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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打从秋末入冬,尔芙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好不容易将茉雅琦打发到了京郊外的庵堂去清新小住,又顺利将上蹿下跳找她麻烦的李氏给压下去,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要不是四爷不得不留在京中给在畅春园里猫冬的康熙老爷子做传话筒,她都恨不得领着小七和米团去圆明园度假了。
不过就算是留在府里头,她也没有闲着,今个儿听书,明个儿看戏,看不惯咿咿呀呀的昆腔,便自个儿操刀让府里养着的戏班子改演舞台剧,也就是传说中的话剧。
别看她在现代没看过几场话剧,却不妨碍她做个冒牌编剧。
尔芙将府里头送过来给她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简单改编一下,顺利弄出了几出不错的话剧来,其实说是话剧,那根本就是古代版的电视连续剧,弄得府里头的正常开支大幅度上扬,如果不是她偷偷拿出私房钱填补,估计这各院女主子都要开始喝粥度日了。
不过花销高了,她在各府福晋中的人缘,却是大大好转。
毕竟在这个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时代,这种耳目一新的表演形式,那号召力不是一点点,如果不是尔芙不想将摊子摆得太大,给白娇增添不必要的工作压力的话,估计满城的梨园就要拧成一股绳来找她抗议了。
只是就算是如此,各府请戏班子唱堂会的次数,还是少了些。
而与此同时,四爷府这边尔芙发出去的请帖就成为了某演唱会的门票,惹得很多人争抢,连一些已经待在府里头颐养天年的老福晋都安排人过来求要了,可见四爷府里的热闹程度了,这也多亏尔芙身边有毓秀姑姑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能人帮忙,不然就凭她自个儿的那两把刀,很容易就会闹出乱子来。
今个儿,亦是如此。
照旧早起就忙着泡澡的尔芙,还没有用过早饭,便听见揽月楼那边传来了开锣声,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抬手将身旁虚掩着的窗子推开了一条细缝,确定自个儿并没有产生幻听,扭头看了眼同样满脸不解的诗兰,低声问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开锣,我不是交代过揽月楼那边不过午就不能开戏的么,难道是四爷在那边安排了什么活动?”
已经在尔芙身边伺候几个月的诗兰和诗情都已经习惯尔芙嘴里冒出来的奇怪字眼,虽然她们还是搞不明白那些词语的意思,但是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对于尔芙的问话,站在旁边的诗兰,忙回答道:“据奴婢所知,主子爷并不曾邀请外人进府听戏,而且一大早就赶着出城去畅春园那边了,之前苏公公还特地交代奴婢,说是不必给主子爷准备晚膳,今个儿要留宿在畅春园那边呢!”
“那是谁这么早就跑过去听戏了?”尔芙并非是个小气的人,她之所以吩咐戏班子那边不过午就不能开戏,也不过就是方便那些过府看戏的福晋们,免得那些福晋贵女为了追剧,一大早就要赶过来,也是不想在府里头多招待这些福晋,毕竟一场宴席下来,那珍馐佳肴、瓜果点心,花费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才故意选择了午后这段相对要暖和些的时间,既省了揽月楼那边要用的炭火,也省了招待餐点要花费的银两,但是她却并不是拘着府里头的其他女眷不许去看戏,所以她只是自个儿喃喃嘀咕了一句,便关好窗户,端起碗筷,继续专心用早饭了。
用罢早饭,尔芙招呼过诗兰替自个儿画了个淡妆,梳了个比较简单的两把头就领着人往西小院去了,因为李荷茱李侧福晋还是比较喜欢无双阁那个极具她祖国风格的建筑,所以并没有按照规矩就搬到西小院去,而小七作为尔芙还是瓜尔佳氏时候,在府里留下的唯一子嗣,又甚是得四爷喜爱,自然也没有人要求她挪院子,便一直这样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西小院里,旁人瞧着是四爷对小七的荣宠,小七却并不喜欢自个儿孤零零地住在西小院里,也亏得尔芙现在每日都往西小院走动几趟,不然小七就要不管不顾地霸占正院后边不远处的那座名为兴华居的小楼去了。
正跟着师傅练字的小七瞧见尔芙过来,这心思就已经飘了。
女先生瞧出小七的心不在焉,也着实心疼小七这个看起来已经没有额娘的可怜小格格,想着小七小小年纪就要小心讨好新进府的继福晋,便借口让她临时休息一会儿,让她能有机会去上房和尔芙这位继母说话。
不过小七虽然性格跳脱,却被尔芙教导得很好。
她并不会觉得自个儿身份多么尊贵,便不将四爷请来的女先生放在眼里,得了女先生的准许,她也并没有急匆匆地跑出去和尔芙说话,而是笑着赔罪,又自动自发地将每日的练习加量,保证过后一定会补上,这才和女先生出了布置成课堂的厢房,兴冲冲地跑到坐在上房等着她的尔芙身边,柔声问道:“额娘,您今个儿怎么过来得这么晚呢!”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虽说额娘心疼你年纪小小,不忍心你这么冷的天跑过去正院请安,可是你也不能真的就一直不过来给额娘请安吧,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挑剔起额娘过来得晚了,你就不怕额娘让教习嬷嬷教训你……”背对着房门口坐在临窗大炕上的尔芙,并没有注意到跟着小七一块过来的女先生柳氏,她抬手摸着小七胖嘟嘟的小脸,刮了刮小七的鼻尖,笑骂道。
