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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她坐着的软轿在牡丹台门口的时候,一直等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诗兰,简直如同乳燕归巢般地奔到了尔芙跟前儿来,热络招呼道:“主子,您可算到了!”
她又静静地躺了会儿,等到诗兰去见过赵德柱回来,忙不迭的吩咐道:“还是给弄杯浓茶吧。”
“漂亮么!”尔芙刚刚还真没有太注意牡丹台的景致如何,听诗兰这么一说,她有些好奇了,顺着诗兰手指的方向,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地回眸看向了自个儿来时的方向。
因为她早在现代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那句关于何时更适合观赏牡丹花的民间谚语,“谷雨三朝看牡丹”,虽然有时并不是特别准确,但是也在表明了国色牡丹这种花种的盛开时间,而现在显然已经过了牡丹花盛开的最佳时期了,也正因如此,她早就已经做好迎接满目残花败柳的打算了。
不过现在……诗兰竟然是这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目不暇接的德行,她怎能不好奇。
随着尔芙缓缓转身,她的目光渐渐注意到了身后那片不曾注意到的美景。
牡丹台前。
一片面积不算特别大,但是也算壮观的花田里,一株株浓绿淡翠颜色不一的牡丹花株,如同整整齐齐排成方阵的卫兵般,傲然地遍布在每个角落里,郁郁葱葱,竟将泥土遮掩得一丝不漏。
郁郁葱葱的花丛,虽然是少了些姹紫嫣红的点缀装饰,并不如正值花期时那般绚烂夺目,但是却无比清淡雅致,尤其是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淡淡草木香味,恰到好处地和泥土的芬芳结合在一起,竟然让身在不远处的尔芙生出了一种宁静悠远的感觉,很是消减暑气,瞬间就抚平了尔芙心底的烦闷情绪。
“确实不错,本来我还担心这里已经过了花期,早就没有花匠打理了呢,倒是没想到花匠能将这已经凋谢殆尽的牡丹花丛修剪得如此精致绝伦,若是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架起以张秋千,便更加符合我的喜好了!”尔芙就这样站在牡丹台前方的台阶上,笑眯眯地回忆着心底的美好。
尔芙出生在八十年代,她小时候没有太多的玩具和电子游戏玩,小孩子们的娱乐方式很少,公园里的几架秋千和溜滑梯,更是她儿时的最好,即便是她后来上大学,各种新兴的大型游乐场和更为野性的野生动物园兴起,她还是最想念小时候逛公园的感觉,而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怀念那种最天真、最单纯的时光。
她也就是这么一想,毕竟她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秋千什么的,太遥远了。
尔芙回想起儿时那些美好的记忆,想到自个儿再无机会见到自个儿的老爸老妈,那点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瞬间就如同被泼过去数盆冷水的小火苗般熄灭了,她有些怅然地探口气,迈步往牡丹台里面走去。
牡丹台,其最重要的主体建筑就是被之后乾隆帝改为纪恩堂的一处赏景殿。
不过现在连四爷都未登基呢,眼前这处观景殿就是一处面阔三间的明堂而已,既没有奢华无比的金碧琉璃瓦,也没有弹幕第一人乾隆帝亲笔所提的匾额,所有梁柱更不是名贵的楠木。
眼前的明堂,仅仅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明堂。
如果非要挑出一个特点来,那就是各处装点的青竹、紫竹、湘妃竹等贴片了。
尔芙迈步走进这处明堂,脚下踩着竹制的地板,入目皆是精致的竹雕家具和摆设,连照明用的烛台都是楠竹所雕刻的各种款式,更不用说常见的竹桌、竹椅和竹榻了,除此之外,装点用的坠地轻纱帷幔,也选用了玉翠色的淡雅颜色,置身其中,当真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不过这里是明堂,抛去它待人宴客的用处,仅仅是一处赏景的地方。
而尔芙在牡丹台这边的住所,则是在与这处明堂以青松做分割的后侧建筑群里。
