是他的冠冕堂皇，储秀宫里建议她累了就回丽蕤殿休息，其实只是他自己想离开，陪她只是借口。
面前的墨烨漓刚想伸手，她却后退一步避开。
“很晚了，皇上明儿南下，早些歇息吧！”她微微屈膝行礼，轻到疏离的说。
他的手停在一半，对于她忽然的冷淡，虽皱着眉宇，但却耐心的解释：
“我去处理一些事，记着晚间去看你，这不赶回来了？”
她又一次轻笑，是啊，还有左右哄好，够累的，不过她不需要。
“臣妾没有怪皇上的意思……”
可她的话音还没落，身体却被霸道的揽了过去，一抬眼便是他蹙眉的深邃，低低的定着她，一双薄唇几不可闻的温柔：
“怎么了？”
不知何时，他也习惯了用‘我’来与她交谈，听她自称‘臣妾’反而刺耳，心底被猛然抽住。
如果她的冷淡是因为对他即将南下的不舍，他会很高兴，即便她有些小女人的心肠，但好似只要是在她身上，他就没有想过用对待后宫女人的态度待她。
怎么了？对了，他这一问，琉百叶才觉察自己的态度过于酸涩了，只好低头缓神，脸上的笑意却只剩僵硬：
“皇上明日就南下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她说完已经作势转身。
但身体却被有力的双手转了回去，昏暗的灯烛下印着他那张深沉的脸，眉宇之间多是阴郁。
“既然知道明日南下，怎的不欲多说几句？”他耐着性子，声音低而温厚。知道她等了许久，饶是他也早等得生气了。
如若是平常，墨烨漓拿出这样的脾气对待自己，琉百叶一定会高兴，宁愿随着他的温柔变得顺从。
但今晚却不是，她只觉得越听越生气，拥着秋婉的时候，他是不是比此刻还要温柔？
轻巧的挣开他的束缚，小步微微后移，不等他说话，她已经微微抬眼认真的开口：
“我今夜过来，只是想问你，如果我告诉你谁是琉百叶，让你见了她，你就会让百叶宫自由发展，既往不咎么？如果墨烨卿忽而悔改了，你会放过他么？或者，他若真的造反，你真的要他命？”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立在一步之遥的男子忽而温柔不再，却一团火堵在心口，她等了半夜就为了问这些？为了让他对别人手下留情？
气氛忽而冷了，好似周边的夜风都刮得脸颊刺疼。
她拉了拉衣领，没有去看他紧抿的薄唇，深邃的眉宇定是盯着她，满是压抑。
但好似，这样她心底就舒服多了，虽然有些抽紧的痛。
“那朕倒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他变了自称，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冷淡。
与聪明人说话是省力的，可与墨烨漓这样谨慎而智慧的交流，却必须留足了细心。因而，明知他已经不耐烦，她却也继续确认：
“好，等事成了，希望皇上不会食言，不为难百叶宫……”
在她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墨烨卿也加上之际，却听他沉闷的‘哼’了一句，身影已经离她远去。
琉百叶只是淡然一笑，也转身回了丽蕤殿。
但是几乎一整夜，她都未曾合上眼，脑子里都是墨烨漓生气的样子，阴郁而深沉，那样的深邃，好似她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
她会那般冷淡的问那些话，也并不完全是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