“额娘,您心疼小七,才不会让教习嬷嬷来教训小七呢!”
“你倒是精明。”尔芙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招呼着小七落座,一边亲手倒了杯热茶,塞到小七手里头,刚要说些什么,小七就蹬蹬蹬几步跑到了房门口,她有些疑惑地转身,正好瞧见小七将拘谨地站在门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女先生柳氏领了进来。
小七陪着柳氏给尔芙行了个万福,笑着介绍道:“额娘,这是阿玛前些日子新给我请来的先生,柳先生,柳先生早就想要过去给额娘请安,不过我觉得额娘不会在意这些虚礼,也知道额娘最是喜欢清静,便没有陪先生过去,今个儿正巧额娘过来的时候,小七正在和先生在厢房练字,先生就陪着小七一块过来了,您可不能怪先生失礼阿!”
“死丫头,额娘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讲道理么!”尔芙笑骂着,起身扶起拘礼的柳氏,客气地让着柳氏和自个儿同坐在小炕桌的两侧,柔声说道,“先生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小七这丫头的师傅,那就不必想着我是什么身份,只当我是你学生的家长就好。
之前就听四爷提起过这事,不过我这人到了冬天就犯懒,本想着等天气暖和些就请你过去一块用顿家常便饭的,结果耽搁来耽搁去的就忘记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柳氏,年方三十,年纪比尔芙大不了多少,夫家是京中正儿八经的读书世家,若不是四爷恳切相求,绝不会来四爷做女先生,这些资料都是尔芙早前就知道的,她也确实动过想要请柳氏过正院说话留饭的想法,不过因为茉雅琦的事情一搅合,便将这件事给忘记了,这弄得尔芙猛然瞧见柳氏,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毕竟在尔芙的心目中,这老师都是很值得尊重的。
好在柳氏并不是现代那些被家长捧得高高在上的老师,还被皇权至上的思维所影响,并没有流露出半点骄矜之态,反而被尔芙这般客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见她羞涩一笑,忙客气地颔首一礼,缓声说道:“福晋,您太客气了,妾身实在是惶恐。”
“这真不是我客气,小七这丫头性格跳脱,有时候还会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想来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你放心,这丫头虽然爱玩,却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你该怎么教导她就怎么教导她,若是她惹你生气了,你只管拿出戒尺来教训她,我和她阿玛绝对是全力支持。”尔芙笑着摇头,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语带轻松的说出了所有现代家长都会对老师嘱咐的那句话。
“小七格格天资聪颖、性格温和,妾身也很喜欢她。”花花轿子人抬人,尔芙这位亲王福晋都已经这样客气,柳氏也不会舍不得说上几句好听话,便直接顺着尔芙的话茬,夸赞了小七几句。
“你可千万别这么夸她,她最不经夸奖了,一夸就会翘尾巴,不信你瞧着,明儿就准备给你惹点事,这丫头这点和我是真的挺像的,我小时候就是如此。”尔芙忙摆了摆手,打断了柳氏的话,笑着指着已经骄傲地扬起小脑袋瓜儿的小七,柔声说道。
柳氏是刚刚进府没几天的新人,并不知道小七和尔芙的关系。
毕竟她每日除了过来给小七上课,就是批阅功课,之后就会坐着四爷府安排的马车回家,并不会在府里多做停留,所以就算是府里头差不多点的小宫女都知道的秘密,她却也是半点都不知情,作为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还能引起雍亲王四爷对柳氏的看重,这样的人,往往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会将很简单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柳氏现在就是如此,虽然尔芙话说的明白,她却是彻底想歪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地一一应下,顺情说好话,哄得尔芙高高兴兴地走了,带着小七重新回到厢房里读书习字,心里头却如同炸了锅似的咕嘟嘟冒着泡泡,琢磨着是不是该寻个机会和四爷见一见,因为在她看来,尔芙这个继福晋对小七这么好,怕是有其他不好的企图才是,小七是她的学生,虽然她畏惧尔芙的身份,她却一定会保护好小七这个可怜孩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氏这天离府的时间一拖再拖,如果不是外面天色以后,再留在四爷府里,兴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各种荒诞不羁的流言蜚语,她还不放心离开呢!
