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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太医院院判年过四旬,举止言谈很是稳妥,他见德妃娘娘并没有出言反对,自是不会惹尔芙的不痛快,淡声示意尔芙将手腕搭在脉枕上,凝神静气,细细感觉着指下的触感,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这才收回手,敛着袖摆,躬身一礼,说出了他的诊断结果。
无他,尔芙气血两虚为表象,实则是碰到了些不妥当的东西。
“微臣先开张方子给福晋您细细调理身体,稍后待微臣轮值休沐的时候,再行前往雍亲王府邸替福晋您解忧排险。”
这正是尔芙想要的,她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那就麻烦院判大人多操心了。”
德妃娘娘安排宫婢送着院判离开,沉默片刻,扭头瞧着尔芙,正色问道:“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听老四说起过,你府里伺候的梁太医最擅长妇科一道,难道他就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恕臣妾冒犯,若是他和胡太医能瞧出不对劲的地方,臣妾今个儿也就不来了。”
“你倒是喜欢说实话。”德妃娘娘自嘲地笑道,抬手招呼着尔芙坐下说话。
说到底,即便尔芙有些小毛病,也算不得是老四的贤内助,但是德妃娘娘还是很满意尔芙这个四媳妇的,她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分量,比起以前的乌拉那拉氏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就是单单冲着冲着尔芙替她和老四调节关系这点上,德妃娘娘就是发自内心感谢着尔芙的。
怀胎十月,这做母亲的要吃多少苦,才能平平安安地诞下子嗣,哪怕不曾亲自抚育、养在身边,哪怕母子间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可是没有哪个母亲是不愿意和儿子亲近相处的。
这会儿知道尔芙的身体有事,德妃娘娘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着急着的。
“你不喜欢管着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但是身边的那点事是要抓起来的,瞧瞧你这一次次出的事情,总是有你身边的人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脚,便是因为你做事太温和了些,有时候对待下人,不单单要宽待厚待,更要表现出你厉害的一面,这做人太善良,便难免会有人想要欺负到你的头上。”因为惦记着,因为关心着,所以德妃娘娘便又不禁有些恼火尔芙的无能,说出来的话就带着几分厉害了。
尔芙也知道德妃娘娘是好意,连连点头称是,也将德妃娘娘这话都记在了心里头。
“我说得多了,你也未必能听得进去,那孙嬷嬷是个能人,你要是得空就和小七一块学学治家的本事去,省得你稀里糊涂地被底下人糊弄。”不过德妃娘娘知道尔芙的身体不好,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身边伺候的宫女去库里找出两株老山参来,又让宫女将自个儿用过的那些补养身体的方子都抄录一份,一并交给了尔芙身后的诗兰拿着,这才又嘱咐了尔芙几句,便让尔芙早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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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切,不论是在前院与兄弟们饮酒的四爷,还是在碧池苑等待着四爷到来的珍珠都是半点不知。
夜色渐浓,尔芙用过小生子为她准备的佳肴,沿着院子里的回廊绕了几圈,消食过后就吩咐人将院门落锁,直接洗漱过后,进了卧室里准备休息,虽说这间卧室没有房门,也没有净室,前后又都是糊了烟罗纱的菱花形格栅窗,隔音有些差,显得并不如在上房时住着舒适,但是却有着无比清凉的夜风和最佳观景角度。
没有污染的古代夜空就好似被点缀了无数璀璨夺目的钻石一般,一眨一眨的让人难以升起任何负面情绪,坐在美人榻上的尔芙就这样和负责在房间里上夜的瑶琴,一人拿着一个绣花棚子,有说有笑地坐着绣活。
一直到窗外响起了阵阵虫鸣,越来越猛烈的困意来袭,尔芙才放下了绣花棚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子,往千工拔步床走去,一边接过瑶琴递上的漱口水和拧湿的帕子,打算趁着这困劲就直接睡下。
只是她高估了瞌睡虫的抵抗力,随着湿帕子往脸上一放,她就面露尴尬地扭过头,对着已经困得双眼迷离的瑶琴,低声说道:“我好像又折腾精神了。”
瑶琴笑着接过尔芙用过的帕子,放回到铜盆中泡上,又转身细心地替尔芙整理好了床铺,边扶着尔芙走上了拔步床外间摆着的脚踏,边缓声说道:“夜已经深了,就算是房间里多点了几盏蜡烛,再熬夜做绣活,怕是也会伤了眼睛的。
主子还是躺下吧,奴婢就在这里陪主子说会儿话,说着困了,您就直接睡下,也免得明日早起去福晋院子请安的时候,李侧福晋瞧着您气色不好,又说些难听的酸话。”
“行吧,就听你的,不过不用你陪着我说话啦,我躺一会儿就能睡着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院子里的事情那么多,又有铃兰那么个不知道根底的人在,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别再陪着我熬着了。”说着话,尔芙就让瑶琴放下了床幔,裹好了被子,往拔步床的最内侧滚了过去,只有她一个人睡的夜里,她总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刚刚整理好枕头,彻底躺好,她就不禁想到了碧池苑那边。
其实,她也并不是有多么的嫉妒,或者说是容不下人,只是想起那边的红浪翻滚,又对比了下自己的形单影只,略微有那么一丝酸酸的感觉,眼底也越是发涩。
不过考虑到瑶琴就在屏风的另一侧上夜,为了不让跟着她过日子的人太担心,她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有些僵硬地攥着被角,贝齿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让眼底的泪水涌出,忍耐着心底越发凶猛的小酸涩,在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中,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睡熟的尔芙,并不知道她所惦记着的碧池苑,此时正发生着万分尴尬的一幕,已然在前院喝得有些头晕眼花的四爷,由四爷搀扶着,踩着细碎的月光,一步一摇晃地到了碧池苑的上房中,体贴地和有些小激动、小紧张的珍珠说了会儿话,便于珍珠各自去洗漱了,这开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那么的平常,可是当他褪去珍珠身上水红色的亵裤时,尴尬就那么华丽丽的发生了。