本就不会附庸风雅的尔芙,仅仅是在明堂里瞧瞧,便已经迈步从明堂的后门往后侧的建筑走去,她更为在意她在圆明园的住所如何,毕竟这里不同于她已经住惯的长春仙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透着新鲜,也意味着更多的不了解,她还真担心这里连个合适她居住的地方都没有,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穿过数棵如遮云蔽日般的古松,她终于看到了牡丹台明堂后面的小小院落。
这是一处并不规制的小院,有正房,有厢房,没有后罩房,两侧的厢房,亦是不对称的,而且正房的左侧,还有一间不知作何用处的小房间,比正房矮些,与厢房的高度相差无几,瞧着也不似是能够开火造饭的小厨房。
不过尔芙也就是随意瞟了一眼那间有些奇怪的小房间,便迈步走进了正房里。
作为四爷府的女主人,这里,便是她的住所了。
小小的三间屋子,比起她在四爷府里的居所狭窄了些,但是房高窗阔,前有青松遮阳,后有翠柏围绕,倒是更显清爽,加之房间里的摆设都更为素朴些,这让从前面走过来已经折腾出一身汗的尔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处居所。
房间里,晴岚正领着宫婢将从京里带过来的行李一一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尔芙站在房门口,瞧瞧已经挂起珠帘的内室,笑着吩咐道:“将一些常用到的先摆出来,其他那些,等过两天闲下来再慢慢收拾就是了,你们一路颠簸地从京里赶来,也是辛苦,快回去收拾收拾,把你们这一头一脸的汗都洗洗去。”
说完,她就先进内室里洗漱去了。
酷暑难耐,便是身穿轻薄透气的杭绸,寸步不动,又有冰鉴在身旁降温,但是一路从城里来到圆明园,她也还是折腾出一身的薄汗,更何况是这些宫婢呢,怕是连里面的贴身衣物都要湿透了吧,早些让她们回去收拾收拾,也省得难受了,左右这些箱笼里装着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紧着要用的东西,待哪天天气凉爽些,再慢慢收拾就是了。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这些正在忙碌着的宫婢都是脸上一喜。
晴岚领着宫婢们对着尔芙屈膝一礼,又将已经搬出来的摆件一一安放好,这才抬着其他还未整理好的箱笼,离开了正房。
而尔芙也已经动作迅速如按过加速键似的跳进了浴桶里沐浴去了。
今个儿她特地领着府中内眷赶在城门未开前就等在城门口,还是有些好处的。
想想那些年,那都是她跟在皇驾后面吃灰,累得头晕眼花,还来不及休息片刻,便要强作笑脸地去畅春园那边伺候德妃娘娘,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下来,也是悲催了。
不过今年就不同了。
她已经在房间里洗漱沐浴的时候,圣驾和随行妃嫔的仪仗都还在路上呢,她大可以安安稳稳地换好干爽衣物,再吃上几块点心垫垫肚子,然后再慢慢悠悠地往畅春园赶,谁让她出来得早呢,为了眼前如此安逸的时光,区区早起等待这些小事,便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就在尔芙高高兴兴地泡澡,舒舒服服地品茶用点心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到圆明园里安置下的乌拉那拉氏等人,亦是如此。
毕竟谁也不愿意一身汗、一身疲惫地跑去德妃娘娘跟前儿尽孝、刷存在感。
一炷香后,还未泡得尽兴的尔芙就已经开始由诗兰等人伺候着更衣梳妆,一袭天青色绣兰花草的淡雅旗装,配上两支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耳垂上戴着一对雕成葫芦形状的阳绿翡翠耳坠,脸上不施粉黛,仅涂抹了些珍珠粉膏提亮肤色,指甲素色如玉,不染蔻丹,透着那股子清爽劲儿。
她这边儿刚准备好,佟佳氏、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就齐齐来到了牡丹台。
这三位侧福晋比尔芙先一步来到圆明园,又没有尔芙那游山逛水的好心情,回到各自的住处简单收拾一片,又用了些吃食,便赶忙赶过来牡丹台扎堆了。
谁让圣驾到畅春园的时候,需要尔芙这位嫡福晋领着她们进畅春园呢。
再说,以四爷那偏心眼儿的劲儿,肯定会先一步安排太监来牡丹台给尔芙报信,等到给尔芙这边传过信了,兴许才会有圆明园当差的管事们将消息传到各处去,与其紧赶慢赶地生怕误了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时辰,还不如早些过来,这样路上不需要太着急,也避免她们精心画好的妆容被汗水打湿晕染成调色盘了。