小七作为柳氏的学生,如往常一般恭恭敬敬地送着柳氏离开了四爷府,挥手打发了身旁伺候的婢女仆从,转身就往正院走去。
从小长在四爷府,小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更加成熟些。
别看柳氏已经尽量努力不让自个儿表现得太明显,但是小七还是能察觉出柳氏今个儿有些怪怪的,而这种奇怪的转变就发生在见过尔芙之后,她担心柳氏会对尔芙有什么不好的打算,虽然柳氏待她不错,她也喜欢柳氏这个性格温婉的师傅,可到底比不得尔芙是小七亲生额娘的关系牢靠,所以小七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已经选个站在尔芙身边了,送走了柳氏就急忙给尔芙报信去了。
对于小七的提醒,尔芙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是她和柳氏没有必要的利益冲突,柳氏早已嫁为人妇,家中有子有女,便是她容貌不俗、气质温婉柔顺,却也不会引得四爷连礼义廉耻都不顾,做出夺人妻女的事情来。
二来是柳氏是四爷精心挑选出来给小七做师傅的,想来人品是信得过的,不会做出出格之举,更不会搅合进四爷府这摊浑水。
尔芙细细考虑过,确定自个儿和柳氏不会发生冲突以后,便也就将这事彻底地丢到了脑后,照常如往常,该听戏的时候就听戏,该往西小院去见小七的时候就去西小院,碰上柳氏的话,便笑呵呵地唠上两句家常,并没有太忧心,也没有去防备柳氏会做些什么,所以当四爷某天满脸怪笑地回到正院,出言打趣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说柳氏和你在路上遇到,竟然主动和你说话,还话里话外的提醒你要提防我这个继福晋伤害小七,你会不会是想错了阿!”尔芙短暂失神后,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四爷就知道尔芙会是如此反应,他大笑着坐在炕上,摆摆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引得尔芙小脸拉长,一副再不说就要翻脸的样子,这才喘着大气的笑道:“那柳先生提醒得不知道多明显,便是爷想要猜错,那也是不可能的,不信你去问苏培盛,我跟你说,柳氏都已经说出二十四孝里卧冰求鲤的故事来提醒我这个做阿玛的了,你觉得我还会听错、猜错、想错么!”
作为一个不大了解二十四孝都是什么的尔芙,实在不好意思问四爷卧冰求鲤的故事,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过她大概知道是一个孝子寒冬腊月趴在冰面上为家中染病的长辈求雨熬汤,最终感动天地,使得活鱼跃入怀中的故事,应该是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这和提醒小心继母有啥么关系,但是她见四爷说的如此肯定,便也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等明个儿四爷出去,一定要好好找找这个卧冰求鲤的故事内容,反倒是将询问柳氏为何会有如此想法的正事给抛到了脑后。
一直到她再次在西小院碰见柳氏,她这才想起来。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尔芙被四爷的笑声弄得心烦意乱的,终于怒气冲冲地杀向四爷,抱着四爷的胳膊又咬又啃的,直到四爷举白旗投降,她这才闷闷不乐地坐在了旁边,等着捂着胳膊喊疼的四爷过来哄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