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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难于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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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郡的城门年代久远,前朝修建,太宗朝几经修缮,如今早已斑驳破败,启闭门时“吱嘎”刺耳,还时有碎屑伴落,几日前又遭逢一次流民暴动,城门晃悠得愈厉害,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性。

    谁能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中朝的诸侯混乱危及邻边的晋子民,导致大批流民被迫向南方迁徙,而他们毫无声息地侵入了各个郡县,等到觉此事,部分流民涌入了紧邻临安城的长郡,这可愁怀了一众玩忽职守的大小郡官,不断递增的人口已然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更可恶的是,一些山匪流寇也趁势来捣乱,给长郡的郡官们火上再浇一壶油。

    半月以来,城门下依旧如此,出逃而来的人群你推我搡,齐齐向城门内涌去。城门加了几道门闩也无济于事,反而摇晃震荡得厉害,几欲坍塌,守卫城门的兵士以自己躯体抵住,日夜警示防备,苦不堪言。

    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长郡郡守急得满头大汗,踌躇不定地在城头上走来踱去,一会拍拍手臂,一会跺跺脚。

    “府君,大王还不打算出来处理么?”一郡官实在忍不住了,跟在郡守身后滔滔不绝,“城门一直关着,城里的人出不去已是怨声载道,城外的百姓商贾也是叫苦连天,商贾行商做买卖,百姓农作耕种,流民没着落、饿了肚皮,就去糟毁良田、抢人钱粮,骂来骂去也都是我们这些郡县官员的爷娘,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呀,得赶快请她出面才是。”

    “你以为我不想。大王近日都闭门不见,我能如何。”也不知怎么回事?常山王接任就该奉命办事,却闭门不出,对流民之事置之不理,只叫他们各司其职,勿要焦躁,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连上面遣派下来协查督办的凤阳阁也对常山王的行为视而不见。

    只能厚着脸皮去问了。郡守长叹一气,下了城头就直接往官署跑。一列列持矛的郡府卫兵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

    城内也是戒备森严,交错的街衢沉静如死水,仿佛灾难即将降临的前夕。每隔一段就有一列士兵过来,他们来回巡逻,轮流上直,眼耳警惕地感受着四周的风吹草动,麻木冷漠的表情一如城外流民眸中流露出的绝望,尖锐的兵刃和厚重的盔甲彰显着他们不容侵犯的威严。沉默的人们小心地避开,生怕不小心撞到那令人森寒的锋刃上。

    此时,在专供行人住宿的传舍里,与之肃穆紧张截然相反,到处都是初春的活泼气息,悠闲自在。

    天井中有颗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木,云云蔽日,古木上苔莓遍布,蜿蜒而下,铺向石头小径。几丛繁茂的枝叶一直延伸到庑廊下,敞开的隔扇前设一张茶几,鲜果糕点一应俱全。

    元灵均躺在古木掩映的廊檐下,头枕小臂,闭着眼,右腿放在左腿膝盖上翘来翘去。九万坐在旁边,其实他也搞不清主君此刻在想什么。

    “主君准备何时见郡守?”

    “为什么要见他?”元灵均眼睛觑开一条缝,盯了九万一眼,伸手够盒里的糕点。

    见她够不上,九万把食盒向前推了一下:“若是不尽快平定此处混乱,主君又怎能和公子重逢。”

    “啊,说的也是啊。”元灵均漫不经心地咬着糕点,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上命我镇压,就是强行地压制驱逐,他们也是我大晋的子民,因战乱被迫迁徙,为什么要驱逐出去而不是采取措施安置。强行驱离不可行,开仓放粮是暂时的……我是被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那帮郡官一窝蜂地扑上来问东道西,我可不就烦死啦!”

    元灵均突然爬了起来:“准备两身布衣,明早我们出城去玩一趟,给郡守吱一声,我们悄悄地去,不让人现。”

    九万一脸疑惑。元灵均眼珠神神秘秘地转了几下,撑脸抬头看向天空,西边隐隐现出玉蟾的形状。

    “好想见他。不知公子此时是不是在和我看同一轮圆月。”说完这句,她直挺挺地倒向茵席,郁闷地叫出声,“又来了,好没脸没皮的人。”

    是的,有人过来了,来找不痛快了。九万早现有客来访。他的听力一如既往的敏锐。

    “有的人好不知羞,身为帝女也不矜持自重,四处惹人看笑话。”

    洞门口,高髻修鬓的美人在侍女簇拥下穿庭而来,长长的红色披帛环绕在肩臂,每走一步就凌空飞舞起来,盖住了身后奴仆的脸。她的身姿袅娜柔软,面庞妩媚如春花,一颦一笑都能引无数男人为她赴汤蹈火,妖孽得不像人。

    谁能想到呢,阳翟长公主就是那位协助她的督查,无怪乎,不来拜见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简直冤家路窄。

    元灵均原先不知情,来到长郡的第一天,顶着凤阳阁名号的阳翟趾高气扬地出现在面前,元灵均倒抽一口凉气。娘的,本来够麻烦了,还多添了一个麻烦。

    她都开始佩服长姊的悟事能力了,派阳翟来监视自己再随便制造一点麻烦,可谓万无一失。

    阳翟轻移莲步,直接坐上一旁茵席,腰带上的禁步出一阵悦耳的响声。

    九万施礼,布好茶水。

    “我要是持重,常山王昏庸荒诞、不知廉耻的名声岂不是名不副实了。人活着,总要搞出点名堂,才好在史册上留下一笔,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做好人我是不成了,让名声继续臭下去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元灵均还躺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阳翟掩口失笑:“六姊挺有自知之明的。”

    “呵。”元灵均支起上身,撑着脑袋看她,“我八岁离京,临安对我在常山的事迹比巴陵人还了然于心,这些年真是辛苦八娣了。”

    阳翟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不自在地转开视线,嘴角抽搐道:“六姊名声远播,关阳翟何事。”