这三个人的心思,相差无几,出门的时间也差不多,住处距离尔芙的居所,也差不多远,自然而然就在路上碰到一块了,也就一块过来给尔芙请安了。
坐在妆台前,还在端详着自个儿如玉容颜的尔芙闻信就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其实她真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作为嫡福晋,看似高高在上,却总有种被所有情敌针对的感觉,或者该说是她不习惯夫妻生活中有第三者、第四者的出现吧,反正不知道其他妾室心里想法如何,但是在她看来,这四爷府里的内眷们就没有喜欢自个儿的,幸亏尔芙是个面柔心柔的小包子,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呢……
尔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楚和隐忧等复杂情绪,努力露出一丝笑容,迈步往位于前面不远的观景明堂走去,也就是廊下悬挂着四爷亲笔题字匾额的牡丹台明堂。
此时此刻,明堂的门窗大开,犹如一处比较宽敞的凉亭一般。
尔芙隔着窗户,瞧着明堂里等候着的乌拉那拉氏三人,放缓了脚步,笑吟吟地招呼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反倒是我这位做福晋的,显得有些疏懒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人也走到了明堂的正中央。
尔芙缓缓站定,三女齐齐起身见礼,她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免了三女的请安礼,迈步走到了正对着明堂正门的那张竹雕宽榻前落座,柔声说道:“你们也坐吧。”
“谢福晋。”乌拉那拉氏脸色微愠地率先落座了。
她其实刚刚脸色就不大好,因为她竟然没能在这里找到一丝一毫她留下的痕迹。
这牡丹台,曾经是她在圆明园里的专属住所。
其实并非是她不愿意住到清净秀美的桃花坞,也不是她喜欢长春仙馆的宽敞大气,但是她认为牡丹是正房嫡妻的象征,这才会舍弃其他更加舒适的住所,选择这处相对狭窄些的居所。
正因为如此,乌拉那拉氏曾经特地出私房银子修缮过牡丹台。
曾经的牡丹台,处处尽显精致和奢华,摆设也甚是讲究,大多是鎏金材质,但是现在呢,眼前这处返璞归真似竹屋般的观景明堂,瞧瞧那左右一件件竹雕的精致摆设,哪里还能有一丝一毫昔日的繁花如锦呢……
此时此刻,她心里就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要回去将长春仙馆里里外外的家具摆设都换套新的。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尔芙毁掉了她的牡丹台,那她就要毁掉尔芙的长春仙馆。
尔芙也不知道她竟然会为这点点小事就在这儿生闷气,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是身体不适呢,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想法的关切问道:“乌拉那拉侧福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瞧着你这脸色不大好看呢!”
“妾身无恙,妾身就是这一路上有些晒着了,一会儿就好了。”乌拉那拉氏闻言,心底恨得牙根痒痒的,面上却是再恭敬不过了,颔首答道,那谦和有礼的模样,比起府里任何内眷都要更加温吞几分,如果不是她袖管里紧紧攥成拳头的一双手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的话,那就完美了。
不过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便是乌拉那拉氏真病了,她也不会不替乌拉那拉氏请医问药,毕竟是府里的侧福晋,这大面上的事情,总归是要过得去的,再说她也有事交代给乌拉那拉氏去办呢,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乌拉那拉氏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