手下略有些泥泞的触感,让暗觉不好的四爷撩开了床幔。
昏黄的烛光下,一双有些清瘦的手上,点点暗红色的污迹是那么的慈母,再看珍珠身下,那张用来验证贞洁的雪白色元帕上,已然盛开了猩红色的梅花。
这是多么的富有戏剧化的一幕。
床上,春光乍泄的珍珠,先是不解地瞥了一眼四爷,随即也意识到了小腹处的微微胀痛,忙捂着胸口松松垮垮挂着的小衣,翻身坐了起来,一张脸涨红得如充了血似的,磕磕巴巴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并不完整的话,“四爷,妾身……妾身……失仪了。”
“不论是哪个男人在什么样的时代,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有任何冲动了,何况是对女/色并不太过看重的四爷,他强忍着心头涌起的不适感,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算了,你让人伺候你去净室里收拾一下吧,爷也要去洗洗。”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了,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本来晕乎乎的酒意,已然随着那有些刺目的红色,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重新洗漱过的二人,再次躺在清理过的床铺上,尴尬的气氛,在一点点地充斥着床幔内的一小方天地,总是觉得鼻尖上萦绕着一丝血腥味的四爷,睡得并不好,仿佛一直都不曾真正的睡着一般,次日一早,四爷就拖着疲惫、且僵硬的身体,在珍珠睁开眼睛之前,早早地离开了碧池苑去上朝了。
当珍珠被小腹的刺痛疼醒的时候,身侧的位置都已经凉了。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忙去净室里整理过的珍珠,有些颓废、失落地坐在床边,摩挲着四爷睡过的枕头,略带哭腔地问着随她一块进府的近身侍婢--绿意。
那眼巴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疼。
可这也着实怪不到四爷身上,只能怪她进府的日子,选得实在是不大恰当。
正在准备珍珠早起要穿戴的衣饰的绿意闻言,笑着回眸,眼中满是温暖的低声说道:“主子爷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主子爷心疼格格,临出门的时候,还特地交代奴婢们不要吵醒您呢!”
收到满意答案的珍珠,微微一笑,捧着绿意送上的汤婆子,揉着还有些疼的小腹,起身坐到了镶铜镜的酸枝木妆台前,随意地翻动着已经摆在妆台上的华丽妆匣,头也不抬的说道:“伺候我梳妆吧,我那位堂姐可不是四爷那样懂得疼人的人。”
“格格,您已经是府里的格格了,这说话可不能在这般直白了,若是让旁人听见,背地里是要嚼舌头的。”绿意是陪着珍珠一块长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更甚至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如在家里的时候,顺着珍珠的话,去非议乌拉那拉氏的德行,反而压低了声音,轻声劝说道。
珍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早就被额娘拎着耳朵教育过不知多少次了,只是一时难以改变想什么说什么的习惯,加之身边又就绿意这么一个自己人,所以才会溜出这么一句话。
见绿意提醒,她也没有解释,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熟悉珍珠性子的绿意哪里会不知道,这是珍珠在和她闹脾气了,不过身为奴婢,本就该是及时纠正主子言行的,在这偌大的亲王府里,到处都是盯着珍珠的眼睛,她不怕珍珠与她闹脾气,她更怕珍珠不知小心防备,中了旁人的算计,丢了乌拉那拉一族的脸面不要紧,赔进去她的小命就不值得了。
做了府里的格格,别看珍珠并没有和四爷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是未嫁女的装扮就不能再用了,绿意动作娴熟的替珍珠梳好了两把头,又在她的鬓边簪了一朵颇为喜气的红色攒珍珠花蕊的纱堆花,这才扶着她从摆着睡床的内室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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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院那边,乌拉那拉氏也是睡眼朦胧地坐在妆台前,任由琦香和琦珍替她梳妆着,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去关心碧池苑的这位堂妹,只是她的关心,显然并不是去关心珍珠的身体的,直接关心起了珍珠与四爷的房事,“昨个儿夜里,那边要了几次水呀?”
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又是由她亲自挑选的人选去碧池苑伺候,想要打听点消息,那真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珍珠那边的情况于她就是全透明的一般。
这些有关于男女的消息,自然是要由福嬷嬷来回答,只是昨个儿碧池苑那边的事情,当真是太过富有戏剧性了,所以就算她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也并不喜欢与乌拉那拉氏说些话来调侃,也不禁拿出了一种在茶馆里说书的架势,拿腔拿调地学着来给她送消息的婆子,将昨个儿珍珠是怎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将四爷给恶心跑了的消息,说得如传奇传记一般,引得乌拉那拉氏好心情地大笑了起来。
那几处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道墙,将几间比较靠近的房间包进去,根本就不成规格,考虑到媚儿肚子里有孩子在,尔芙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点,连忙摇头,“虽然说府里的空院子看似不少,不过除去那些还不能住的地方,其他的那些大多都是位置不好,或者是不成规格的犄角旮旯地方,安排个得脸的宫女,或者是嬷嬷还好,但是要是安排媚儿姑娘这样的主子,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完,她很是为难地看了眼坐在下首等结果的媚儿。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等定下院子就抓紧搬过去吧,省得吵吵闹闹地烦人。”四爷似是也注意到了媚儿还坐在下首等结果,他敛着袖摆,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淡声吩咐道,说完就直接摆手催促苏培盛领着媚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